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俘虜
秦雷只是在一旁靜靜的看著,也不言語。
說實話,雖然自己和他交談甚少,但已經很清楚眼前這個比自己小三歲的青年,是個正直且不失理想的熱血漢子,哪怕還有點稚嫩。
或許,這個年代的青年都差不多吧,在教育嚴重缺失的民國,在信息閉塞的時代,純樸,忠厚,正直,勇敢才是他們最真實的寫照。
「這裡有兩根金條和三十個大洋,另外,我挑了兩把成色新點的駁殼槍,還有兩支膛線不錯的漢陽造,包括這些相應的子彈,我倆一人一半。」李斌分出一半金條和大洋用布包好,推給秦雷,然後分別又數了六十發駁殼槍和一百發漢陽造子彈,同樣包好后遞給他。
秦雷平靜的看著忙碌完的李斌,微笑道:「錢就不用了,你留著,說不定以後回到家,還得用它們去招攬隊伍,槍和子彈我收下了,以後還可以用來打打豺狼虎豹,呵呵。」
聽到豺狼虎豹四個字,李斌的眼裡閃過一絲遺憾,是的,只是遺憾,而不是先前的輕視。
第二天清晨,兩人在樹林邊送走南下的車隊,秦雷拍拍李斌的肩膀,說道:「走,我送你一段。」
「算了吧,你都沒好利索,還是歇著吧,只是這一別,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面!」李斌說話時沒有抱拳,而是站定后,莊重的給秦雷敬了一個軍禮。
放下手后,真誠的說了一句:「謝謝你的救命之恩!」
秦雷放聲一笑,「哈哈,該說謝謝的是我,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前幾天就死了,咱們兩個大男人,就別在這問題上扭捏了。」
說完,他抬手向不遠處連綿起伏的大山方向一指,「看到那座山了嗎?那應該是昔陽境內最大的一座山了,如果,我說是如果你還回來,就去那裡找我,到時候,我一定好酒好菜招待你。」
李斌隨著秦雷手指的方向望去,心中滿是複雜,如果不去找部隊,如果秦雷願意打鬼子,自己還真想留下來和他一起干。
半響,他突然開口道:「秦哥,你真的不願跟我一起走嗎?」
秦雷瞭望前方,輕嘆一口氣:「如今,去哪裡還不都是一個樣,你說得沒錯,鐵蹄之下,焉有完卵,只是,我有我的打算。」說完,便取下腰間的皮帶,拿在手上默默的看了一眼,然後遞給李斌並說道:「你看,我身上沒什麼值錢的東西,這根皮帶,雖說用了兩年,但現在也只有它能拿得出手了,送給你留個紀念,呵呵。」
李斌推辭不過,只能收下對方的一份心意,說實話,他很喜歡這條皮帶,還有皮帶扣上凹凸的五角星。
看著遠去的背影,秦雷輕輕的說了一聲:「兄弟,好好活著。」
秦雷不是不能說服李斌留下,這小子雖然脾氣有點暴,那也僅僅是在打不打鬼子的觀點上,但是,他心中還有一份怨念,還有一份沉甸甸的戰友情。
至於有人問,為什麼秦雷不願跟李斌去,原因可以有很多,一是自己目前的身體狀態,沒有個把月的恢復期肯定不行,二是為了幫助一個剛認識的人去完成夢想,對秦雷來說,還沒到那個情分。
雖說晉綏軍是舊軍隊,但是在經過血與火的戰鬥后,士兵與士兵之間,依靠生死而建立起的兄弟情是值得珍惜與找尋的,作為軍人的秦雷,也曾送別過很多朝夕相處的戰友,那份不舍,那份真摯,廣大讀者是不懂的。^_^
直到李斌消失在視線中,秦雷才撿起依靠在樹樁的步槍和包袱,
悠哉游哉的走在天地間。
此刻,萬道霞光也從東方的天空灑下,摁下片片雲層的一輪紅日,閃著耀眼的光輝,開始巡視廣袤的大地。
反觀李斌,他需要繞過昔陽縣城,徑直向北。
待走出十來里時,才發現自己帶上一把長槍有多傻。他也途經了好幾個村子,除了大多數化為灰燼外,也有兩個大一點的村莊安然無恙。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這兩個村子,能完好的保存下來,但沿途遇上的老百姓,他們那警惕的眼神,讓李斌心裡莫名的有點慌。
