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0章 故事結束之後

第三紀元3001年，秋。

濃綠消退，金黃漸漸爬上寧靜祥和的夏爾。

夕陽映紅了西天，山姆為新栽種的桃金娘培好土，直起身就見皮聘與梅里兩個孩子急匆匆從籬笆牆外跑過，一邊跑，還一邊興奮大叫「精靈歌手」之類的話。

「哪來的精靈歌手？」山姆忍不住問。

夏爾的日子實在單調，他活了三十多年，連人類歌手都沒見過幾回，更何況精靈歌手。

皮聘放慢了腳步，卻還拉著梅里往前跑，邊跑邊快速說道：「綠龍酒館來了兩位吟遊詩人，他們的裝扮雖然很奇怪，但真的很博學，什麼樣的歌都能唱，什麼樣的故事都會講，還唱的特別好聽。

我覺得他們是天下第一的歌手。

當那位兜帽女人唱時，瑪麗與蘿絲都哭了，我明明聽不懂，也忍不住流下淚來。」

「我不信你會哭。」梅里懷疑道。

「真的，他們要一枚金幣才唱一首歌呢，去晚了就聽不到了。如果不是機會太難得，我才不會離開酒館來找你......」

皮聘的身影與聲音都漸漸遠去，山姆抹去額頭上的汗水，趕忙提著農具進入袋底洞。

「比爾博老爺，桃金娘已經種下，我回去啦。」

裡屋的比爾博隨口應了句，旁邊卧室的房門打開，弗羅多探出頭來，好奇道：「我聽到皮聘說綠龍酒館來了兩位吟遊詩人？」

「嗯，弗羅多老爺要不要去看看？還從沒有精靈歌手來夏爾呢。」

山姆恭敬地行了一禮。

霍比特人性情恬淡，卻不代表他們沒有階級與窮富之分。

弗羅多來了興趣，「比爾博叔叔，綠龍酒館來了一位精靈歌手，我還沒見過精靈，晚飯你先吃，別等我。」

「精靈歌手的故事不一定比我的精彩呢......」老比爾博神色怔怔盯著一張老舊的北方地圖，嘴裡低聲嘀咕，而弗羅多與山姆已經跑出外院。

......

「遠古精靈的故事雖然精彩，但離我們太遠了，我想聽『寒冰狂斧』的故事。」

山姆剛推開酒館大門，就聽見紅鬍子漢克在叫嚷。

酒館里擠滿了霍比特人，還都看向西南角的位置。

兩名吟遊詩人在一眾霍比特人中非常顯眼，一名兜帽遮面，完全看不清面貌與身形的神秘人，一名頭髮花白、臉上寫滿滄桑與悲傷的高大老精靈。

「寒冰狂斧？難道是莫瑞亞矮人王提利昂？」弗羅多興奮道。

山姆不確定道：「也許吧。」

夏爾的霍比特人很少關注外界之事，但矮人王太過赫赫威名，是這兩百年來最有名、最傳奇、也最偉大的矮人英雄......呃，雖然他是一名半人。

尤其他是半人，讓霍比特人更有代入感，夏爾有很多他的偶像，比如弗羅多老爺。

說實話，山姆小時候也在英雄扮演的遊戲中，舉著木頭斧子，粗著嗓門低吼：「阿佐格，你的頭顱只配做我的夜壺！」

或者，「都靈的剋星，我向漫天諸神發誓，終有一天，我會成為你的剋星！」

或者，「哈哈哈哈哈，都靈的剋星，籠罩在你身上的昂哥立安之眼的血光，就是我勝利的旌旗！」

或者，「史矛革，我的大斧已經饑渴難耐！」

或者......

