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熱鬧
回到霓裳閣之後的幾日,紅蓮都在認真修鍊。
九尾狐一族善用幻術,所以她們一族基本上都主修神識一道。
對於異獸而言,修鍊出靈識是第一步,也是至關重要的一步。
若是沒有修鍊出靈識,就會如同普通動物一樣,所有行為都出於本能,不會擁有七情六慾。若失去靈識,輕則會如同行屍走肉失去意識,重則失去生命。
靈識精進之後,就成為了神識。神獸天生就帶有神識。
神識可以直接攻擊對方的靈識,也可以保護自己不被對方神識所攻擊,幻術和威壓都是神識體現的一種方式。
山海中並非所有生靈都具有強大的攻擊能力,九尾狐一族就是其中一種。然而還有很多連人族都可以隨意欺辱的生靈,它們甚至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所以為了保護那些弱小的生靈,神獸們都會找尋適合自己的修鍊方式來提升修為,畢竟在這裡,只有擁有強大的實力,才能保護自己和別人。
紅蓮修鍊的時候大多都是坐在院子里,面前擺著一盞精巧別緻的香爐,香爐里有九九八十一重幻境,她將神識引入香爐,在幻境里進行歷練。
這就是屬於她們九尾狐一族特有的修鍊方式。
紅蓮修鍊的時候,霽月會在旁邊看著,偶爾紅蓮額上會滴下幾滴汗水,紅蓮長的真是天資絕色,就連臉上的汗珠在陽光的照耀下都如同水晶般美麗。
大概是因為看到綵衣的幻象讓紅蓮察覺到異樣,紅蓮修鍊的更勤了,霽月少了人說話,每天都覺得甚是無趣,便找澄瀾討了幾本書來看。
霽月看書看的乏了,就出去走走。
雖然當今山海中異獸佔主導地位,但人族數量還是很多,洛城在萬年前就是人族在南方的主城,所以即使到了現在,洛城裡居住的絕大部分依舊是人族。
霽月在很小的時候就問過娘親,為什麼大家都要化為人形,娘親告訴她,在這山海之間,異獸之間的關係暗流涌動,各方勢力相互制衡,若是以真身現於敵對族類面前,輕則被針對排擠,重則引來殺身之禍,所以大家都化為人形在山海中行動。
霽月不明白,人形就是人族的模樣,為什麼大家要化作這般弱小存在的模樣。
娘親只是大笑著讓她多看書,書籍里有一切問題的答案。
在霽月看了許多書之後她才明白,原來在更久遠的時代里,人族自稱萬物之靈,那時候上神也多為人族修鍊飛升而成,所以在很久很久以前,其他生物修鍊之後唯有化為人形,才能在山海中自由行走活動。
久了之後,大家都習慣了化為人形。
現下雨水剛過,迎來了驚蟄。
鳥兒在樹上啼鳴,萬物開始生長。
霽月總覺得,白天的洛城沒有夜晚熱鬧,白天大家都忙碌著自己的工作,每個人都行色匆匆。只有到了傍晚,大家才會放鬆下來,與三兩朋友在城中河邊搖著蒲扇散步,小孩子看見街上小販賣的新奇玩意兒會吵著鬧著要,街邊店鋪里總是會傳來歡聲笑語。
霽月百無聊賴的在平整的石板路上閑逛著,忽然聽見前方傳來一聲吵鬧,霽月頓時眼睛一亮,往人群中央擠過去。
霽月在這個地方顯得格格不入,這裡來往行人皆是粗麻布衣,顏色暗淡,而霽月衣裳是由精美舒適的錦緞製成,再加上霽月面容姣好氣質出塵,周圍的人都忍不住多看她一眼,而人堆里見到她的人都不自覺的避讓,
直接騰出了一條道。
霽月輕易的就走到人堆最前面。
那是一間並不大的宅子,屋外的籬笆上面爬滿了牽牛花的藤蔓,花苞已經長了出來,想必再過些日子花開的時候,這裡一定會變得非常美麗。裡面房屋雖然有些破舊卻很整潔,瓜果被整齊的擺在一起,看得出來房屋主人在用心打理這個家。
院門外站著一個中年女子,簡單的用一支木簪盤住頭髮,穿的是樸素的麻布衣裳,雖說看起來並不富貴,卻給人乾淨舒適的感覺。
她的背挺得很直,即使她身邊空無一人,即使有三個人與她對立而站。
那三人是兩名男子和一名女子,站在中間的是一個給人感覺十分儒雅的中年男人,他與中年女子對視著,表情平靜,一言不發。倒是他旁邊那個較為年輕的姑娘看向女子的目光稱不上友善。
