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六章 不許趕時髦
「要知道,陛下如今日理萬機,委實忙得很,就連虞將軍都難得見到陛下,可偏偏這個怪人婁敬引起了陛下的興趣,答應見見他。」呂雉說著,不由笑了。
這笑讓劉執嘉也對婁敬產生了興趣:「這卻為何?」
「他一個窮當兵的,竟然說要向陛下進言天下大事,還說是群臣都不敢出頭說的大事。」呂雉臉上的笑意更加深了,看來這能當劉邦妻子的,也被劉邦影響甚至同化了,越是古怪的人物,反而越加好奇越加有好感。
「還有更有意思的呢。您說,如今能見到陛下的,哪怕過去是平民,如今也是從龍之臣,哪個不是有身份地位的?所以,如今都是衣冠袍帶、穿金配銀,許多還生怕別人說起自己的出身,生怕被人笑話了。」
「皇后這倒說得是,有些人就是如此,不過這也在情理之中吧,要不連項羽都要衣錦還鄉呢,對比之下陛下分封韓信為楚王,至今都忙得沒有回故鄉,還是陛下英明睿智啊。」
劉執嘉在讚許劉邦之餘,不禁有些悵然,說起來自己從當了項羽人質以來,也有好幾年沒有回故鄉豐縣了。如今自己一個八十歲的老人了,又還能活幾年呢?
「可這婁敬拒絕了虞將軍,就不換下他那臟爛的羊皮襖,說如果我是穿著錦繡絹帛來的,自然就是一身錦繡絹帛見陛下;可我現在是這身衣服而來,那當然也就如此去見陛下,難道陛下還會以衣貌取人嗎?」
「有意思,看來這人不是太聰明,就是太有骨氣和傲氣,我都想見見他了。」劉執嘉聽到這裡,也樂了。
「見到陛下之後具體說了什麼,我就不清楚了。可陛下聽了他的話后,馬上去找了張良,而張良大力支持了這婁敬定都關中的建議。如今這婁敬被陛下任命為郎中,還封號奉春君,還改姓劉,成了咱劉家人啦。」
看得出來,呂雉對丈夫拉攏人才、收服人心的這一手,很是欣賞甚至有些崇拜了:賜姓似乎只是一個惠而不費的事情,可效果甚至好於萬貫錢財,特別是對於一些奇才、怪才、傲才來說。
想來韓信在被項羽拉攏時,最後讓他下定決心站在劉邦一邊,不就是他對項羽使者說的,劉邦「解衣衣我、推食食我」的零距離信任嗎?一個人能發自真心去欣賞、信任一個人,他得到的回報該是如何可觀啊!
「希望這劉敬不是一個權變的謀士,而是一個真正的耿直臣子,有機會我也想見見他,看看這個一言定邦的人,是不是一個真正的怪人。」
「這點我倒不懷疑。太上皇,說到陛下欣賞重用的怪人還不少呢,所以我相信陛下識人的眼光很是獨到,周昌這人不就是嗎?哈哈,周昌,我想起他都覺得有意思。」
「哦,周昌?他怎麼了?」劉執嘉不覺又發生了興趣。
「說起來這周昌也是跟隨陛下的同鄉老部下了。當初陛下起兵不久,不是先後打敗了泗水郡的郡守和郡監嗎?當時周昌和他堂哥周苛二人都是泗水郡的卒史,身份和陛下的亭長差不多吧,都是跑腿干雜事的角色。」
呂雉說到這裡,嘴角咧得更大,甚至笑出聲來了:「太上皇可知道,周昌卒史長得黑丑不說,還是個吃人。」
吃人?!被呂雉這話震驚的劉執嘉馬上又反應過來,不是周昌吃人,是說周昌是個說話口吃的結巴子。
「哈哈哈!」劉執嘉也不禁開心地笑了起來。
原來,這周昌從當劉邦手下管理旗幟的「職志」開始,以他的忠心耿耿、結結巴巴的勸諫,贏得了劉邦的器重,跟隨入關后,被當時的韓漢王劉邦任命為御史大夫,既是內廷近臣,又是外朝高官,很得劉邦信任。
不過,呂雉說起關注這周昌,其實與劉邦的寵姬戚夫人有關。
身為內廷近臣,周昌曾經有一次在劉邦休息時進宮奏事,劉邦正和戚夫人擁抱,周昌見此情景,回頭便跑,劉邦連忙上前追趕,追上之後,騎在周昌的脖子上問道:「你看我是什麼樣的皇帝?」周昌挺直脖子,昂起頭結巴著說:「陛下您就是夏夏桀、商商紂一樣的皇帝。」劉邦聽了哈哈大笑,但是卻由此對周昌有了敬憚。
當呂雉繪聲繪色地模仿著周昌的結巴時,劉執嘉在大笑中卻感慨呂雉的心機:呂雉想打壓年輕美貌、獨寵於劉邦的戚夫人,這周昌就是呂雉有心要結交、利用的人了。
不過,以周昌這份笨拙得可愛可笑的忠誠、正直,呂雉的心思能有用嗎?
