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遺書

HZ市餘杭區第二人民醫院。

我躺在病床上慢慢睜開了眼睛，睡眼惺忪的我環顧病房四周后發現，一直陪在我身邊的發小高振雷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離開病房，同時失去行蹤的還有平日里守在病床前寸步不離地實習小護士。

我立馬清醒了過來，趕忙一個翻身從床底下摸出藏好的煙盒，自顧自地給自己點上，然後穿上拖鞋躡手躡腳地走到窗戶跟前，生怕一個不小心發出響動，再招惹來其他醫護人員。

我一邊看著不遠處水天一色的南湖公園，一邊貪婪地吸了兩口香煙，等尼古丁勾起大腦里的多巴胺后，我精神也開始逐漸恢復如常，這一眼看上去哪裡像個生病的人。

杭州氣候濕潤，植被覆蓋率廣，空氣清新很適合養病，而且窗戶外就是水木清華的南湖公園，這心情自然也差不到哪去，心情好身體就恢復得快，反而如果繼續待到醫院裡面，非成一個神經病不可。

就在我準備考慮是否出院回BJ的時候，手機簡訊鈴聲忽然響起。

我拿起手機一看，發現是一個沒有備註的號碼，而且簡訊裡面的內容也非常簡單，僅僅兩個字而已，「已回」。

我沒有回復這條簡訊，並不是因為它是一個陌生號碼，相反這個號碼我非常熟悉，同樣這個號碼的主人胡一軒也給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我慢慢放下手機，默默吸了一口手裡剩餘的香煙，看著不遠處的南湖公園，腦海里不自覺地回憶起一個月前發生的事。

我叫秦昊，從小在BJ長大，在沒有經歷這件光怪陸離，令人拍案叫絕的事情之前，我和複員回來不久的發小高振雷合夥在BJ潘家園開了一間古玩鋪子，做起了古玩市場上的生意。

為什麼要做古玩生意？因為我家老爺子就是做這一行當的，而我從小被爺爺帶大，平日里耳濡目染之下看得多學的自然也多，這時間一長，慢慢地也就摸清了裡面的門道了。

他老人家一輩子精通兩門手藝，其中一門就是古玩鑒賞，他平時也倒騰了不少稀奇玩意兒，每次到手新的東西就愛跟我講講這裡面的事情，從製作的工藝和背後的人文歷史以及來歷都能給你說得明明白白。

不過到最後這些古玩都消失不見了，我問了他很多次他也不說，索性最後我也懶得問了。

如果說古玩鑒賞靠的多年累積的經驗，那麼他的另一門手藝確實讓我有些瞠目結舌。

老爺子沒上過學，更不用講什麼學歷，如果非要按現在的文憑來講的話，最多也就是小學畢業，而且還是私塾的那種，我實在想不通向他這種文盲或者半文盲的文學水準，竟然還會翻譯古文字。

當然，我口中所說的古文字並不是今天所指的繁體文，而是一種象形文字，類似於甲骨文或者是其他少數文明流傳下來的古典文字，這多少讓我有些摸不著頭腦，一個連小學畢業證都沒有的人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愛好？

但是每看他醉心於此且神情凝重的樣子，我才發現是我錯了，他似乎是在這些畫滿奇怪符號的文獻資料中尋找著什麼。

他到底在找什麼，他能找到什麼？

這些疑問我還沒有來得及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爺爺兩年前突然去世，面對唯一親情的離開，我只能不停地抽煙喝酒來麻痹自己。

時間過了大概三個月，有一次我在收拾爺爺遺物的時候，忽然發現他桌子上的文獻資料里竟然夾著一個信封，

我拆開仔細一看，才發現是爺爺留下的遺書。

裡面的內容不是很多，其中有一點寫到，他年輕的時候去過很多地方，也見識過許多事情，但是具體去過哪些地方，遺書中並沒有提及。

我有些摸不著頭腦，為什麼爺爺要把自己年輕時候的一些事情寫到遺書里，難道這封信不是留給我的？

又或者說他是想告訴我什麼？

帶著疑惑我繼續往下看，緊接著我就排除了自己第一個想法，這封遺書的確是爺爺留給我的，為什麼這麼確定？是因為他在後面繼續寫到，讓我不要為他的離開而感到傷心，這對他來說更像是一種解脫。

