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蓮的朋友

紅蓮的朋友

-紅蓮的朋友

一紅一白兩個身影並肩出現在一座山前。

「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山火?」霽月看著面前被火焰包圍的山林說道。

其實這已經不能稱為山火了,這熊熊燃燒的火焰猛烈到要把整座山都吞噬殆盡一般。

在來的路上霽月就覺得越來越熱,直到上一刻還是青山綠水鳥語花香,下一刻就變成了土地龜裂河流枯竭的乾旱之景。

在遍地黃土亂石中,一座燃燒的火山格外醒目,那便是令丘山。

這裡不是荒漠,卻更加荒涼。

霽月看了看周圍說道:「令丘山居住著顒鳥一族,顒鳥雖然有操縱火焰的能力,但是能引發這麼大的山火,甚至將高溫影響周遭幾百里……」入眼之處皆黃土,「這不是顒鳥能擁有的本事。」

紅蓮看著面前的火焰山,慢慢吐出兩個字:「妖獸。」

霽月驚訝的看向紅蓮。

妖獸,顧名思義,由異獸妖化而成,妖化之後的異獸會失去理智,並且能力遠遠強於之前。

百年浩劫之後,山海之中偶爾會有妖獸形成,沒人知道這些異獸妖化的原因,大家也並不在意。

如今山海被神獸統治著,每個區域都有神獸鎮守,即使有妖獸出現,神獸也可以輕易解決,幾乎不會對大家的生活產生影響。

「你怎麼知道?」霽月問道。

紅蓮定定的看著眼前的山火,緩緩開口道:「就是一隻顒鳥來找的我。」

霽月看了看身後問道:「來找你的那隻顒鳥呢,怎麼沒一起來?」。

紅蓮輕描淡的說道:「死了。」

「死了?」霽月一臉不可思議,不知是因那隻死去的顒鳥,還是為紅蓮對於生命的逝去所表現出的冷漠。

「她到霓裳閣的時候已是身負重傷,奄奄一息。」

「她強撐著那一口氣,只為來求我殺了這隻妖獸,避免它造成更多的破壞。」

「其他顒鳥呢?」霽月問道。

「都死了吧。」

紅蓮說話的時候,霽月一直看著紅蓮的臉,她那麼美麗妖冶的臉,那般精緻完美的側顏,為什麼會說出這樣冰冷的字眼。

紅蓮,你到底經歷了什麼。

還沒等自己問出聲來,紅蓮先開口說道:「你能控制這山火嗎?」

霽月看著漫山的火焰,自信笑道:「能啊,區區火焰。」

鳳凰在火焰里涅槃重生,涅槃之後便能掌控這世間火焰。

說罷,霽月抬起左手,掌心對著面前的火焰,只見霽月閉上眼睛,手心凝聚出一個鵝卵石大小的光球,漫山的火焰被光球吸了進去。

不過一會的時間,山火就完全被霽月吸收了,但高溫還沒有停止。

吸收完火焰之後,霽月臉頰有點微紅,紅蓮看到后問道:「怎麼?還不太熟練?」

霽月皺著眉頭看向紅蓮,「咋?有點小熱不行?」

霽月想到在外出之前,自己大多時間都在藏書閣里看書,沒怎麼認真修鍊過。

身為神獸,如此確實有些失態,霽月覺得有一絲不好意思,率先朝山上走去,邊走邊說道:「快去找那隻妖獸吧,真的有點熱。」

紅蓮看著霽月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揚,然後跟上了霽月的腳步。

山火消失后,山體顯露了出來。

花草樹木都被火焰燃燒殆盡,土地也被燒的焦黑,整座山光禿禿的,沒有任何生機,只有風吹過的聲音。

四處都是殘骸,

有顒鳥的,還有建築的,更多的都已成為了灰燼。

忽然間,風聲里夾雜著另一個聲音,從山谷里傳來。

「你聽到了嗎?顒鳥的叫聲。」霽月停下腳步說道。

「聽到了。」

顒鳥的叫聲像是在呼喚自己的名字,不過這叫聲在這毫無生機的地方顯得異常悲涼,一聲接一聲,在山谷中回蕩著,久久不停,彷彿它呼喚的不是自己,而是那些在火焰里死去的同族。

