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軍隊出行,千頭萬緒,更何況耿成還拉了許多炭和鹽,加起來足有六十車。
他是擔心萬一東部都尉擋不住黃巾,戰事一起必會阻斷白登道。所以想試試能不能從強陰經武州、馬邑再到陰館,開闢一條商道,更或是糧道出來。
不然強陰連一畝田都沒有,拿什麼養活三千多口?
整整準備了四日,第五日一早正式開拔,六十駕大車,六百步卒,並一百騎兵出了苦水山口,往南駛去。
走過六十多里到了白澤,車隊就會經白澤候的關城越過長城,再穿過馬頭山,而後折向向西,再向南。
總長近五百里,耿成的計劃是去八天,來八天,在陰館耽誤三四日,來去二十天足矣。
當然,這是在無風無雨,無坎無坷的情況下,所以耿成足足備了一月的糧……
……
平城以北,白登山。
天色剛亮,山裡就響起窸窸窣窣的動靜,一群一群的鳥兒被驚出山林,在天上盤旋。
不多時,一隊裹著黃巾的丁壯越出山林,站在空曠處往山下窺探。
也有身手矯健的賊丁爬上山巔的雲松,往遠處眺望。
曠野就似綠毯鋪向天際,一眼望不到盡頭。河流則如玉帶,蜿蜒向北。
樹上的賊丁伸著脖子左右張望,看了許久也沒看到一個人影,不由有些泄氣:「渠帥,並無商隊!」
被喚做渠帥的是一個三十齣頭的壯漢,懶洋洋的靠在樹下:「平城一開打,商隊哪裡還敢出塞?要麼回東部都尉府,要麼回陰館了……」
「沒有商隊,那我們搶什麼?」
一旁的副帥瞪大了眼睛,「將軍派我等來此又有鳥用?」
「沒商隊,但在有塞城啊!」
渠帥往山下指了指,「經此往北一百里,就是強陰塞。渠帥稱,城中足有糧三萬石,但兵就只有一百多。只要將其攻破,便是上繳一半留一半,也足夠我辛渠支應五六月!」
副帥眼中露出一抹狐疑:「只有一百多兵,卻有三萬石糧,不大對吧?」
「我又未說強陰除了兵就再無人了,有什麼對不對的?」
渠帥呲牙一笑,「那強陰塞尉怕流民投了胡人,是以在強陰塞尉收攏招撫,欲在關內屯田,如今已有三千多口,若無數萬石糧,他如何養活?不過不用怕……將軍稱,大都是老弱,不足一懼……」
如此一類,就能說的通了。
「那如何打?」
「一座百多人的塞城,能有多大?你我數千兒郎,一人一擔土也將其填平了……」
渠帥信心十足,大手一揮,「令兒郎下山!」
親信應喏而去,不多時,數千頭戴黃巾的流賊穿出山谷,浩浩蕩蕩的往北行去。
……
天亮時開拔,也就將將酉時(下午五點),車隊就到了白澤。
再往下走,就要折向往西,穿越馬頭山,趕天黑過不了山,所以索性在白澤休整一夜。
但耿成並沒有在湖邊紮營,而是在白澤往東約十五里的甲部宿營。
這裡屬白登山中部,屬強陰塞治下。恰好也是漢高祖劉邦修建的白登長城的最南端。再往南的邊牆和烽燧,就屬平城障管轄了。
耿成選擇在甲部宿營,也有探聽一下戰況的意思。
劉允被斬后,甲部候長便由王昭代領,一月前才剛剛轉正。
算是托耿成的福才高升了一步,再者連張汛都成了耿成的心腹,
王昭身為張汛的心腹,自然對耿成畢恭畢敬。
「昨日午間,流賊攻城,因障候早有準備,賊寇死傷四百餘,見無果,於臨夜前退進白登山。今日早間復又下山,並伐了許多撞木,意欲破開城牆……」
撞城?
這可是長城,是那麼好撞的?
耿成百思不得其解:「流賊強攻平城做甚?」
王昭回道:「屬下也不知!」
別說他不知道,就連於洪也想不明白。
前日,也就是陳盛剛剛打夠直刀佩予營中,耿成正令田章率民壯將商貨裝車,突然接到於洪急報,稱有黑山賊繞過崞縣,往平城而來。
然後昨日又接到信報,數千黑山賊已開始攻城了。
不是說不能攻,而是平城以北直抵邊境,數百里之內全是荒原,一無人口二無糧,流賊就算攻破平城,又有什麼意義?
不但蹊蹺,更與耿成之前的推測背道而馳:流賊既然能打平城,是不是也會打強陰?
念頭一旦冒出,就如瘋長的野草一般無法遏止,不妙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耿成沉聲問道:「這兩日白澤以南,有無燃過煙汛?」
「燃過,且不止一次!」
王昭回道,「今日巳時,白澤之南都還燃過大炬(五百人以上)。我還專程派快馬問過……那烽率稱,是看到山中有流賊出沒,故而燃煙……」
「白澤以北,也就是我強陰治下有沒有流賊出沒?」
「自然是有的,但凡山林之中,皆有流民蕆匿……不過大都是數十,上百者極少,且並無強攻烽燧的跡像,故而屬下便依塞尉之令,非五百賊以上不得燃煙!」
耿成張了張嘴,卻不知說什麼的好?
白登山中有流賊出沒,再正常不過了,為數還不少。流賊之所以如此多,全是閻豐和於洪用來阻擋流民北上在而有意縱任,以致於養匪為患。
就如他當初赴任時剿滅的那一股,還有如今他麾下了六百新兵,及正在強陰熬鹽、燒炭、挖煤的七八百民壯,都是這麼來的。
之前只是一小股一小股,自然不足為慮。但如今大股流賊來犯,這些山賊也算是找到了組織,自然要歸順。
一股二三百,十股就是兩三千,不說廣袤數百里的黑山,只是白登山中又何止十股山賊?
其實從代郡逾境而來的黑山賊也就五六千,就是因為有這些山賊的加入,才突然壯大到上萬。且如今正在強攻東部都尉府和平城障,各烽各燧自然不能像以前一樣視若無睹,見了自然要燃煙汛。
所以說,全亂了……
弄巧成拙,不謂如是,也不知道如今的閻豐和於洪是什麼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