八、蛻變……
正因水銀之血可以聯通凡俗與神秘，作為承載以太之有形容器，水銀之血的有無才可以區分普通人與巫師學徒。
一想到這，黑格便將凝視向了手中之物。
黃金色的紋路在透明的玻璃管壁上穿行遊走，內里盛著的則是神秘宛若有生命一樣的閃白色液體。
隨著手指微微搖晃，閃白色液體自發形成無數如眼瞳般大小不一的球形液滴，而後又迅速融為一體。
這是一管能化水銀。
水銀在未能化之前，只是一種普通的常溫下呈液態的金屬，能化之後卻成了煉出水銀之血的最關鍵之物。
不過在真正處理成藥劑之前，能化只是提高了水銀的危險性，使其變得更為劇毒而且還易爆！
黑格將之小心地放到了桌上，接著目光四下搜尋起接下來需要用到的工具。
正常情況下，製作藥劑哪怕不是學徒藥劑，也需要專門的器具，最好處在一個安穩、乾淨、足以屏蔽干擾的環境。
隨時處於搖晃狀態的簡陋房間？顯然不符合要求。
但好在藥劑製作起來並不困難，黑格也有著切斯特成功的經驗在前，靈活使用了一下房間里的物品，便組成了一個簡陋粗糙但又可堪一用的實驗台。
點火、加熱、蒸發……
能化水銀中用於充當穩定劑的水，在熱量作用下不斷升騰散開。
閃白色液體逐漸變化，變成了漂亮的亮銀色，更是銀中泛紅，像是即將達到某種藝術的臨界點。
而也正是這時，黑格用湯勺向其中均勻地灑下了灰白的粉末。
液體瞬息變化，如同在試管中下了一場極美的冬雪。
美麗的白色粉末，紛紛揚揚落下，直至沉澱到試管最底端，接受起更直接的加熱。
沉澱反應發生的同時，黑格也夾起了一片石化鱗片，往油脂中浸泡上三秒便小心地投入了試管之中。
這兩種材料都不是尋常物件可以替換，但切斯特身上本就有攜帶，因為用量不多，攜帶量甚至都可以覆蓋十支藥劑的需求。
足夠黑格使用的了。
石化鱗片起初只是飄在液面上。
油脂溶解之後才緩緩沉下。
一入底部白色粉末之中，兩者便立刻有了反應，咕嚕嚕出大量的氣泡，但最高也就剛到試管口處，並不溢出。
黑格這時坐下了，目光炯炯，看著那試管口不斷噴湧出的白色霧氣，被月光浸染得有些發紅。
既有些期待，又不免緊張。
他是理性，不是情感淡漠，遇到自己心向神往之事，也會興奮，甚至可能更甚於常人。
這也是他追尋知識的動力之一。
深呼吸，吸氣……呼氣……
葯霧隨著呼吸，迅速遍及身體各處，帶著一種全身像是燒起了一樣的火熱之感。
耳畔開始響起意義不明的嗡嗡聲，隨著時間推移又變成了一種如同液體滴落一樣的滴答聲。
滴答、滴答、滴答……
莫名的液體在思緒中匯聚成了一汪泉水，在血肉、骨骼、皮膚中流動，帶來些微清涼，平息著過於火辣的熾熱。
黑格呼吸著，沒有閉眼，而是抬頭望向窗外。
抬起了鎖栓的窗戶，此刻已經被海風吹開。
夜風透過窗口吹入房間之中，帶給黑格如同海螺吹響一樣的低鳴。
氣流更是仿若有了實體一樣，在與他的軀體相互交流。
黑格覺得自己的眼睛好像在一點點變亮，
黑暗中的事物也變得更為清晰。
他好像成了一隻疲倦的黑貓，隨著無形之手的撫摸，心理生理的疲倦都得到了極大的緩解。
而這正是血液正在藥劑作用下蛻變所帶來的效果。
恰到好處的藥劑配伍，在剔除了水銀毒性的同時也激活了其中的能量，在名為「巫師資質」的基石之上，凡俗肉身正在逐漸向神秘巫師的方向發展。
關上窗戶，鎖好。
血肉改變需要消耗營養。
但黑格胃中空空。
吃下的晚餐都在剛剛吐了出去。
黑格四下尋找，找到了一塊風乾的咸牛肉。
他混著船上配餐的淡啤酒，細細咀嚼。
前身是一名貴族子嗣。
即便現在條件簡陋，行囊中也還是有不少好貨。
至少令他在短時間內不必擔憂衣食。
咀嚼之中，肉香在嘴中散開，渾身每個細胞似乎都在享受這頓簡單的加餐，每一口都格外咸香。
靜謐房間里，咕嚕嚕冒泡音中間夾著細細咀嚼聲……
黑格同時也在思考——
能化水銀藥劑到底是如何生效？
如此簡單的配伍，竟然能自發改造人類軀體，其中應該……不止是「神秘」這麼簡單？
黑格下意識地就開始設計起相關的研究課題，雖然這裡的環境顯然無法滿足他更進一步探討的需求……
咸牛肉吃完，試管中的核心成分也已經耗盡。
黑格熄滅了油燈，倒掉廢液，仔細刷洗使用過的器具數遍。
同時，他也體會著軀體的變化。
雖說血液水銀化才是最主要的，但其帶來的改變顯然不止限於此。
回到已經清理好的桌前，黑格坐下，用剛過了火現在已經冷下來的小刀在手臂上劃開一個小口。
鮮血順著手臂流下，所過之處在昏暗的背景襯托中反射出細碎的光澤。
這正是血液水銀化的表現。
但還不夠。
達到巫師學徒標準的水銀之血，是可以承載以太的，只有這樣，充滿以太的血液才能激活並使用戲法物品。
但切斯特攜帶的能化水銀太少了。
關乎能否成為巫師學徒，使其成了罕見的玩意。
甚至要不是切斯特需要留下一管，來保證骨蝕水銀毒劑的儲量，說不定連僅剩的這一管能化水銀都已經被他服下！
一滴都不會剩！
黑格目光閃爍起來，思緒起伏，暗道：
「還需要更多的能化水銀。」
「至少要滿足注能的最低要求。」
「但這是船上，與外界不通。」
「巫師不必考慮，根本不見普通的合格者。」
「能獲得的能化水銀……也就只有『他們』了。」
黑格想到了接下來獲得能化水銀的方法，卻並未行動，反而再次檢驗好鎖栓之後，將手杖放在枕邊，直接就熄了燈。
他此刻已經經歷了太多。
即便有藥劑的效果，仍然是身心俱疲。
要好好休息。
若不是如此，乘著夜色再行動一回合來個趁熱打鐵，倒也不是不行。
更不用說，睡眠亦是梳理破碎記憶的良藥。
血肉大腦，本身就是一個合格的知識管理員。
他需要大腦幫他好好安置，那些紊亂的記憶。
「現在，讚美新生，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