一種解脫？

難道爺爺的死是因為他自身的「怪病」而導致的？

我有些不敢確定，畢竟爺爺身上怪病發作時候的場景我見過的次數並不多，如果不是他在遺書中提及「解脫」兩個字，我是完全想不起來這件事。

我接著往下看，遺書中同時還提及了一件我意想不到事，內容是：等他死後讓我去找胡一軒，但是卻沒有告訴我找他的目的是什麼？

是的，在沒有經歷這件事之前我就認識胡一軒，換個準確的說法應該是我爺爺認識他。

我有些想不明白的是，爺爺為什麼對這個跟我年紀差不多大的年輕人如此上心，就連自己的遺書中還要特意囑咐我去找他。

他們也只是見過一面，我承認這個人是跟其他人有些不一樣，是因為他的手裡有一個黑烏金做的羅盤。

還沒來得及想明白鬍一軒這件事，我的目光就掃到了遺書中的最後一行。

他在最後一行里寫到，讓我不要恨自己的父親，總有一天我會理解他的苦衷。

我父親常年不在家，從小到現在我見他面的次數用一隻手都能數過來，沒有人知道這些年他在外面幹什麼，有時候我忍不住問起爺爺，他的回答永遠只有一個，你父親他在忙自己的事情。

如果不是每隔幾年他就出現一次，我甚至都會懷疑他是不是還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當然這些都是后話，暫且按下不表。

我並沒有去辦爺爺遺書中交代給我事，這裡我指的是「找胡一軒這件事」。

因為我也有自己的生活和想法，所以後來我就和我的發小高振雷做起了古玩生意。

與很多人不一樣的是，我和雷子的古玩鋪子生意要比想象中的好，每次收上來的東西都能夠及時出手，正當我們準備轟轟烈烈大顯身手的時候一個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古人有云：「人生哪能多如意，萬事但求半稱心。」這句話的意思是事物的發展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千萬不能操之過急，一旦過分追求結果就會有意外發生。

果不其然，接下來發生的事讓我和雷子整個古玩生涯發生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也讓我們從一個古玩收藏家變成了一個盜墓賊。

BJ，潘家園。

閑來無事的我準備起身去書架上找前幾天買的《中國歷代裝飾紋樣》這本書來翻閱一下，在漲漲見識同時順帶著給自己泡一杯雷子剛從他老爹那忽悠來的新鮮西湖龍井，忽然就聽到樓下傳來一聲「老闆在嗎？」

我頓住剛剛彎腰起來的身子，心中不禁想到，今天是禮拜一，又趕上中午這個飯點平時根本不會有客人來，今兒這是怎麼了？老話說得好禮拜一，買賣稀。

心中雖有疑惑，但還是趕忙站直了身體下意識地回答了一聲：「在」。

我趕忙整了整衣服就下樓接客，開門做生意總不能因為是中午吃飯時間就把人往出趕不是。

我們租的這個店鋪並不是潘家園的黃金位置，既然不是黃金位置所以這七十多平米的店鋪建築結構也就不怎麼樣，好在樓層比較高，於是在裝修的時候我們就利用這個特點做了一個小二層。

第一層前半段，我和雷子在牆兩邊擺上了博古架，主要是放一些藝術品和潘家園地攤上幾百塊錢收來的老物件，同時特意在室內中間做了景觀山水，以彌補結構上的瑕疵，然後再用隔斷分割出來一層後半段，擺上了沙發和茶几，用來招呼平時到訪的客人。

第二層就是我和雷子兩個人住的地方，一個房間兩張床，因為我倆從小長大都在一塊，除了他去當兵的那幾年就沒有怎麼分開過，用雷子的話說就是「老秦我比你未來媳婦都了解你的身體構造，你跟我還講什麼個人隱私」於是為了節省空間我兩住在了一起，除了我和雷子的宿舍外，還有衛生間和一個私底下用來交易古玩的空間。

古玩這一行業明面上都是小打小鬧，沒什麼錢賺，私底下才是正兒八經的大場面，要想做古玩生意就必須得有這樣的一個私密場所，換句話說這個房間你可以不用但是不能沒有。

雷子出去解決中午吃飯的問題，所以店裡面就我一個人，我穿要過平時招待客人的地方才能看見門口的來人，待看清楚來人的樣貌和穿著后我心裡湧上一股奇怪的感覺。

此時他身子站在門外，腦袋卻已經伸進店裡面，正鬼頭鬼腦地左右打探，見我從後面出來立刻把頭又縮了回去，臉上漏出一副尷尬的表情。

這人看上去就一副風塵僕僕的模樣，是一個剪著平頭的中年人，大概五十歲的樣子，樣貌普通，臉上已有清晰可見的皺紋，穿著白色半袖襯衫和一件洗得有些發藍的黑色西裝褲，腳上雖然有一雙黑色皮鞋但上面全是細細的灰塵也不知道多少天沒打理。

正值六月份的天氣，外面日頭很大，我害怕他被曬得有些受不了，就趕忙上面招呼他進店裡面來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