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阮甲的死
眾人聽我宣布了阮甲的死訊都低下頭面色沉重,連皮猴這等沒心沒肺的人都好半天沉默無言。文娜是個女人的名字,我和皮猴在古達城都曾見過,是城裡開小賭場老闆黃毛的老婆,仗著有幾分姿色背著黃毛跟阮甲關係曖昧。
我曾經勸過阮甲,說那婆娘可不是省油的燈,雖然黃毛在外面整日花天酒地夜夜笙歌,也用不著你替人家養老婆啊,你小子跟那婆娘睡過幾回就覺得人家對你是真心實意,她若專情,怎會有你?她若多情,又何止你一個?這麼淺顯的問題還想不明白嗎?
阮甲對我的好言勸誡只是笑而不語,依然隔三差五就找機會跟那女人幽會,跟我伐青條累死累活掙的辛苦錢全貼在了那婆娘身上。我見他痴情已深也不好過多干涉,畢竟這是人家的自由,誰也管不著。
我就奇怪平日膽小怕事的阮甲這回死皮賴臉非要跟著我們深入雨林尋找古城,原來都是為了分些錢回去給文娜買玉鐲子討好情人,到頭來反而把自己性命搭進去了,也不禁為他覺得不值。
不過那個叫文娜的女人也當真奇怪,守著黃毛的小賭場整日吃穿用度不愁,又何必來勾搭阮甲這等窮光蛋呢?而且據我所知她的相好遠不止阮甲一個,她到底圖個什麼呢?女人心海底針,反正憑我這腦筋是別想這個深奧的問題了。
皮猴在旁邊呆立半晌,看著阮甲還未涼透的屍體忽然發起狠來,臉上肌肉抽動著對我說:「雲子你剛才看清是什麼人偷襲咱們的嗎?是不是那群恩將仇報的苦尼族人土著?老子我這輩子最恨那些背頭偷放冷箭的雜種王八蛋,我他媽的這就殺個回馬槍,非得宰了那群雜碎給阮甲報仇不可!」
老周忙拽住他說:「你先別衝動,阮甲遇難我們大家都很難過,可敵暗我明對方又人多勢眾,咱們貿然上去難免會吃虧,我看此事還得從長計議。尚老弟,剛才大家逃的匆忙沒顧得上細看,你有沒有看清到底是什麼人偷襲的咱們?」
我用雙手合上了阮甲的眼皮,免得他落個死不瞑目的悲慘結局上路,低聲對眾人說:「剛才掩護你們撤退時我用望遠鏡偵查過了,襲擊咱們的是一大群類似猴子的紅毛侏儒,它們長得人不人鬼不鬼肺活量極為驚人,使用簡易吹筒發射毒箭,射程竟能達到六七十步遠近,而且毒箭劇毒無比粘上即死,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可怕的生物。周老闆說的有道理,咱們雖然火力強勁想消滅他們不算難事,但一場混戰下來難免會有傷亡,阮甲屍骨未寒,我作為探險隊領隊絕不允許再有人發生意外!」
他們聽完我的話也都面面相覷,類似猴子的侏儒?那到底是人還是猴呢?賈列德就習慣性的去問黃珍慧,想搞明白敵人究竟是什麼鬼東西,黃珍慧跟我問了那群侏儒詳細特徵,秀眉微蹙想了半天,最後也是無奈的搖了搖頭,表示從來沒聽說過這樣一種矮小丑惡會使用吹箭的侏儒究竟為何物。
一旁的萊斯卻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我好像知道了那群侏儒是什麼東西了!」我們見他好像清楚那群怪物的來歷,忙讓他說的詳細點。
萊斯告知我們說:「在我們杜拉族傳說中雨林深處生存著一種可怕的生物,叫做禿胡魯,翻譯成你們的話就是鬼狨,這種東西身材短小外貌像醜陋的獼猴,習性卻跟野人類似,平日里群居生活,捕獵時傾巢出動,只要是被它們發現的活物必定會被其所害,然後吃光獵物的血肉后帶走獵物的頭顱,這種鬼狨生性殘忍暴虐而且報復心很強,
是地獄中魔鬼的使者,我以前以為這種生物只是族中古老的一個傳說,想不到世界上真的存在這種惡魔般的生物。」
