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3 殺了他
「老萬……這,這和你說的情況可不一樣啊……」
原先潛伏的恐懼再也無法壓制。
一個平日里如家裡一般熟悉的地方,有一天卻突然發生了詭異的變化,對於這些剛邁入18歲的學生來說無異於眼睜睜看著自己所熟悉的人一個個在自己面前化為陌生人,而且這些陌生人手裡還拿著一把把尖刀,直逼他們的心臟。
即使是領頭的老萬也再也沒法冷靜,這會他們算是真的遇上鬼打牆了,而且還不是一般的「鬼」。
「我們……難道是在一個獨立的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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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長青順著學生群離開的方向向前探索,他估計走了將近有五六十米的距離,按理說這距離應該足以走到這條走廊的盡頭,但事實並不如此。
他抬頭看向左側教室的門牌。
「高……高三(17)班……?」
這所高中位於城區邊緣,有一定的歷史,而每個段僅有8個班。
「哪來的17班?」
左長青感到壓力山大,他硬著頭皮走向前面那個教室。
果不其然,前面的教室門牌上寫著高三(18)班。
「這下完了,這地方是走不出去了……」左長青一陣苦笑,沒想到不合群的自己竟因一個錯誤的選擇陷入了一個完全未知的境地。
「要是那群傢伙的話,應該也差不多吧?」
他想象著那幫同班同學驚慌地看著沒有盡頭的走廊的驚恐模樣,看著一邊越來越大的班級號碼牌,最終開始互相遷罪、互相怒罵的小丑模樣。
不過左長青倒是低估了人性的惡,也高估了這幫「狠辣角色」的運氣。
「萬超豪,全都怪你!要不是你帶路,我們怎麼會走到這個奇怪的地方?我們學校哪裡有49個班啊!?」
和左長青最初的預料幾乎無差,這個臨時聚起的團體現在已經如一盤散沙,最大的責任已經被推卸到了老萬身上。
人們所言槍打出頭鳥不過如此。
其實這並不能完全怪老萬,以人之常情而言,這不過是學生們宣洩他們鬱積的負面情緒的一種形式,而先前出頭的那人變成了眾矢之的。
在一聲聲怒罵與怨恨中,老萬隱隱已經到達了忍耐的邊緣,如同一座即將爆炸的火山。
「噔……噔……噔……」
眾學生面前的樓梯上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仔細聽的話,居然是從應當是樓梯面的下方傳出的。
無論從什麼角度來看,這片被水泥與混凝土砌實的樓梯面都不可能發出聲音,但這悠遠的腳步聲卻以一種極不合常理的方式從下向上傳,甚至於還有腳步聲回蕩在空曠樓道里的環繞感。
「都他媽給我閉嘴!事情變成這樣又不全是我的錯!」
「這他媽的腦殘地方又不是我造出來的!你們這麼能罵倒是去罵那個讓這一切發生的人啊?!」
怒火徹底爆發,說到底大家都不過是一群尚未能獨當一面的少年,說的難聽點就是一群烏合之眾。
這一嗓子吼下去倒是有效果,學生們都止住了言語。
老萬的怒吼在短暫的寂靜中回蕩在空曠的走廊里,而寂靜之中混雜著那個詭異的腳步聲。
現在每個學生都清楚地聽見了那個像是穿著硬底皮鞋走路的聲音,呈現出一種十分機械的感覺。
「是左長青嗎?」
「說不定是過來救我們的人呢?」
「那個人穿的是皮鞋,
應該是有大人過來找我們了!」
「有救了有救了!」
學生們在眾舌紛紜中將這道處處透著詭異的腳步認作前來營救的人,瞬間將方才對萬超豪的怒火拋之腦後。
腳步聲越來越近,學生們心裡已是五味雜陳,但更多的是劫後餘生的慶幸與喜悅。
從「樓下」傳來的腳步聲已經到了學生們面前。
「學生?」
來人是一個身著黑色貼身風衣,大概在20歲上下的男子。
他是從一樓走上來的,但在學生們眼中看來卻是從樓上一步步踏下階梯。
「我們是三年五班的學生,能請你帶我們出去嗎?」