霽月二人朝山谷走去,離叫聲越來越近的時候,她們看到了一個山洞,山洞前面還有兩個人。

他們應當是從另一邊上來的。

那兩人也察覺到了她們的到來,他們轉過身來,一個一身玄衣,一頭烏髮僅在發尾處隨意束起,面容清秀,氣質溫婉如玉,給人感覺極為溫柔。

另一個束了馬尾,有兩縷頭髮留於耳前,五官挺拔俊逸,他的面容第一眼便會讓人覺得驚艷,不過那劍眉之下細長的眼睛,就連眼角都流露著一種輕佻的感覺。這人身著鴉青色衣裳,手持一把白色摺扇,上面不知歪歪扭扭寫著什麼。

束著馬尾的男子看到來人後,突然笑著說道:「想不到除了我們,還來了貴客。」

另一名男子朝她們微微一笑,說:「紅蓮,好久不見。」

嗯?還是老相識?霽月看向身旁的紅蓮,卻驚訝的發現紅蓮臉上居然也掛著笑。

算一算,霽月也與紅蓮認識大半年了,不知紅蓮是本身就沒有情緒還是太善於偽裝自己,她大多數時候都面無表情,感覺冷冰冰的,很少能看見她露出這般笑容。

美人一笑便傾城,若能多笑笑就好了。

「好久不見,澄瀾。」紅蓮朝那個男子打招呼道。

「誒,紅蓮,你怎麼不給我打招呼啊。」另一個男子急忙說道,連摺扇都收了。

霽月本以為紅蓮不會理他,卻沒曾想紅蓮瞥了一眼那名男子后說道:「好久不見。」

看來他們幾個關係很好啊,霽月心想。

「這位是…」被叫做澄瀾的男子看向霽月,霽月朝他露出一個善意的笑容:「我叫霽月。」

「霽月姑娘,在下澄瀾,初次見面,幸得相識。」澄瀾對霽月抱拳道。

彬彬有禮,霽月對澄瀾的初印象很好。

「霽月?霽風朗月,好名字。」束著馬尾的男子搖著他的摺扇說道。

霽月視線被說話的男子吸引過去,察覺到霽月的目光后,他對著霽月說道:「在下季千風,我們都是紅蓮的…」他頓了頓,「酒友,哈哈哈哈,我們都是紅蓮的酒友。」

紅蓮白了季千風一眼后就朝前方的洞穴走去。

其餘三人見紅蓮進去,紛紛跟上。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季千風走到紅蓮身旁問道。

「大概半年前吧,你呢?」紅蓮回道。

季千風露出無奈的表情說道:「我和澄瀾大約三四日之前回來的,我大哥不知道跑去哪了,九方就讓我回來管理玲琅閣。」

霽月聽到九方這個名字后朝季千風問道:「你是獬豸一族?」

這是獬豸一族特有的習俗,每一任族長上任后都會改叫九方,代代相傳。

季千風點點頭道:「是啊,霽月姑娘呢?」

「我來自丹穴山。」霽月回道。

「鳳凰一族啊,難怪這火一下就滅了,我們還納悶是怎麼回事呢。」在一旁的澄瀾開口道。

「哈哈哈哈,真是罕見,一隻妖獸竟引來四位神獸。」季千風爽朗的笑道,笑聲在山洞裡回蕩著。

四個?那麼澄瀾也是?難怪感覺有些熟悉。霽月這樣想道。

許是季千風的笑聲太大驚動了洞里的妖獸,顒鳥的叫聲停止了。

山洞很黑,也不算短,紅蓮他們三人一路都在說說笑笑,即使山洞裡有一隻實力大增的妖獸,卻絲毫沒有給予他們任何危機感。

這是來自神獸骨子裡的驕傲。

不過霽月還沒見過妖獸,不知道是什麼樣呢,霽月有些好奇。

在談笑風生間,四人走到了洞穴盡頭。

洞穴盡頭非常黑暗,沒有任何光亮,霽月隨意一指,所指之處就出現了一團純粹的紅色火焰。