一路不停,終於接近昔陽縣城,看見低矮的城門樓子上,果然插著一面鬼子的膏藥旗,城門口,還隱約能看見站崗巡邏的鬼子兵。
好在李斌無需進城,他只要隔得遠遠的橫穿進城的公路,然後再跨過松溪河,往北再走一百二十里左右,就是陽泉了。
公路好跨,可河卻難過,等他小心翼翼的出現在松溪河旁的草叢裡,望向不遠處的松溪大橋時,頓時覺得頭皮發麻。
一個小隊的日軍,枕戈待旦的守在橋頭,橋頭的路邊還堆起了沙袋工事,兩挺烏黑的歪把子正架在路的兩邊。
「狗日的,這還要不要人活了?」李斌在心裡暗罵一句,然後只能聳拉著腦袋慢慢的往後退。
等他退到安全距離后,才偷偷的往下遊走去。一直沿著河邊走了兩三里地,才發現岸邊有一戶人家。
三間茅草房,以品字形圍著一個小院子,靜靜的立在河邊二十米處。
沒有狗叫,也沒有雞鳴,隨著離茅草屋越來越近,李斌總感覺怪怪的,在繼續前進幾步后,他皺皺鼻翼,一股淡淡的腐臭味才飄進鼻孔。
李斌隨即掏出手槍,用左手掌輕輕的往後抹動機頭,輕腳輕手的靠近土牆,但是,彌散在空氣中此時的氣味讓他不得不屏住呼吸。
李斌先檢查了兩間偏房,室內只是一片混亂,但隨著他輕輕的推開主屋的木門,一股濃郁的腐臭味像是脫韁的野馬,撲鼻而來。
哪怕是心裡早有準備,但室內的情景也讓李斌乾嘔不已。地下四具屍體已經高度腐爛,黑褐色的液體浸濕一地,雖然入冬的氣溫已經很低,但是死者面部的蛆蟲和蒼蠅也一樣不缺。
李斌大致的掃了一眼后,急忙關上房門,捂著鼻子四處搜尋。
最後,他的目光落在院子邊上,那裡的柵欄上倒扣著一個大木盆,直徑足足有半米多,而且旁邊還立著一塊搓衣板。
就這樣一個木盆肯定不能直接用於渡河,因為隨時會傾斜。對了,那些固定柵欄的木樁子。
李斌靈光一閃,顧不得空氣的味道,迅速行動。不到二十分鐘,一個由四根近一米長的木頭樁子被捆成了一個井字。
輕輕的跨進木盆,李斌回頭望了一眼院牆下冒出的青煙,相信柴堆的火苗很快就會躥上屋頂的茅草。
「唉,造孽啊!」
隨著搓衣板用力的在岸邊一撐,簡易的木盆筏子就穩穩的滑入水中。
接下來,為了不引起注意,步槍也被他找地方埋了起來,身上只剩一個斜挎布包,還有就是腰間的駁殼槍。怎麼看,他都像一個鄉下串門的山西老表。
下午四點多,風塵僕僕的李斌踏入平定縣境內,到了平定,離陽泉就不遠了。平定盛產燃煤,所以這邊到處可見的都是小煤窯,只是現在的那些煤窯最近都多了些守衛。沒錯,是鬼子和偽軍,根據煤窯規模大小來派遣守衛的數量,一般都是兩個鬼子,十個偽軍。規模大一點的可能會有十個鬼子兵和一個連的偽軍。
至於能稱呼為煤礦的,那直接被鬼子全權接手管理,而那些挖煤的勞力,就只能是俘虜了。
可李斌正觀察的這個煤窯,卻見到很多穿深藍色的晉綏軍俘虜,而且還有少量穿黃綠色的中央軍俘虜。
李斌是在橫穿一條馬路時,碰見遠處開來一輛鬼子卡車,等卡車從頭頂開過去的時候,李斌才發現,車廂後面被鬼子押送著十來個晉綏軍俘虜,大多數俘虜都低垂個腦袋,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
只有一個三十齣頭的漢子,雙手被向後綁縛,領口處的軍銜也不見,但他是那樣的明顯,如鶴立雞群,不管卡車怎麼搖晃,他都挺直了腰。
一張堅毅的國字臉,雙眼中透出不屈的神色,從他微皺的眉宇,還帶著血的嘴角,就看得出,肯定是被鬼子虐待過。
「鍾營長!」李斌差點就脫口而出,望著卡車一路搖晃,直到停在遠處山腳下的煤窯口。
所以,等李斌摸到的時候,運送俘虜的卡車也已經返回,鍾營長和那些俘虜也不知道被關到了哪裡。
而煤窯的大門口除了有四個偽軍在來回巡邏外,還有兩個小鬼子正在崗亭里,舒服的抽煙打屁,而且還時不時發出嘰里呱啦的吼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