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0鬼魘人

中午放學后，墨岩徑自來到展鵬家，按響了門鈴……

展鵬家就在明州市的老城區，是一座獨門獨院的二進宅院，有差不多接近300年的歷史了，從展鵬的曾祖父那一輩起，他們家就一直住在這裡。

展鵬的曾祖是做建築材料起家的，後來還涉足冶金鑄造、精密機械加工、高精度機床等行業，家族企業傳到展鵬父親手裡，已經接近一百年了，至今仍算是興旺發達，畢竟機械機床行業，無論是戰時還是和平時期，都是不可或缺的重要基礎行業。

傭人張嬸給他把門打開，熱絡的招呼他進院，墨岩笑道：

「張嬸，我又來蹭飯了，今天做了啥好吃的？我可是餓極了啊！」

張嬸很喜歡墨岩，每次無論她做什麼菜、做多少，都能給吃的一乾二淨，也不挑剔，來者不拒。

廚師最喜歡的，就是這樣好伺候的饕餮之客。

「知道你要來，我特意多準備了些好菜，一會你就知道了！快進屋！」

「等會展先生和夫人回來，咱就開飯，他們剛打電話來，說是已經從公司往回走了。」

墨岩一邊向內院走，一邊問張嬸：

「展鵬呢？今天沒來上學，聽說是病了？」

張嬸輕嘆一口氣，說道：

「小展在後院自己屋躺著呢，早上也沒吃東西，唉……」

「昨晚回來就說自己不舒服，好像還有點發燒，一大清早就開始上吐下瀉，折騰了一上午，人都快虛脫了……」

「……家庭醫生來看過了，說是可能吃壞了東西，給開了止瀉藥吃了，這才多少好點了，你快去看看他吧！」

墨岩眉頭輕蹙，跟張嬸招呼了一聲，加快腳步，往後院走去。

展鵬的房間就在後院東廂，墨岩熟門熟路的推門就進，連門也懶得敲……

跟外觀古香古色不同的是，東廂的房間內部，已經進行過現代化改造，分成了客廳、書房和卧室三間，另外還加了一個衛生間，而展鵬的卧室，就是進門右手邊那間。

一進東廂門，墨岩眉頭蹙的更緊了，房間里似乎瀰漫著一種古怪的味道，說不出是什麼味，但不太好聞……

走進展鵬的卧室，只見這小子躺在床上，帶著虛擬現實眼鏡，手正不停地在空中划拉著，墨岩就覺得有點好笑，走上前，一把薅掉了他的眼鏡，笑罵道：

「我說胖子，你這是帶病堅持送人頭啊？我就不明白了，你說你這麼菜，怎麼癮還這麼大？」

展鵬見是墨岩來了，也不打遊戲了，雙臂一伸，四仰八叉的躺著說道：

「小墨，你是不知道，兄弟我可遭了大罪了！」

「昨晚一回來，吃完飯就開始不舒服，渾身難受不說，還莫名其妙的發起了燒！」

「吃了退燒藥才好點了，迷迷糊糊睡過去了，然後就開始做噩夢，中間把老子嚇醒好幾次，不過一會又昏昏沉沉睡過去……」

「我跟你說，怪就怪在這，媽的這個噩夢竟然還做出連續劇的感覺了，一睡著就能續上，接著折磨老子！」

「好不容易熬到早上，終於算是消停了，剛想好好補個覺，又開始上吐下瀉……」

「拉的我啊，瘦了快有10斤了……」

「就一上午，老子跑廁所數不清多少趟，來回走了接近五千步，媽的還有個傻逼在朋友圈給我點贊留言，問我參加什麼活動，我跟他說我給他做飯呢，讓他快來吃，別涼了……」

墨岩都覺著噁心了，

揮了揮手說道：

「行了行了，你他么噁心誰呢？我不就是來吃飯的？」

展鵬哈哈一笑，說道：

「你跟他不一樣，你不好這口……」

墨岩罵了一聲「滾」，然後走上前，不由分說，拽過展鵬那肥嘟嘟的胳膊，號上了脈。