在她們面前是一隻幾乎佔滿了整個洞穴的黑色貓頭鷹,用六隻漆黑的眼睛,直直的盯著她們一行人。

許是離得太近,它龐大的身軀給人壓迫感極強。

原來這就是妖獸,霽月好奇的看著面前妖化的顒鳥。

顒鳥原本不過兩個巴掌大,四隻眼睛,妖化之後身軀變得巨大無比,也由原來的四眼變為了六眼。

顒鳥見到來人沒有任何動靜,依舊在原地佇立著。

巨大的鳥獸與四人就在洞穴里靜靜的對視著。

「殺了我……」一道陌生又沙啞的聲音傳進眾人的腦海。

霽月看向顒鳥的臉,它沒有張嘴,表情也沒有任何變化。

「快殺了我……好痛苦……」那道聲音繼續傳來。

霽月有些訝異,一般異獸妖化后都會失去自我而發狂,而這隻妖獸卻還留有理智,它安靜的站在那裡,彷彿在刻意等待她們的到來,準確的說,應該是在等待自己的死亡。

「我眼睜睜的看著它們在我面前被我的火焰燒死,它們想阻止我,它們想救我,但是我控制不住自己。」

「鳳凰大人,殺了我,殺了我乾旱和高溫就會停止。」

「我不想再造更多的殺孽了。」

顒鳥轉動它碩大的眼珠看向霽月。

霽月猶豫了,自己從未殺過生。

更何況,這隻妖獸在她們面前表現出來的樣子就像一個只是巨大化了的普通異獸。

「我來吧。」許是看出了霽月的猶豫,紅蓮主動說道。

顒鳥視線轉移到紅蓮身上,「噢……這位大人也是神獸,那就拜託了。」

在這裡,四人都沒有刻意隱藏自己的威壓,由於鳳凰乃百鳥之王,血脈讓它第一時間就察覺到霽月是鳳凰。

紅蓮點頭,正準備抬手的時候,一把摺扇擋在她面前,季千風開口道:「這種事還是讓我來吧。」

「又不是第一次了。」紅蓮淡淡說道。

「我知道,只是這個…有點特殊。」季千風收回手,指了指面前一動不動的顒鳥。

「沒關係。」紅蓮看著面前巨大的顒鳥說道。

還沒等季千風下一句話說出口,霽月就聽見一聲鈴鐺響。

原本昏暗的場景突然變得開闊明朗,霽月發現自己突然出現在一片森林裡,旁邊還有季千風和澄瀾,但是紅蓮不見了。

霽月看了看四周,依舊沒有發現紅蓮的蹤影,但季千風和澄瀾他們表情沒有異常,霽月正想開口詢問這是怎麼一回事,就聽見幾聲顒鳥的叫聲。

聲音是從空中傳來的,霽月抬頭,看見天上兩隻顒鳥和一隻小顒鳥落到了自己旁邊的樹上。

落在樹上之後,不知道它們說了些什麼,其中一隻大鳥飛走了,但是很快又回來了,嘴裡還銜了一顆果實給小鳥,可小鳥好像很抗拒的樣子,一直不肯張嘴,另一隻大鳥直接一翅膀給小鳥呼了上去,被打之後的小鳥老老實實的把果實給吃了下去。

霽月噗嗤一下笑出了聲,她的聲音似乎驚動了周圍的鳥兒一般,一時間許多的顒鳥紛紛從森林裡飛向天空,它們在空中肆意翱翔著,彷彿在跳著屬於它們的舞蹈。

旁邊的三隻顒鳥也扇了扇翅膀,隨即加入了空中的鳥群。

如果沒有發生這件事,這些顒鳥應該還能繼續這樣平靜的生活下去吧,霽月看著天空中飛翔的鳥兒想道。

又是一聲鈴鐺響。

天空和森林都消失不見了,四周變回了剛才的山洞。

只不過,那隻巨大的顒鳥也消失不見了。

剛才應該是幻術吧,九尾狐一族最擅長使用幻術了,難怪看不見紅蓮的身影。

臨死前還為它編織了一個美麗的夢嗎?