一位長相清甜可人的女學生走向前,將有些散亂的劉海捋至耳後,水汪汪的大眼看著面前這個完全陌生的男子。
她的名字叫方紅艷。
沒有像是末世求生一般的殷勤獻媚,這隻不過是一個女性向外展示的一種弱態。
「你們?學生?」
陌生的男人嘴角扯起一絲邪魅的笑,眼中卻沒有什麼光亮,如同兩口擇人而噬的深井,能夠吞盡一切光明。
「一個騙子,一個暴力狂,還有一群惡魔胚子……你們也配自稱為學生?」
男人的氣息極其深沉,卻沒有任何沉穩的感覺,而是一種異樣的危險,像是潛伏在暗中的凶獸,看到了眼前幼嫩的獵物。
學生們不解地看著面前這個男人,看著他解開身後背著的一把半身長的長柄狀物,然後將之斜於腰后的束帶上。
「頌——」
這是刀口磨擦過有些破損的刀鞘口所發出的輕微聲音。
看到那道刀口反射出淡淡的紅色,眾學生終於明白那個長柄物到底是什麼。
一把橫刀,一把刀口被血液浸染的有些隱隱發紅的橫刀。
如同忽然墜入深淵。
學生們從最初幾欲得救的狂喜轉為驚懼。
「他要殺人!」
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句,原先互相抱堆的學生終於將人性中的軟弱與惡展現而出。
「不要推我啊!」
「別他媽擋路!」
「滾!礙事的娘們!」
左長青所擔心的事情並非不切實際,而是人尚未撕破臉上已戴了許久的面具罷了。
「雪崩的時候,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
男人說了一句不著邊際的話語。
看著這群幾乎在互相踩踏著他人生命,盼望以此自救的學生,男人笑了笑。
「既然都已經不打算演了,那就沒有什麼冤枉可言了吧。」
男人不加掩飾地露出獠牙,將近一米長的橫刀在男人奔跑時竟隱隱約約發出嗚咽的破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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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難道是在一個獨立的世界里?」
在意識到前面的路不對勁后,左長青果斷選擇回退,回到禿頭老師屍體所在教室外的那段走廊里。
當他再次進入這間屠宰場般的教室時,他瞪大了雙眼。
教室里的一切都是那麼的正常:沒有四處飛濺的血液,沒有滿地屍體的碎塊,以及……
「屍體呢?屍體怎麼沒了?!」
他退回教室門口,再看了一眼教室上的門牌。
高三(5)班。
「是幻覺嗎?還是我在做夢?」
左長青狠狠掐了一把大腿內側,一種蓋過癢感的痛覺從大腦皮層誕生:這不是夢。
他衝進教室,來到自己的座位上,一把翻開桌蓋。
「只有書?」
他拿起一本語文書,翻開一看。
「果然!」
他拋下手中的書,又快速翻看了其他幾本。
「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
每一本書上都沒有其他的內容,只有這三個潦草猙獰的字。
他彷彿感電似的抬頭,黑板上的紅字早已如血液暴露在空氣中一般被氧化成了黑紅色,依然是那句以「殺生吧」三字開頭的略顯中二的台詞,但在這一行大字旁,黑板的角落,以及周邊刷著白漆的牆壁上,刻滿了這如出一轍的猙獰而潦草的大字:
「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
他轉頭看向那面寫滿罪狀的牆。
白漆的底,暗紅的字,密密麻麻地沉默著訴說著人類心中的惡意。
但李長青卻眼尖地發現了一個從未出現過的名字。
「李長青,1歲弒殺雙親……2歲————……」
這是他的罪狀。
但到了2歲便戛然而止。
禍不單行。
教室外的走廊里忽然響起了一陣刻板的腳步聲。
有什麼東西正在由遠及近。
「這下,糟糕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