定都關中長安是一件天下大事,但以當時地主家都沒幾兩餘糧的情況看,劉邦這說走就走倒也不顯得太過衝動。第二天,劉執嘉和呂雉的龐大隊伍就順利地出發了,好在從洛陽到櫟陽秦故宮也不算太遠。
呂雉和許多要安家的大臣們一樣,在忙亂中帶著喜悅和憧憬,特別是蕭何監工建造的未央宮,給她這個皇后準備的是椒房殿,讓她更急切地盼望著享受這獨屬於皇后的尊貴。
所謂椒房殿,就是牆壁用花椒樹的花朵所製成的粉末進行粉刷,顏色呈粉紅色,具有芳香的味道且可以保護木質結構的宮殿,有防蛀蟲的效果。而在冬天時,保暖效果又非常好。
當然,還有一個美好寓意,只不過對已經中年失寵的呂雉來說是不願意提起的。花椒裡面籽很多,取其「多子」之意,這皇后住的椒房殿,當然希望皇帝與皇后精誠合作、多子多福了。
不單呂雉這個皇后體驗了許多新鮮事物,就連群臣百姓們,也在大漢這個新王朝里,體驗了萬象更新的生機與活力。當然,劉執嘉也就只能好幾天才能看到劉邦來去匆匆的身影了。
例如,宣布了天下大赦,其實用這種普惠的方式宣布了新王朝新皇帝的到來,也表達了朝廷的善意——但不知這大赦是否包含劉邦的昔日仇敵,而這些昔日仇敵又是否信任劉邦的這種姿態;
又如,正式廢除了秦的「挾書律」,想當初這是讓兒子劉交這樣的讀書人痛恨不已的律令,建立各級官學並且允許興辦私學,讀書人可以擁有、收藏和誦讀《詩經》《尚書》等百家經書;
當然,還有一些讓劉執嘉覺得啼笑皆非的詔令。
例如,劉邦宣布:不許趕時髦!
原來,劉邦由一介平民而到如今貴為天子,這個活生生的傳奇不說天下傳揚,起碼在長安城的百姓還是有機會見到皇帝陛下,加以群臣的爭相相仿,劉邦從當亭長時就別出心裁設計的劉氏冠成了長安的時尚潮流。
這讓劉邦很不爽,要知道皇帝也是有「版權意識」的,若是人人都可以戴劉氏冠,豈不是顯得自己並不獨特了?更何況他如今是身份貴重的皇帝,所以劉邦規定:「爵非公乘以上,毋得冠劉氏冠。」
原來,現在還是沿襲秦時的二十等爵位,公乘為第八級,也就是說不要說普通百姓了,第七級別的公大夫以下的身份,也沒有資格佩戴劉氏冠了。
命令一下,讓許多趕時髦的官員和百姓,在被人鬨笑的尷尬中取下了這時尚的裝扮。
而劉執嘉卻在得知這樁趣事後,想到了更多,也感到了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