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人生如戲

安詳。

病房內格外安靜，幾縷風兒從沒了玻璃的窗戶竄入，床上的李乘風扒拉被子將自己蓋上，抬手一指地上的一堆碎塊，疑惑：「這什麼？」

地上那堆碎塊最前頭，隱約能看出兩道馬尾辮，那身跟著身體碎裂的裙布卻又沒有血跡，他想象不出這是個什麼怪物，看得一陣迷糊。

「魔人。」陳勝扭頭應聲，皺著眉上前踢了下扎著雙馬尾的頭顱碎塊，側頭看向床上的『李燃星』，奇怪問：「你……是不是得罪什麼人了？」

說著半蹲在地，他翻開馬尾『姑娘』乾枯的手臂碎塊，一道刻在乾瘦手腕的紋身映入眼帘，僅有個血紅色的［月］字。

陳勝手下將斷臂丟在地上，眉頭皺的更深，思索著走到門邊對門外吩咐幾句，后緩步來到床邊的椅子坐下。

沉思許久，他抬頭盯著『李燃星』，眉頭一挑輕緩問：「還記得怎麼去的那片林子嗎？」

「嗯……」李乘風沉吟片刻，臉上怒氣一閃而逝，眉頭輕皺答：「家裡有人說青城山脈最近出了通脈靈植，所以我才一個人動身前往。」

「李家那個二少？」陳勝一臉遲疑介面，表情有些陰晴不定。

李乘風點了下頭，心底一片寧靜，臉上神情猶猶豫豫道出：「我……好像忘了很多東西，也……不記得自己的名字了。」

抬手揉著太陽穴，一臉迷茫搖頭：「我只記得自己從那個林子醒來，然後被……」

「這麼大！」

他一臉后怕，雙手對著病房內左右比劃，恐懼到聲音輕顫：「那……那頭大鱷魚有十多米長，差點就把我給吃了！」

「嗯。」陳勝思索著點了點頭，『李燃星』的話與自己從笨貓口中問來的差不多。

但事情還有些疑點，比如他從鎮魔司所收集到的資料，籠統表明了『李燃星』只有聚氣修為，除非這小子有所藏拙，否則不可能將那頭氣海鏡的巨鱷殺死。

鱷屍頭頂的妖核被小孔洞穿，陳勝對此心生許多疑惑，再加上『李燃星』剛才一身殺氣外溢震碎玻璃，他恍若直面屍山血海中走出的凶獸，差點被晃暈了神智。

單是如此，他就更不可能輕信床上這傢伙的話。

陳勝心下思索，面上不動聲色，抬手示意：「還有呢？」

李乘風撓了撓頭，一臉深沉閉眼，抿著嘴恍若在努力回想。

過了會。

他睜開的眼中恨意閃爍，略微咬牙：「李氏一族的名額之爭，有人……想要除我而後快~」

臉上痛苦與恨意的表情交織，李乘風抬手一指地上『雙馬尾』怪物的碎塊，有些恍然：「就是這個……」

「這東西很可能就是來殺我滅口，它一定是受了李良的指示。」

「對的！一定是這樣的~」

「不行~」

李乘風胡言亂語猛的搖頭，臉上與眼中寫滿了深深的恐懼，一臉慌張扒拉身上被子，顫聲：

「我……我要找個地方躲起來，不……不能讓他們找到~」

「別慌。」陳勝一臉淡定抬手壓住『李燃星』肩頭，將他按在床上，輕輕搖頭：「別瞎想了。」

抬手一指地上怪物碎塊，他語氣輕緩：

「剛才就算沒有我出手，這傢伙也傷不到你，這間醫院裡駐守了七八個氣海鏡巔峰，就這還沒化骨的魔人就是個小辣雞。」

「不信你看。」

似乎為了增加點說服力，陳勝走到地上那堆碎塊前，

抬腳一踩扎著兩道馬尾辮的怪物頭顱，扭頭咧嘴笑：「是吧？這東西一點威脅力都沒……」

嘭——

一道劇烈的聲響打斷了他的話，整間病房突然劇烈晃動，殘留尖銳玻璃碎塊的窗檯傳入樓下嘈雜聲。

「跑，趕緊跑啊！」

「快快快，先疏散人群……」

「……」

「敵襲！！！」巨大的吼話聲從天邊傳來，伴隨一道沉悶的「嘭」聲，地面突然劇烈震動。

