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沒事人 一

坐在椅子上的青年一言不發，只是自顧的注視著自己的桌子。他時不時的擺弄一下酒杯，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他平靜的喝著獨酒，似乎這所酒吧里狂歡的氛圍絲毫沒有把他打動。

不遠處的服務生好奇的看著角落裡的青年。他已經坐了一下午了，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慢慢的喝酒。明明沒看到他喝了幾口酒，他桌上的空瓶缺不少。

雖然他只是個臨時工，但來酒吧喝酒也喝了不少年了。這些年裡，他什麼樣的人沒見過？流浪漢，生活不順的打工族，面色憔悴的藝術家都會一個人坐在角落喝悶酒。他們愁容滿面，一杯又一杯酒下肚，哪怕一開始想裝的從容到最後還不是都說起胡話抱怨社會。可這個年輕人完全不按照常理出牌，一點反應也沒有，甚至從他的臉上看不出來一絲醉意，反而有一股意氣風發的得意。按道理，這種人會忍不住和其他人吹牛打屁，然後在別人的恭維中發現自己幻想的上升期只是黃粱一夢。真正的成功人士哪會在這種亂糟糟的酒吧喝酒。

「難道說？」服務生好像突然抓住了什麼，「他是個未成年？」他得意的只是因為在這種成人場所卻無人發現他的身份。

「乳臭未乾的臭小子也跑到這裡來裝成熟。」服務生暗罵一句，他倒了一杯水，徑直走到那個小子身邊。俯身放水時，服務生用別人聽不到的聲音對他說：「你還是未成年吧？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喝完這杯就走吧，你的親人會擔心的。」說完他又沒事人一般的走開了。

服務生在令一個角落重新打量著年輕人。果然如他所料，那個年輕人的臉上一瞬即逝的驚訝后立刻陰霾密布。

年輕人喝完了那杯水，瞪了他一眼離開了。服務生沒有理會，只是笑笑重新投入到工作之中。

………………

幾小時后，凌晨12:00。

服務生找機會偷偷溜出來透了口氣。要不是缺錢他也不至於來這裡打工。他點燃一根香煙，還沒好好的吸一口卻突然發現遠處的電線杆後有一個若隱若現的人影在打量著他。

他被看得心裡發毛，把煙扔進垃圾桶里就往那邊衝去。那個人受了驚，立馬側身跑開。服務生楞住了，借著昏暗的路燈，他好像發現是那個喝酒的臭小子。

「切，想報復我嗎？你還太嫩了，這不是還沒碰面就被嚇跑了嗎？」服務生不屑的轉身準備回去。

突然，一陣熱浪把他掀翻。服務生跌倒在地上一臉懵逼。但沒多久他就反應過來。看到一地的玻璃碎渣，已經不成樣子的酒吧。發生了什麼已經不言而喻。

「是爆炸，可能是恐怖襲擊。可是，為什麼會在這裡發生？」他沒有多想，只是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打了119之後就準備沖回廢墟。

這時，一個想法在他的腦中一閃而過，讓他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那個年輕人是在救他！

………………

凌晨12:30左右

那個讓服務生感到后怕的年輕人正坐在電腦桌前快速的敲打著鍵盤。

青年一反酒吧時的從容鎮定，一臉慍怒的盯著電腦屏幕。

「你騙我！」

「明明那還有一個清白的人！」

「酒吧里，還有之前的旅館、夜總會是不是還有無辜者？」

「你操控我到底居心何意？！」

「你也是背叛者！」

「…………」

電腦的那一邊並沒有什麼反應，

直到年輕人暴躁的神情逐漸平靜下來。

「對不起」

首先發來的是這三個字。

「那個服務生是意外，他是臨時工，沒有固定工籍。這是我們的問題。其他人都是罪有應得。」

「我如何相信你？」年輕人敲下了這幾個字。他已經冷靜下來了。

「你別無他法」

「你已經很不錯了，接連幾次都未失手。但這次的意外會讓你自己處於危險。我們會幫你解決他，當然不是殺掉他，只是給他一筆撫恤金。」

「你現在該著手於下一次任務。」

對方罕見的一口氣發來這麼多消息。

「但我不想做了。」年輕人的臉上浮現出慚愧。

「沒人強求你，想想你父母死去的時候吧。為了大義總會有些犧牲。」

年輕人的表情驟變。冷漠，猶豫，狠毒，痛苦輪流在他的臉上輾轉。

然後他關掉了電腦，起身，望著牆上的城市地圖陷入沉思。

他恢復了在酒吧時的平靜與從容。

像個沒事人一般。

………………

次日，清晨7:00

年輕人穿了一身運動裝，帶上藍牙耳機準備出去晨跑。當然，也不僅僅是晨跑，還要順便摸點。

臨出門前，他看著門廊上掛著的書包和校服不禁一陣感慨。還在大半年以前，他還是一名普通的高二學生。真要算起來，他現在正應該坐在教室里衝刺高考。可惜，教育系統竟然在短短几月內癱瘓了。年輕人嘆了口氣，出門向今天的目標跑去。

秋天的早晨並不像以往那樣清爽。本該高掛的藍天此刻被蒙蒙烏雲所替代。之前還能不時看見的鳥群隨著幾個月前灰雲的出現徹底絕跡。

「生活在這種壓抑的環境下簡直要把人逼瘋呢。」年輕人打趣般的說道。

他已經到了目的地，一家水療城。

走進大門，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幾條長龍。看著這麼多人，他頓時覺得腦子嗡嗡的。他實在是討厭人多的地方。

他沒有去排隊，反而跑到休息區拿了一本宣傳冊饒有興趣的看了起來。-

並不像其他人那樣會一面一面的觀看，年輕人按目錄所指直接翻到了飲食區。

他仔細的看著，嘴角漸漸勾起。「自助餐廳里的東西還真齊全呢。」年輕人自言自語著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聽罐裝汽水。

「那當然，這可是這家店的口碑啊。」

不知道是誰接了話頭。

年輕人循聲望去，卻突然瞳孔緊縮。他的目光所及之處正是昨天那位服務生。

「你，怎麼？！」他不知道該如何作答。他的衣服已在一瞬間被汗水浸濕。

「啊？我嗎？我來打工啊，畢竟我很缺錢呢。」服務生一臉若有所思的表情，「不過你竟然跑到這來了啊，看來我還是這兩天幹完就撤比較好。」

年輕人沒太聽懂服務生在說什麼。他正忙著想著該如何脫身，卻沒發現服務生已經離開去招待客人了。

當他焦慮的抬起頭時，服務生已經不知所蹤。這裡也沒有什麼警察要來的跡象。年輕人有些驚訝，慌張的離開了水療館跑回了家。沒人發現，他手中的汽水何時又不見了。

一到家他就急不可耐的打開電腦詢問到：「那個服務生你們準備怎麼處理？」

「不勞你費心了，昨天爆炸后他竟然又跑進去了，結果又發生了二次爆炸。連屍體都燒沒了。」

年輕人不可置信的看著緩緩打出的這句話。

難道是幻覺么？

年輕人慢慢放鬆下來，可他突然想起來服務生的話，臉色突然變得猙獰。

然後，他無奈的癱倒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