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會發光的石頭
儘管已經暴雨磅礴,可蘇文還是得待在懸崖邊上,用打顫的手去抓下一棵藥草。
「還有一個……」
在他的頭頂,有兩個人影左右徘徊,依稀可以看出左邊站著一個瘦子,右邊則是一個胖子,兩人都拿著大刀。
蘇文把草藥都塞進背後的籮筐里,看了眼陰沉的天空,上面的兩人放下了一根藤繩,意思已經相當明顯,對方似乎又改變注意了,他嘆著氣往上爬去。
剛一爬上去,就有幾把刀對準了他的要害,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按照他們的指示,蘇文沉默著把籮筐扔了過去,雙手抱頭蹲在地上。
但他的雙眼裡出現了一種莫名的顏色,猩紅如血般的雙瞳死死的凝視著面前的兩人,仇恨像是枯草那樣被一把點燃。
失去這些藥草,他就將失去更多,包括僅有的至親,可以一眼望到盡頭的未來,乃至於他的性命,這些東西他怎麼可以失去!
瘦子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這個傢伙似乎是在以怒火作為底片,要把他們的樣子深深地烙印在腦海深處。
「你小子挺狂的啊!」胖子好像沒有感覺到蘇文的眼神,輕輕拍打他的臉,「剛才叫你你也不應,也不打聽打聽,這一片都是歸誰管的?」
「行了,別玩了」,那個瘦子走過來把刀架在蘇文的脖子上,「浪費我那麼多時間,早點上路吧兄弟。」
瘦子把那把粗陋的長刀高高舉起,臉上的神情驕狂,像是英雄在完成偉業之前的最後一擊,而受難者蘇文則是恐怖邪惡的怪獸。
那把刀做工相當粗糙,刀口卻十分鋒利,正午刺眼的陽光在刀鋒上淌動,蘇文閉上雙眼,微小的血管在黑暗裡若隱若現。
往事像放電影那樣快速閃動,蘇文在一秒鐘里想起了曾經在深山裡打柴的日子,還有住的不遠的那個小女孩,和他是不錯的關係。
回憶里又出現了蘇文拒絕小女孩的場景,女孩跪在苦苦哀求,他站在一邊神色冷漠,不過是一件簡單的事情罷了,而那個女孩所祈求的,也不過是一個原諒罷了。
「為什麼,要拒絕啊」,一片黑暗中,蘇文輕聲呢喃,滾燙的熱淚從緊閉的眼皮里溢出。
還記得他說的最後一句話,那是「你走吧」,現在她真的走了,他也要真的走了,所有被他傷害過的人,再也沒有機會等到他的道歉。
這時他的思緒被打斷了,因為一道狂暴的怒吼從耳邊傳來,蘇文睜開雙眼,淚水中世界一片朦朧,還有一種火辣辣的感覺。
不過很快他就看清了現狀,一頭巨大的黑熊正在追逐著胖子,這傢伙竟是兩人里最靈活的,此時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倒在他的眼前,正是那個瘦子。
那邊看起來還能拖不少時間,蘇文背上籮筐,正準備跑的時候,瘦子身上的一個東西吸引了他。
一塊手掌大的銀牌掛在他的腰間,做工極為精緻,看起來不像是人間的物品,蘇文把它拿了過來塞在兜里,腳底抹油就準備開溜。
「你想去哪裡?」背後傳來低沉的聲音,然後是有人慘叫的聲音,「等我一小會兒。」
蘇文呆住了,在他的想象里,背後只有胖子和黑熊在那裡,如今胖子正在慘叫,黑熊似乎正在進食,那麼是誰在說話?
他僵硬地扭動頭顱,像個生鏽的機器人那樣轉向背面,體型龐大的黑熊正站在他的身後,濕熱的臭氣從它的嘴裡噴到蘇文的臉上。
「你好啊,
蘇文。」黑熊突然張開大嘴,喉嚨顫動了幾下后吐出幾個標準的音節。
與此同時黑熊把頭湊近蘇文的臉,兩隻森綠色的大眼慢慢轉動,像是在審視一個即將出倉的商品一樣,還點了點頭。
「熊,熊大人你好,你有什麼事嗎?」蘇文臉色急劇變幻,在最初的震驚之後,立刻恢復了平靜的神色。
但他心裡還是相當震撼的,他不是沒有見過會說話的動物,但如此巨大的體型,恐怕即使是點化也要耗費掉那些存在的不少神力吧!