「矮人王提利昂的故事有很多，你想聽哪個？」兜帽人悅耳的聲音把山姆從回憶中拉了出來。

「我想聽矮人王大戰都靈剋星的故事。」

「矮人王真的把阿佐格的腦袋當夜壺了？會不會漏尿呀？」

「我要聽屠龍之戰！」

旅館里立即一片喧鬧，一個個身高不足90厘米的胖墩拍桌子、敲酒杯、跺腳，爭得臉頰漲紅。

「誰出錢，我就講什麼故事。」兜帽女人笑道。

「一個金幣太貴了。」胖墩們哀嚎。

弗羅多老爺有錢，遠遠拋出一枚金幣，叫道：「都靈的剋星到底死了沒？提利昂有沒有實現自己的誓言？我聽過很多版本的故事，結局都不一樣。」

山姆完全沒看到兜帽人做什麼，金幣就不見了。

「剛鐸的白城不是一天建成的，都靈的剋星也不是一次就能消滅的。

從暗溪谷大捷斬殺阿佐格開始，之後一百五十年裡，提利昂一共征討都靈剋星15次！」

「啊，15次——」霍比特人齊齊捂嘴驚呼。

「莫瑞亞東大門外，就是暗溪谷，一片豐饒的大地，提利昂定都谷內，並在附近尋小山脈，作為矮人的採礦區。

勵精圖治十年，他帶著全副武裝的矮人進入莫瑞亞深處，驚動了地底的惡魔——嘭！」

兜帽人一揮手，一團五顏六色的煙霧炸開，瀰漫酒館大廳，一副畫面出現在眾胖墩眼前。

「吼！」炎魔噴火怒嘯。

「啊啊！！！」霍比特人驚聲尖叫，面如土色。

「快跑，惡魔來了！」胖山姆一把拉住弗羅多老爺，就要往門外跑。

可他轉向，炎魔也跟著轉向——始終在他對面，向他猙獰咆哮。

「啊啊啊——」胖山姆一屁-股墩坐在地上。

他妹妹瑪麗拉住了他，低聲安慰：「別跑，這就是第一詩人的詩歌。」

「什麼？」山姆茫然。

「你看弗羅多老爺.......你也靜下心來仔細傾聽。」瑪麗道。

山姆瞥向邊上的弗羅多，他雙眼茫然，臉上卻掛著震撼至極的表情。

漸漸的，心平氣和之後，山姆也再次聽到兜帽詩人的聲音。

他從未聽過如此悠揚婉轉、富含情感的歌聲，似乎還絲竹管弦等眾多樂器夾雜其中，耳朵聽見樂聲，腦海里不自覺浮現一幕幕畫卷，如臨其境。

他第一次見到都靈剋星的真容，恐怖如斯。

他第一次見到寒冰狂斧的戰鬥，如斯恐怖。

一名身高一米二的半人，與八米高的火焰惡魔在一線天狹道上縱橫來去，兩邊就是深不見底的萬丈懸崖.......山姆腿肚子發軟。

敗了！

矮人王的鎧甲被火焰長鞭抽碎，冰斧斧刃破裂，渾身焦黑、口吐白煙，被只剩殘兵敗將的矮人戰士抬出莫瑞亞。

「我發誓，我還會再回來的！」矮人王決絕的眼神讓山姆動容。

歌聲變得明快昂揚，畫面跟著加快，山姆看到矮人王在那十年裡如何苦修技藝。

第二次征討開始......

第三次、第四次......

與其它故事中英雄的一帆風順不同，矮人王屢敗屢戰，從不氣餒，從未放棄，再重的傷也不能動搖他的鬥志。

當第十五次，矮人王與兄弟合力砍下炎魔的腦袋，山姆熱淚盈眶，感到全所未有的滿足與暢快。

「這才是有血有淚的真英雄啊！」山姆聽到弗羅多老爺在哽咽。

「怎麼樣，我沒說錯吧？」皮聘得意道。

「的確是天下第一吟遊詩人，反正我沒見過比她更強的了。」梅里激動道。

「就是有點貴，我還想聽......」他摸著口袋裡幾枚銅板，滿是渴望地看向弗羅多老爺。

弗羅多不愧是大爺，立即又拋出一枚金幣，「我要聽孤山屠龍的故事！」

山姆瞪大眼睛，還是沒能看出金幣如何被收走的。

很快，樂聲響起，他不自覺隨歌聲陷入故事之中。

「啊，比爾博老爺！」在冰泉流水般清冽的樂聲中，山姆見到自己的僱主。

雖然沒有更年輕，但臉上的表情與眼神明顯更稚嫩。

他想起來了。

老比爾博六十年前經歷過一場意外卻奇幻的旅程。

「原來是隨矮人去孤山屠龍了，好勇敢！」山姆驚嘆道。

......

莫瑞亞是提利昂的王城，索林的王國在孤山，他無時無刻不想回到自己的家鄉......雖然莫瑞亞才是都靈矮人真正的祖地。

可二弟的話也有道理：如果連都靈的剋星都打不過，咱們怎麼可能是魔龍史矛革的對手？

其實，魔龍與炎魔誰更強，不打過一場，很不好判斷。

但對矮人來說，史矛革會飛，他們若打了敗仗，逃都沒法逃。

面對炎魔，提利昂打了十四次敗仗，可每次都能全身而退，還不會折損太多兵力。因為炎魔不敢追出山洞，甚至不會離開深坑太遠，矮人可以從容布置陷阱與狹窄的逃生通道。

等提利昂·冷斧·都靈砍掉炎魔腦袋，都靈王族才正式開啟「孤山攻略」。

提利昂最初的想法是，先用血巫術抽取炎魔殘屍的力量，修鍊火屬性的妖術秘籍。

修鍊烈火神功的同時，選矮人神匠，打造一批屠龍器械——比如上古矮人對付格勞龍的鐵面具。

接著，再派遣使者去長河鎮，與那裡的人類結盟，並提供資金武裝人類。

最後，矮人秋天出兵，抵達長湖鎮后，一邊與人類合練「屠龍陣列」，一邊等待冬天大雪的日子。

在最冷的天氣突襲史矛革。

天時、地利、人和，不僅索林、瑟萊茵等都靈矮人心服口服，連到訪的白道會幹事——灰袍甘道夫，也對半人王的智慧讚不絕口。

嗯，提利昂剛「搶下」甘道夫的「怪」，他便找了過來，還邀請矮人王再次擔任白道會臨時議員。

也不怪甘道夫勢利眼，白道會屬於公益性組織，只有付出沒回報，之前矮人自顧不暇，的確無力拿出更多的資源來守護世界和平。

「不知你準備修鍊什麼功法？」甘道夫用審視的目光打量王座上的半人。

見到那張與其他半人一樣醜陋的臉上，並沒露出修鍊妖術常見的暴戾與煩躁，巫師稍微放下心來。

距離索倫在登丹人中大範圍散播妖術功法，已過去三千年，妖術修行已成人類中的常態，甘道夫早見怪不怪了。

「所有妖術秘籍沒高低級之分，因為最終之力幾乎不分高下。所以，我打算修鍊爛大街的。」提利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