展鵬知道墨岩懂一點中醫，還曾經給人開過方子，所以任他擺布，嘴裡也不閑著，說道：

「小墨，你說是不是昨天那家快餐店的問題？」

「不過你跟我一起吃的，看你這樣，好像也沒啥事呀？」

「要真是他們家的問題，老子一定找人砸了那家店，為民除害……」

墨岩沒說什麼，不過眉頭緊緊皺在了一起。

他上午的感覺沒錯，卦象也沒錯，剛才他一進房間，就看出展鵬的眉宇之間，隱約泛著一股灰暗之氣，也就是人們常說的所謂「晦氣」。

普通的腸胃病或者是感冒發燒，絕不會出現如此明顯的晦氣，除非是得了重病，或是遇到很嚴重的劫難，也有可能是家中出現重大變故、至親之人有大難等等。

但是昨天放學的時候，明明還是好好的，只是一晚上的功夫，人的命理斷然不會發生如此之大的變化，除非是……

墨岩靜靜地感受了一會胖子那雜亂無章的脈象，心裡的疑惑更重！

胖子的這個脈象很亂，但是亂中另有蹊蹺！

一般突然得了重病之人，脈象都會亂上一段時間，因為突如其來的大病，都會導致人飲食不規律、作息不規律，身體內部環境也會出現重大變化，而「脈象亂」正是身體試圖調整和適應這種變化的表徵反應，也是自身免疫系統正在全力以赴「護主」的表現。

但是展鵬的脈象，卻有點虛亂，兩尺脈好像是空的，沒有東西，一身所藏之精已經所剩無幾，好像全被耗散出去了一樣。

《素問》中說道：「五臟所藏：心藏神，肺藏魄，肝藏魂，脾藏意，腎藏志」，也就是說人一定要有比較充沛的精作為基地，才能讓魂魄意志有所依附、有所歸屬，這是人「精氣神」的物質基礎，但現在從展鵬的脈象上看，彷彿是有某種力量，正在迅速散去他的精，再這樣下去，就會像《皇帝內經》說的「正氣存內，邪不可干，邪之所湊，其氣必虛」……

墨岩思來想去，愈發覺得展鵬的這個脈象，不像正常生病，更像是被人算計了，而且是很陰狠的手段，如果真將其一身精氣散去了，也就直接從根源上斷了他的生機。

人要是沒有了精氣打底，就算是打針吃藥，也無法吸收利用，更不用說吃下去的食物了，很有可能就是吃什麼吐什麼，過不了幾天，五臟就會慢慢衰竭，人也就差不多完了！

墨岩收回號脈的手，伸手扒拉開展鵬的眼皮，只見他的眼底布滿血絲，隱隱還透出一絲青灰色，看著就有點滲人。

展鵬看到墨岩嚴肅到森然的表情，也有點被嚇到了，結結巴巴的說道：

「我說小墨……你……你這是……什麼表情？」

「老子……老子不就是吃壞了東西……拉個肚子而已……看你……你別嚇我……」

墨岩沉默了一會，開口說道：

「胖子，你現在仔細回憶一下，把你昨晚我下車以後所有的經歷，都原原本本、事無巨細的跟我說一遍，哪怕是你吐口痰這樣的小事，都要告訴我！」

展鵬坐起身來，愣愣的看著一臉凝重的墨岩，張口結舌了半天，欲問什麼，最後還是沒問，而是按照墨岩的要求，一邊回憶，一邊交代……

展鵬知道墨岩是個有本事的人，而且是他難以理解的本事！

他們認識六年以來，墨岩始終給他一種高深莫測的感覺，這是他在周圍任何人身上都感覺不到的，包括父親結交的那些富豪和高官，沒有一個能夠讓他像佩服墨岩那樣服氣的！

他家在明州雖然不是頂級家族，但躋身一流的資本還是有的，因此，展鵬很有機會成為一個囂張跋扈、恣意驕狂的紈絝。不過自從初中被墨岩收拾的服服帖帖以後，他就覺得墨岩身上有種特別的魅力，與其當個不著調的富二代，還不如跟著墨岩這樣有本事的人一起混有意思，而且，越是相處久了，展鵬越是感覺墨岩深不可測！