「沒事。」黑熊的臉上突然露出了一個詭異的微笑,還沒等蘇文反應過來,一隻巨大的熊掌就把他打翻在地。
黑熊把血肉模糊的蘇文扛在肩上,兩隻斷掉的手臂就隨手扔下懸崖,它哼起了一首小曲,就這麼抬著他走向遠方的森林。
十個小時后。
蘇文抬起沉重的眼皮,頭頂依然是發霉的木製天花板,他打了個哈欠,剛想起身就感覺胸前一痛。
他愣了一下,立刻解開上衣,胸前的肌肉基本都消失了,心臟旁邊多了一塊發光的石頭,傷口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復原。
蘇文用手捂住嘴,喉結顫動卻說不出一個字來,劇痛像潮水那樣一波接一波地衝過他的腦海,只好繼續維持著這樣的姿勢。
很快傷口就完全消失了,劇痛的感覺也隨之消去,蘇文顫抖著把手搭在桌上,從床頭的桌子扶到發黑的牆壁,赤著腳一步一步地走到破敗的百葉窗前。
他打開窗戶,寒風吹過身體的感覺讓他狠狠地打了個哆嗦,不過很快蘇文就發現自己似乎完全適應了低溫,在熱水都會瞬間結冰的溫度里,他可以完全赤裸著吹冷風了。
「難道是因為這塊石頭?」蘇文摸了摸胸前的一個位置,那裡面是石頭存在的地方。
他嘗試著回憶之前的事情,卻感覺自己似乎被洗腦了一樣,他在醒來之前好像一直都待在屋裡面。
蘇文有些不太說得准這一切,只好先不想那些事情,轉身從一個快要垮掉的抽屜里拿出一身單衣,穿上后打開房門走進了冰天雪地里。
門外的世界一片素白,除了雪還是雪,蘇文走在半米深的積雪裡,感覺比走平地還要輕鬆。
蘇文吹著口哨,手裡捏著一張粗糙的白紙,那是在房間的桌子上找到的,上面寫著一串串扭曲的符文,像是蝌蚪與龍的結合體。
他走到一間小屋的門前,輕輕敲響已經破到只剩幾根木條的門,十幾秒后裡面的人仍然沒有回應,這才放心大膽地打開了門。
這是老藥師的習慣,跟隨他已經十年的蘇文自然知道,對於陌生或者不喜歡的人,他們一敲門就會被老藥師呵斥著罵走。
蘇文小心地把木門在身後合上,用一根撿來的粗木棍抵死門扣,輕輕走向唯一的房間。
和屋子的其他部分不同,這扇門近乎嶄新,而且用了象徵貴族的紫色塗裝,甚至還有精美符文雕刻在門面上,門把手上也鏤刻著幾隻寫意的人眼。
在門的後面,隱隱傳來老人咳嗽的聲音,在門前,蘇文猶豫地低著頭,眼睛盯著那隻純銀鑄造的門把手。
「在門外站著做什麼。」門把手的一隻眼睛突然活了過來,對著蘇文眨了眨眼,小聲地說到。
蘇文搖了搖頭:「沒什麼,只是最近遇到了點事,感覺有些不可思議。」
「誒,那有什麼」,眼睛似乎笑了,露出一個黑洞洞的眼眶,「改天咱哥倆一起去喝一杯唄?」
說著「眼眶」里噴出幾枚金幣,蘇文趕緊用手接住,發現這些都是沒有標記年代的普通金塊:「這一次給這麼多?以前可沒見你這麼感慨,還有你也能喝酒?」
蘇文說著對眼睛做了個挑逗的手勢,微笑著敲響了房門,經過眼睛的一番攪和,他已經消去了那種猶豫的感覺。
「祝你好運」,眼睛邪惡地笑了笑,閉上眼皮恢復了原來的模樣。
「進來吧!」門后老人聲音嘶啞,但似乎又有些惱怒,蘇文打了個噴嚏,擦了擦就推開木門走了進去。
門裡面,蘇文把粗紙藏到身上,旁邊是一幅幅古老的油畫,上面有著畫師的親筆簽名,頭頂上掛著一個巨大的水晶燈,這個華美的世界就靠著它來照明。
在記憶里,他幾乎沒進過這裡,原本老藥師是住在西邊的一間木屋裡的,幾天前突然搬到了這裡,之後蘇文就再沒和老人住在一起過。
可這一次他居然精準地找對了位置,一打開房門就看見老人躺在床上,眼神冷淡地看著自己。
「爺爺,我這次過來是想要了解一件事情」,兩人沉默地對視了幾分鐘后,蘇文決定直接進入正題。
「什麼事。」
蘇文從口袋裡掏出粗紙,折開后畢恭畢敬地遞給了老人,站在他的身邊用眼神偷偷瞟著老人,想要看出點不一樣的東西來。
老人的眉毛狠狠抽動了一下,蘇文識趣地扭頭,看向對面的一個落地窗,那裡面有一對蒼老的眼睛,眼睛里彷彿有某種東西燃燒了起來。
現在蘇文感覺,身邊的這位老人似乎突然年輕了幾十歲一樣,眼裡充滿了野心,還有些更多的東西。
「不認識。」老人把紙遞還給他,臉上又恢復了那副蒼老的樣子,「如果沒有什麼事的話就離開吧。」
老藥師很明確地下達了送客令,蘇文只得老老實實地接過紙條,用不甘的眼神望著這位恩師。
這裡面必然隱藏了巨大的秘密,蘇文發現老藥師這樣謹慎仔細的人,居然也開始躲閃他的視線了。
那塊石頭必然是不凡的東西,老藥師一定是清楚的,而且連上面的那些詭異符號都能看懂,蘇文真是不甘心極了,莫大的機緣難道真要就這樣錯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