霽月看向紅蓮,紅蓮依舊是面無表情的模樣,就好像結束妖獸的生命和為顒鳥製造幻境的人都不是她。

眼前已經沒有那隻巨大的顒鳥了,也沒有六隻眼睛盯著她們了。

只是眾人都有些沉默。

在那隻顒鳥剛才呆著的位置上全是已經被燒的焦黑的顒鳥屍體,不過都還保留著較為完整的模樣,在屍堆最上面有一枚已經被燒的失去光澤的玉佩。

紅蓮走上前去,撿起那枚玉佩看了看,然後把它收進自己的空間戒指。

她轉頭對霽月說道:「讓它們回歸山海吧。」

霽月點頭,此時她什麼也不想說,只是招出火焰覆在那些顒鳥的屍體上。

火焰還在繼續,眾人已經背對著離開。

走出洞穴看見天空的那一刻,陽光落在眾人身上,氣候變得溫和,晴空萬里,心中的陰霾似乎也被太陽帶走了一些。

季千風望著天空開口:「為什麼呢?」

紅蓮取出那枚玉佩,看著上面的裂痕說道:「是他的妻子來找的我,我看到她身上有個一樣的玉佩。他們其實還有個剛出生的孩子,只是因為還太過弱小,所以已經被燒為灰燼了。」

紅蓮頓了頓,繼續說道:「既然未來已經無法到達,在最後看一眼也好。」

「哪怕是虛假的也沒關係嗎?」季千風側頭看著紅蓮手上的玉佩說道:「把這玉佩和那隻顒鳥一起葬了吧。」

紅蓮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輕輕的「嗯」了一聲。

也許紅蓮是覺得它沒能看見自己的孩子長大很遺憾,也許是季千風覺得讓它看到被它親手毀掉的未來很殘酷。

每個人想法不同,霽月不知道那隻顒鳥是怎麼想的,她只知道,在這個妖獸存在即錯誤的山海,這隻妖獸在生命的最後一刻,被他們溫柔的對待著。

後來她們將那隻顒鳥的妻子和他的玉佩一起葬在了令丘山下。

下葬的時候下起了雨,雨水是生機的象徵。

此時一片荒涼光禿禿的山,以後樹還會長,花還會開,只是有些逝去的生命,不會再回來了。

這世間有那麼多的意外,能擁有未來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

在回洛城的路上,大家都走的很慢。

一路上只聽見雨水打在樹葉上的嘀嗒聲。

走在最前面的季千風率先打破沉默:「這應該是處理的最快的妖獸了吧。」

「嗯。」澄瀾回應道。

「殺一隻毫無反抗之意的妖獸,真沒意思。」季千風說道,「虧你也下得去手。」

紅蓮沒有搭腔。

「這種事,讓我來做就好了。」季千風自顧自的說著。

因為季千風走在她們前面,霽月看不到他的表情。

誰都不忍心下手,卻願意替對方承擔那份愧疚。

真是溫柔又善良的人呢,你是,他也是。

霽月看了一眼身旁沉默不語的紅蓮。

走著走著,霽月突然感覺身後有一道目光盯著她們,她猛地回過頭,看見令丘山光禿禿的山上有一個青色的身影。

因為離得太遠,霽月看不見那個人的臉,只是覺得那人的目光很熟悉,彷佛已經看過千百次。

「是你?!」霽月突然想到了什麼,忍不住出聲道。

「誰?」紅蓮聞聲問道。

霽月被紅蓮的話短暫的吸引了視線,等她再次看向令丘山的時候,那個青色的身影已經不見蹤影。

「沒什麼。」霽月回道。

那個在夢裡無數次對視過的人,是你嗎?

你到底是誰?

雖然身體的第一反應是追上去,但是轉念一想那人根本就沒想與自己見面,即使自己追過去也沒有任何意義,那麼就繼續等待著吧,等待那人主動與自己見面的那一天。

「什麼啊,你看到誰啦?」季千風停下了腳步轉身看向她們。

「沒,我好像看錯了。」霽月漫不經心的回道。

霽月眼眸微垂,自顧自的走著,甚至超過了季千風。

紅蓮望著霽月的背影,而後意味深長的看了令丘山的山頂一眼,上面什麼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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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予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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