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頭腦發熱往前沖
論體重，周正茂重很多。他又胖又矮，不到一米六五的身高，體重近兩百斤。楊逸一米八二，還不到一百六十斤。
周正茂比楊逸矮了一個頭不止，才到他胸口，卻舉著手，仰著頭，橫眉怒目要揍他。
鄭爽擋在楊逸身前，心跳加劇，說話有些磕絆：「周老闆……有話好好說，別動手。」
周正茂眼角都沒瞧他。
楊逸居高臨下看著周正茂，淡淡道：「怎麼，讓我說中了，惱羞成怒了？」
鄭爽急道：「你少說一句！」
拜訪客戶弄成全武行，他十年業務生涯還是頭一次。唉，現在這世道，新人真不好帶。
周正茂攥緊拳頭，牙齒咬得格格響，僵持了半晌，最終還是理智戰勝怒火，沒有朝楊逸揮拳。
看著他後退兩步，鄭爽鬆了口氣，只覺後背全是汗，襯衫都濕透了。
楊逸知道他不會出手。如果一個老闆被人說中企業的現狀就大打出手的話，趁早關門大吉算了，還創什麼業。
鄭爽打圓場：「周老闆，小楊年紀小，不懂人情世故，你別跟他一般見識。」
周正茂瞄了他一眼，道：「你誰呀？不是有個女娃子說要過來嗎？怎麼來你們兩個臭男人？」
楊逸嘴角彎了彎，這人都到這份上了，還記掛著女人？什麼毛病。
鄭爽解釋：「哦，那是我們公司的同事，本來想過來，是我想來拜訪周老闆你，所以讓她別來了。」
周正茂坐下，道：「下次讓她過來吧。」
楊逸在他對面坐下，道：「讓她來幹什麼？你這裡效益不好，人都跑光了，誰來呀。」
鄭爽喝道：「小楊，別亂說話。」
楊逸朝鄭爽笑笑：「沒事的，經理。周老闆不會因為幾句話生氣。」
不會生氣才怪。
周正茂瞪著他，道：「你小子跑這裡有什麼事？你要說不出個一二三來，我把你扔出去。」
楊逸好整以瑕地道：「我看你這裡很不妙呀。產品老化，銷售不出去，發不出工資，人都跑光了吧？」
周正茂盯了他半個小時，才道：「小子嘴巴挺溜呀。」轉頭對鄭爽道：「自己找位子坐吧。」
鄭爽應了聲，拖過一隻小班椅，在楊逸旁邊坐下。他暗暗發誓，下次不親自帶楊亦成了，這個艱巨的任務，還是交給柳夢瑤最合適不過。
楊逸與周正茂對視了半個小時，道：「讓我說對了吧？你就不想解改變目前的困境？」
周正茂不屑：「你毛還長齊呢，能改變什麼？」
這時候就輪到鄭爽說話了：「我們公司有專業諮詢師幾百人，華清燕大高材生一抓一大把。你這裡的規模不大，我們派兩個諮詢師過來，出個方案給你看看？」
「行啊。」周正茂一副漫不經心：「叫兩個人過來。」
楊逸笑眯眯道：「我們要收費的。」
「收費？」周正茂牛眼又瞪大了。他這時候最缺的就是錢了，哪有餘錢做什麼諮詢。要是送錢的還差不多，要錢？門都沒有。
楊逸嗤的笑了，這世界什麼事都可能發生，唯有天上掉餡餅不會發生。不收費，一大早他們三個急吼吼跑這兒幹嘛來了。
「是的，要收費。」他正sè說道。
周正茂怔了一下，才道：「出去。」
鄭爽幾乎可以肯定對面坐的是一個瘋子加神經病。他看了楊逸一眼，站了起來。見楊逸沒有動的意思，便扯了扯楊逸的衣袖。
楊逸低聲道：「沒事，可以再談談。」
鄭爽沒辦法，只好重新坐下，臉上便沒有先前那種討好恭敬了。沒有錢，合作不了，不可能是客戶，便用不著陪小心，也沒必要在這裡浪費時間。他心裡不耐煩，臉上沒有顯露出來。