咚——

咚——

咚……

一連竄的地面震顫傳來，遠處好似有什麼正在踩踏地面，並且聲源愈發靠近，隱約能聽出有個龐然大物正在朝此地跑來。

「先別動。」陳勝冷靜朝床壓了下手，起身走到沒了玻璃的窗口向外張望。

李乘風見他沒盯著自己，眼神瞬間平靜如枯井，臉上掛著恐懼的表情，顫巍巍出聲：「怎…怎麼了？」

陳勝聞聲未語，眼中泛著金色微光，定眼望向南郊山脈外圍的方向，眉頭一皺，沉聲吐出幾字：「妖獸侵城。」

李乘風一聽，臉上更是驚慌，匆忙問：「要跑路嗎？」

「要不我們找個地方……」

話未說完，陳勝抬手打斷「不必」，看了眼一樓十幾名身上環繞靈光的同事，回身拉開椅子坐在床邊，輕緩出聲：「別心急，要相信山城市的防衛力量。」

「現在還是來說說你的問題吧。」

陳勝眼中疑慮閃過，捏著下巴思索片刻，一臉糾結盯著『李燃星』，遲疑問：「如果……我是說如果啊~」

「你要有確鑿證據，有沒有勇氣指認李家二少……也就是你大伯的兒子李良？」

身上某種氣息隨話語節節攀升，他一臉正氣拍了下『李燃星』肩頭，好似有很多話想說，卻又沒能脫口而出。

「指認？」李乘風愣了下，看著絡腮鬍臉上難言之隱，稍加思索頓時明白陳勝為何如此。

自己腦中『李燃星』的記憶里，『李家』自25年靈災一至，便立即組織族人籠絡靈修，並且掌控了整個山城市其中一條命脈。

［丹藥］

李氏一族以一紙煉丹術起家，靠著收攏的靈修穩固自身地位，整個世家盤踞山城市近五年之久，猶如一棵蒼天大樹，根深蒂固紮根這座城市中。

族內與外界某些關係盤根錯節，李氏靠著聞名龍國的『聚氣丹』，更是與靈氣復甦后許多靈藥集團都有合作。

更呈論本地的低階靈修。

在山城市隨便從街上抓個人，只要不是聚氣以上修為，必定對李氏『聚氣丹』耳熟能詳。

單從表面看整個李氏一族，還沒覺得有多恐怖，然而氏族積年累月所掌控的資源，那是外界靈修窮盡一生所無法想象的龐大。

這麼一個龐然大物，說不定還在暗中養了多少的靈修死士，結果這絡腮鬍居然讓他去指證李氏的二少。

李乘風覺得自己腦子還沒燒掉，連忙擺手搖頭：「別了吧。」

「說不定指證的消息剛傳出去，我人還沒到現場呢，直接就被人綁到青城山脈喂妖獸了，要不就是背後中了八發靈能槍自殺身亡。」

「陳隊，你覺得呢？」朝陳勝反問一句，他並未聽信床邊絡腮鬍的話。

李乘風初來乍到，還沒完全吸收腦中『李燃星』的記憶，完全沒法信任眼前的陳勝，萬一這濃眉大眼的平頭大漢在自己面前演戲，那自己真涼涼可就沒地兒哭去了。

單是從『李燃星』記憶里管中窺豹，李氏一族對山城市其中丹藥類命脈的的掌控力可見一斑。

怕是自己這李家主脈且無父無母的遺孤『李燃星』，剛出面指證『大伯』家的二兒子李良，第二天就得葬身妖獸口中屍骨無存了。

李乘風可不覺得自己是個傻子，聽了兩句話就傻乎乎的出面指證，儘管絡腮鬍所處的鎮魔司相對龍國較為特殊。

但李氏一族的手有沒伸這麼長，那可就不一定了……

既然如此，還不如自己先找個地兒藏身，若是那李良窮追猛打不肯放過自己。

那就走著瞧！

日後自己若修為通天，他必定一劍揚了所謂李氏一族！

心下冷靜思索，李乘風露出有些驚慌的臉色，眼中恐懼的光芒忽閃，看著絡腮鬍，顫聲：「要不你還是先找個地兒把我安頓了吧。」

「我總感覺自己隨時會莫名其妙……被幹掉~」

咚——