從霽月來到這裡就一直沒聽見他們說話,倒是周圍的人對那個稍微年輕的姑娘一直指指點點,也許是周圍討論的聲音大了些被她聽到了,她轉過頭瞪了一眼離她最近的人,然而被瞪的人並沒有在意,依舊和旁邊的人說著話。
那姑娘轉過頭時霽月看到了她的臉,有些圓的臉蛋配上大大的杏眼,看起來挺可愛的,難怪瞪人沒有威懾力。
她拉了拉中間那個男人的衣袖,用好聽的聲音說道:「陳哥哥~她是誰啊?」
嗯?這就是書里常寫的壞女人和人面獸心的負心漢的故事嗎?霽月心想。
男人沒有轉過頭,定定的看著對面的女子說道:「她是,我的妻子。」
聽見這話,原本還在撒嬌的姑娘臉上浮現錯愕的表情,她似乎明白了為什麼周圍的人會對她指指點點,她慢慢鬆開拉住男子衣袖的手,後退了半步。
她的表情由錯愕變成了憤怒,她張了張嘴,卻什麼聲音也沒有發出來。
看到她的表情,霽月又心想好像這女子並不知情的樣子,所以只是單純的負心漢腳踏兩條船的事嗎。
站在中間的男人依舊沒有轉過頭看她一眼,只是對著面前的女子說道:「如你所見,我是來與你和離的。」
獨自站立的中年女子看了一眼那個姑娘,然後朝男人問道:「她知道嗎?」
男人搖搖頭:「她不知道,我從未與她說過。」
沒有質問,沒有歇斯底里,也沒有泣不成聲。她只是平靜的說了一個字:
「好。」
女人的表情一直都那麼平靜,她看向男人時的眼神也沒有任何愛戀。
霽月又想著,難道他其實並不是負心漢,只是兩人早就貌合神離,卻因為一紙婚約所以才待在一起過日子嗎?
男人深深地望了女子一眼,然後轉身看向那個年輕的姑娘,他說道:「你可還願與我在一起嗎?」
姑娘用滿是憤怒的目光盯著他,搖了搖頭。
他似乎對她的反應毫不意外,只是淡淡的笑著問道:「那你要與我分開?」
姑娘的目光一下子變得茫然,她茫然的看著男人,愣了一會之後,咬著嘴唇又搖了搖頭。
男人笑了笑,把手放在她頭上寵溺的說道:「等一會回去,我再全部講給你聽,好嗎?」
姑娘看著他,面對這個男人,她似乎總是無法拒絕,所以她點了點頭,目光卻不自覺的看向他身後那個女人。
那個女人表情從開始就沒有變過,一直都那麼平靜,像一片湖,即使投入石子也不過掀起半點漣漪。
女人察覺到了她的目光,朝她看了一眼,她連忙撇向別處,身子下意識的朝男人那邊躲去。
男人牽起她的手,舉止溫柔的像在呵護一件珍寶,這個舉動無疑刺痛了那個女人的心。因為霽月看到那個女人一直維持著波瀾不驚的表情變了一下。
哪怕只有一瞬間,霽月確定自己沒有看錯,這個孤單的女子,在面對另一個女子貌似挑釁的話語時沒有反應,在面對心愛之人提出和離時沒有反應,唯獨在見到男人無意識的舉動時,她撐不住了。
果然感情是很複雜的東西,明明還愛著,明明她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她沒有辱罵那對男女,甚至一句質問都沒有,卻如此簡單的就同意了和離。
霽月突然對她或者他們產生了好奇。
男人牽著依舊有些木訥的姑娘,轉頭對那個女人說:「我明日再來吧。」
他看女人的目光依舊很深,像是裡面蘊含了無數種感情,可那又有什麼意義呢?他說完那句話后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人群終究還是抱著看熱鬧的心思才聚集起來的,即使之前對他們指指點點,在他們離開的時候,也沒有一人去打抱不平的攔住他或是指責他。
見那三人走了,人群慢慢也就散了,最後只留下霽月和那個女人還站在原地。
女人見到霽月沒有離去的意思,便主動朝她開口道:「姑娘若是不嫌棄,可否來我屋裡坐坐?」
霽月聽到后立馬喜笑顏開的說道:「好啊好啊!」然後霽月又意識到別人才剛經歷不好的事情,自己就笑的這麼開心,實屬魯莽,又立馬變了臉色,把嘴角壓了下去。
女人看到霽月的表情變化,忍不住輕輕笑了一下。
霽月見她笑了,也跟著一起露出了笑容。
好像在這個時候,只有笑容才能掃除些陰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