周正茂的表現，是一個頻臨絕境的人才會出現的。他有項目，有場地，可能銷路不行，才坐困愁城。對楊逸來說，打開銷售而已，實在不算什麼難事。至於現在沒有錢，更不是什麼問題，誰又是一出生便有錢的呢。
周正茂乜著楊逸道：「我沒錢，你留在這裡幹什麼？」
楊逸道：「如果你放棄了自己，我確實沒必要留在這裡。」
周正茂臉上的股肉抽蓄一下，低沉著嗓子道：「你是說你有法子幫我？不要跟我說什麼幾百個諮詢師的鬼話，這種報數名的招數蒙不了我。」
楊逸道：「我當然能幫你。」
鄭爽睜大了眼，聽柳夢瑤說，楊亦成拜訪客戶時低著頭話都說不完整，人家喊一嗓子出去，他就灰溜溜走掉。現在這情況，怎麼跟她說的天差地別？
周正茂想了想，搖了搖頭，道：「我現在帳戶上一分錢也沒有。褲兜里只有不到兩千元。真的請不起你們。」
鄭爽皺眉道：「你是閑著沒事拿我們消遣？」
明明知道沒錢，還約我們過來，不是消遣人是什麼？
周正茂苦笑：「我是聽你們那個女同事說話的聲音很好聽，想跟她聊聊。怎麼，沒錢就不能跟她聊？」
這話說的，德成又不是娛樂場所。鄭爽的臉sè更難看了。
楊逸輕輕拍了拍鄭爽放在翹起的二郎腿上的手的手背，低聲道：「我們回公司再說。」
鄭爽輕輕哼了一聲，不再插話。
楊逸道：「我看你是實在人，口才一般，xìng子又急，不會帶員工吧？是不是平時連罵帶揍把人趕跑了？」
周正茂垂下頭，想起大鬧一場破門而出的員工，嗓音傷感：「沒錢發工資，誰還會留下。」
楊逸指了指已經回對面房的小范，道：「不是還有一個留下嗎？你的事業要做起來，就有一個元老了，得好好待她。」
周正茂笑了，笑得很苦澀，道：「那是我同襟的女兒。」
情況這麼糟糕？楊逸道：「把你的情況說說吧，或許我能幫你也說不定。」
周正茂沉默了一會兒，把他們讓到房間另一側。那裡放著一套木沙發，漆著紅漆，款式和紅漆看上去跟紅木沙發有點像，是不是真貨楊逸就不評論了。他對這個沒研究。
小范端了茶過來，又回對面房。公司沒有業務，也不知道她天天上班做些什麼。
周正茂沒上過什麼學，自小學做木工，是木工師傅。前兩年一拍腦門，決定成立一家辦公傢具公司，在他看來，辦公傢具款式簡單，工藝也簡單，現在開公司的人多，檯子搭起來，總得置幾套桌椅，那就是商機。
沒想到兩年忙碌下來，二十年的積蓄花光了，業務越做越回去，產品賣不出去，連工資都發不出來。
「我就是一個粗人，看著人家開公司發大財，也跟著學，唉！」周正茂後悔不已。
楊逸無語。並不是什麼人都適合創業，也不是什麼人都能創業成功的。權威數據顯示，頭五年創業的公司只有百分之五能生存下來。這百分之五又併入第二個五年進行淘汰，依然只有百分之五能存活。如此循環，經歷著一輪輪的淘汰。這也是為什麼百年老店鳳毛麟角的原因了。
老實說，老闆表面看起來風光，其實真不是人能當的。能當的都不是人，是神。
像周正茂這種頭腦發熱往前沖的，肯定必死無疑，能掙扎堅持兩年多也不容易。如果沒有意外，接下來，他就等著倒閉，然後回去做他的老本行，木工。
周正茂也知道目前的情況，他不甘心，也心疼省吃儉用積贊下來的錢。這些天，吃不下，睡不著，焦急上火，暴躁得不行。可是手裡一堆爛攤子要怎麼收拾，他沒辦法。要怎麼走出目前的困境，他是想都不敢想了。
楊逸聽完他的訴苦，已是正午了。鄭爽低著頭，已喝了一肚子水，上了好幾次洗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