不僅僅是他這麼感覺，就連他老爸也是這麼認為，屢次囑咐他好好跟墨岩相處，說不定將來這就是他最大的依仗。

因此，墨岩說什麼、做什麼，不僅他言聽計從，就連他的老爸，也很是重視！

有時候墨岩三更半夜喊他去做工具人，老爸不僅不阻攔，甚至還很支持，反覆叮囑他，聽墨岩的話就行，盡量少打聽他的事，以免墨岩反感！

久而久之，墨岩就在展鵬心裡豎立了權威，墨岩說話，有時候比他爹都好使！

現在墨岩這麼嚴肅的讓他交代昨晚的情況，展鵬心裡有點毛毛的，很想知道為什麼，但最終他還是忍住了，一五一十把昨晚的經過，啰里啰嗦的說了一遍……

墨岩認真聽著，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一遇到不清楚的地方，就不停的盤問，搞的展鵬都有種進了局子的感覺了。

「等等，你再仔細回憶一下，從我下車之後，一直到你回家，孫哥有沒有跟你說過話？都說了什麼？」

展鵬眼睛上翻，嘴裡念念有詞的回憶了半天，遲疑的說道：

「嗯……好像是沒說過……你下車以後，我接著打遊戲，一直到家的時候……」

「嗯……好像是下車的時候，對面過來偷家，我只顧著守家了，開門就下車了……」

「對！沒錯，我開門就下車回家了，自始至終一句話都沒說過！」

墨岩思索了一會，又問道：

「今天孫哥沒有來接你上學嗎？」

展鵬想了想，說道：

「好像是來過了，我也不太清楚，得問張嬸，我早上起來一直忙著跑廁所了，真沒留心……」

墨岩凝眉思索了一會，又問：

「噩夢，你說的噩夢是怎麼回事？都有什麼？」

展鵬認真的想了一會，說道：

「夢裡天很黑，什麼都看不清，好像我身處在一座沒人的荒山裡，四周都是濃霧……」

「……然後我走進了那個破道觀，裡面竟然還有燭火，火光很詭異，是藍色的，而且道觀裡面供奉的不是三清祖師，而是三個面目陰冷的怪物……」

「等等，你是說火光是藍色的？你確定？你夢中能分辨出顏色？」

展鵬認真的想了一會，緩緩點頭說道：

「……沒錯，這件事我印象深刻，藍色的燭火太詭異，當時我就被嚇得不清，剛想轉身離開，但是找不到出去的路了……」

……

展鵬正絮絮叨叨說著詭異噩夢的時候，展鵬的父親、展氏工業集團的董事長展明輝推門走了進來。

「小墨來了啊！」

「是來看展鵬的吧？」

「展鵬這孩子也不知道在外面吃壞了什麼東西，上吐下瀉的，還有點發燒，我就給他請了一天假，這馬上高考了，又耽誤學習了……」

墨岩站起身來，微笑著說了聲「伯父好」。

展明輝上前一步，親熱的拍了拍墨岩的肩膀，說道：

「展鵬就是太嬌貴了，就是一點小病，還得讓你來看他，真是的……」

「這不，我這上午的董事會都差點沒開成，後來看他吃了止瀉藥，沒啥大事了，這才趕了過去……」

「走走走，咱先去吃飯，醫生說展鵬今天只能喝稀粥，一會張嬸就給他送過來……」

墨岩輕輕擺了擺手，插口說道：

「伯父，吃飯的事一會再說，先說說展鵬的病吧！」

展明輝看了展鵬一眼，好奇的問道：

「展鵬的病？不就是吃壞了肚子嗎？」

墨岩凝重的輕輕搖了搖頭，緩緩說道：

「沒那麼簡單！」

「伯父，你也知道我懂中醫，剛才我給展鵬號過脈了，他現在脈象很奇怪，氣血雙虛不說，精氣還消散的非常厲害！」

展明輝皺眉問道：

「小墨，你的意思是展鵬病的很嚴重？」

「拉肚子而已，不至於吧？」

墨岩點了點頭，說道：

「拉肚子也好、發燒也罷，都只是表徵而已，但是病根不是腸胃問題，甚至可以說，病根就不在展鵬身上。」

「伯父，咱都不是外人，我也沒啥好隱瞞的，我學中醫的時候，順便學了一點玄學，早上我給展鵬起了一卦，不是很好，所以我才過來看看是怎麼回事……」

「剛才展鵬把昨晚的經過都說了一遍，再加上他的詭異噩夢，以及他的脈象，依稀像是中了『百鬼魘人術』……」

展明輝和展鵬聽了墨岩的話，都是大吃一驚，異口同聲的問道：

「什麼是『百鬼魘人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