黃珍慧聽完萊斯的話若有所思,過了一會才說:「我猜想鬼狨應該和我們一樣同屬於高級靈長類動物,從它們能製造吹箭筒和使用箭毒木毒液進行狩獵就能看出它們已經進化出了晚期智人的基本特徵,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它們跟我們一樣,擁有不低的智商同屬於人類,這下恐怕麻煩了,鬼狨們遠比我們更能適應雨林複雜的環境,而且聽萊斯說它們族群基數很大報復心很強,剛才打死它們不少同伴肯定會遭到鬼狨們前來報復,咱們還是趕緊往沼澤那邊走,遠遠甩開這群惡魔才是正道。」
我沉吟片刻覺得她說的有一定道理,就對眾人說:「慧姐說的在理,咱們先把阮甲葬了吧,畢竟同伴一場,不能讓他暴屍野外任由那群鬼狨啃食。」眾人都點頭同意我的建議,於是我端起槍警戒防止那群鬼狨突然偷襲,讓皮猴和賈列德用工兵鏟就地挖了個深坑,用防水布把阮甲的屍身卷了就地掩埋。
我們在他的墳頭前默哀片刻,心情沉重的跟阮甲作最後的告別,我把一塊石頭壓在新壘成的墳丘之上,對阮甲承諾道:「兄弟你先走一步,你的遺願我一定替你辦到,以後每年清明祭日兄弟我都會給你多燒紙馬香窠,願你在西方極樂世界保佑我們前方的路順順噹噹,我們還要繼續未完成的事業,這裡山清水秀風景絕佳,你就長眠在此安息吧。」
我一番悼詞念完,周老闆率先背上自己的背包對我們說:「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就讓阮甲兄弟安息於此吧,咱們也該出發了。」我們依言整理好各自行裝,再三確認身後的鬼狨沒有追來,方才找准路徑繼續前行。
此番出發道路雖然比剛剛翻山越嶺要好走些,可由於有了後顧之憂,大家都顯得有些草木皆兵,稍微有點風吹草動都不免懷疑是又有鬼狨埋伏,時時回頭去看後方,心理壓力著實不小。
就這樣忐忑不安的朝著西南方行進了一個多鐘頭,我身前的黃珍慧猛的停住了腳步,我本來走在隊尾負責斷後,注意力都集中在後方和左右兩翼,沒留神她會突然停下,收不住腳步直接撞在了她身上,倒把黃珍慧撞了個趔趄差點摔倒,我忙攙扶住她低聲問道:「什麼情況,怎麼突然就停下了?」
黃珍慧指了指前面開路的皮猴說:「小東好像在前面發現了什麼,打手勢讓咱們小心。」我忙跑上前去問皮猴出了什麼事,皮猴指著地上枯葉間說:「一具無頭骸骨,看形狀應該是個人的骨架。」
我心想一具骸骨有什麼稀奇,以前打仗又不是沒見過,等等,他剛才說無頭的骸骨?難不成……我俯下身去仔細端詳,確實如他所說,從盆骨看應該是個男人的骸骨,周身上下一點皮肉也沒有,呈現完全白骨化,估計死亡的時間至少在十年以上,骨架略顯凌亂唯獨缺少頭骨,頸骨出還有鈍器敲擊過的裂痕,顯然這個人的頭骨是被人用石斧之類的東西生生割斷的。
我猛然想起萊斯剛才的話失聲道:「這個人難道是被鬼狨殺死後割去了腦袋?這裡深處雨林深處荒無人煙,除了我們幾個探險者哪裡還有別人?他怎麼會莫名其妙的死在這裡?」
老周凝視著無頭骸骨沉聲說:「這是上一撥尋找黎克莫窟城的英國探險隊,原來馬歇爾教授筆記中提到他們遇到野獸襲擊碰上的就是這種兇殘成性的鬼狨,怪不得他們全副武裝仍舊幾乎全軍覆沒。」
皮猴順手撿起一個破布片一樣的東西說:「嗯,八成就是周老闆說的這麼回事,這群鬼猴子神出鬼沒躲在暗處擅長暗箭傷人,那伙英國探險隊大意之下被它們包了餃子也不是沒有可能,咱們剛才不就差點著了道了嘛,他媽的別讓我在碰上它們,碰上了絕對一槍一個送它們上西天!」
我猛的記起萊斯的叔叔也是隊遇難者中的一員,他的屍骨是不是也在這附近呢?正要招呼大家仔細找找附近還有無其餘的骨骸,就見走在前頭的萊斯「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抱著一堆骷髏大放悲聲,鼻涕眼淚瞬間一齊流了下來。