窗外傳入一聲巨響，南郊方向聲源正在遠離，過了會，巨大的動靜落下，一樓議論紛紛的聲音從窗口傳入。

陳勝耳朵動了動，思索著點了下頭：「行吧。」

「那先……」

話未說完，他起身理了下袖口，臉上表情略有深意，莫名的眼神一閃，朝『李燃星』疑聲：「你不回李家了？」

「這麼下去總不是辦法，跟著我回去的話，你的修鍊資源豈不是斷掉了？」

抬手拍了拍『李燃星』肩頭，陳勝低頭盯著他，一臉深沉感嘆：「李燃星，背靠大樹底下好乘涼啊~」

「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一個成語？卧薪嘗膽。」

「這李氏所掌控的資源，哪怕是用靈晶從『輝睿製藥集團』購買破鏡丹，都能讓你硬生生衝上凝神境。」

「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陳勝壓低聲音道出一句，理了理領口，走到窗邊望著後院中大榕樹。

李乘風將勸告的話聽入耳中，心下平靜如水，扭頭看向絡腮鬍，一臉勉強笑著：「啊這個……」

「我還是覺得跟著你回去比較好。」

「嗯。」陳勝點了點頭，回身靠在牆上，眼神緊盯著病房的白漆門，一臉感慨好似自言自語：

「我其實對你們這些世家大族有些疑惑。」

「這靈氣復甦之下，氏族成了名門，各大集團轉型成了豪門，傳承了古修法決的練氣士組成望族，還有諸如五行靈修一派的朱門、宗門，以及各大門派等。」

「我看的不太明白，你們既然都靠著集體利益所存在，又為什麼斗個不停？」

陳勝一臉疑惑走到床邊，坐在椅子上雙掌撐膝，微微俯身盯著床上的人，笑問：「李燃星，你覺得各門中人為什麼會內鬥不停呢？」

我覺得？

我覺得個屁！

爺剛從星空彼岸千里迢迢跑來，在藍星的這兩天還特別想家，不喊爺靚仔也就算了，還問這種……

嗯？

李乘風思索著一愣，驀然感到自己性格有所變化，略一思索，當即明白原身的記憶在作怪，不知是好是壞，卻也沒太理會。

瞄向一臉奇怪表情的絡腮鬍，朝他露出個含蓄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我站門外，安靜看著他們。」

「嗯？」陳勝聞言一愣，思索片刻，仿若明白了話外之意，長滿絡腮鬍的粗獷臉龐掛著笑容，越笑越開心，起身招手：「哈哈……跟我走吧。」

「你這小子修為低是低了點，但人挺有意思！」

「鎮魔司掃地阿姨被她兒子接去享福去了，剛好缺個打雜的。」

將椅子輕輕推到牆邊，陳勝看著小自己大半歲數的『李燃星』，抬手拍了拍他肩頭未語，當先一人走到門邊拉開把手。

李乘風點頭笑了笑，扒開身上被子下床，套上沾著黃泥的布鞋走到門邊，越過一名拿著袋子進入病房內的黑馬甲青年，快步跟上前方絡腮鬍腳步。

兩人下了樓梯走出一樓醫院大廳，一併朝綠化樹下的黑色裝甲車走去，坐入車內「嘭……」的兩聲拉上車門。

陳勝手肘枕著駕駛位點了顆煙，等了片刻耳邊聽到一聲「隊長，清理完了。」，看著青年隊員拎著裹屍袋上車，點了點頭。

他兩指掐掉煙頭塞進上衣口袋，扶著方向盤往右猛打，腳下一踩油門。

嘟~嗤——

全副武裝的車發動機一陣轟鳴，恍若沉重的猛獸，在地面摩擦出輕微痕迹，一路朝市區主幹道飛馳。

街道景象飛速倒退，李乘風腦袋一動不動，扭頭盯著反色車窗外街景，臉上迷茫的表情若隱若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