我們見他如此悲痛,都知道他懷裡的白骨多半就是一別十年的至親,如今卻已天人永隔分屬兩個世界了。我走過去想寬慰他幾句,但看萊斯這粗莽漢子此刻真情流露,似乎要把這整整十年間受得委屈苦楚一股腦宣洩出來,也只得站在他身旁看他泣不成聲。
良久良久,我和老周才扶起眼睛都哭腫了的萊斯,安慰他說:「人死不能復生,逝者已矣,就讓你的叔叔安息吧,你看是就地葬下還是火化呢?」
萊斯把骨骸頸骨處的一串獸牙項鏈緊緊握在手裡,他就是憑藉此物確認的叔叔身份,過了好半天才勉強忍下悲痛對我們說:「我叔叔十年前不幸遇難的消息族內至今還不知道,我就是因為沒臉去見族人才一直在外飄零,如今夙願以償找到了叔叔遺骨,也算能對族人有個交代了,我要把他帶回族內,鄭重的葬在我們杜拉族的聖地!」
我們對萊斯的意願表示充分的尊重,幫他把散落凌亂的骨骸裝進密封袋裡,由他背了帶回族去妥善安置。兔死狐悲物傷其類,索性把周圍零散的幾具白骨歸置到一處,又挖了個深坑草草埋了,這幫英國探險隊畢竟跟我們有相同的目的,只不過出師不利幾乎全部葬身於鬼狨之口,出於人道主義精神還是把他們順手葬了的好!
皮猴大大感慨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想要金珠寶貝滿載而歸,就得有腦袋別在褲腰帶的思想準備,你們作為尋寶先驅就此長眠地下吧,我們這就不客氣的前去接收古城的戰利品了,永別了英吉利的同志們!」
眾人怕耽誤的時間久了會被回過神的鬼狨們再度追來,也顧不上連日奔波的舟車之苦,邁開酸痛不休的腿就匆匆啟程,依然是皮猴打頭我負責斷後。
眼下天已近晚,透過茂密的樹冠能看到一抹濃艷如血的夕陽撒下點點餘暉,將林子裝扮的光怪陸離。我掐算著再有半個鐘頭天就徹底黑了,眾人從天亮時告別苦尼族部落走了整整一天陡峭難行的山路,剛才又跟鬼狨們一場混戰人人筋疲力盡叫苦不迭,必須儘快找個安全的宿營之所,於是我讓大夥打起精神,最好能在天黑前找到一處背風近水的山洞什麼的才好安營紮寨。
可婆羅洲雨林中山脈本來就不多,剛翻過的那座低矮的山嶺里雖然有不少天然洞穴,是很理想的宿營地,可誰也不想再跟那群惡鬼般兇殘詭異的鬼狨們打交道,只好咬著牙深一腳淺一腳的繼續往前走。
直走到天色擦黑,皮猴一屁股坐在一處高地抱怨道:「不走了,就這紮營算了,再走下去咱們菲菲這小妹子非得累癱了不可。」
我一看菲菲面色潮紅滿頭大汗,要不是黃珍慧一路攙扶著她早就體力不支倒下了,眼下這片略高的高地林木稀疏,旁邊還有幾泡積水的水窪,一時半會也找不到更合適的宿營地了,只好讓大家就地歇了。
我讓賈列德去打些水,雨後的枯枝敗葉潮濕難燃,就取出固體燃料架上行軍鍋燒了一鍋開水煮些壓縮餅乾,又打開幾瓶罐頭分給眾人充饑。
草草吃過飯我分配了守夜輪哨,由我站第一班崗,就讓他們支開帳篷趕緊去睡覺。危機四伏的雨林不能全伙休息,不說別的夜行野獸,單單那群鬼狨就讓人放不下心,若是它們趁著夜色掩護再來偷襲,一個不察就足矣讓我們這夥人步英國探險隊的後塵。
眾人累的狠了,支好了帳篷一刻也不想耽誤,不多時皮猴和賈列德的帳篷里就傳出了此起彼伏的打鼾聲,鼾聲之響驚的幾隻野鳥撲稜稜拍打著翅膀逃向遠處。
我心下好笑,就這二人的呼嚕聲都趕上拖拉機了,就算無人守夜也沒東西敢靠近啊。漫漫長夜很是無聊,我雖然一停下來也是困意襲來,但也自不敢大意,走到不遠處水窪洗了把臉,強迫自己頭腦清醒些,然後繞著營地轉了一圈,見無異常,就坐在帳篷外從背包翻出一本書來,借著微光手電筒的光亮翻看,聊以打發守夜的枯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