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第 8 章
「丁姐姐,剛剛劉平都嚇尿了,應該不是裝的,商哥哥失蹤可能真的與他無關。」
今早在破廬,地丁路過學堂時瞧見裡面有幾個小鬼正在學唱戲,惟妙惟肖,真假難辨。她便想到找他們扮鬼嚇劉平說真話。於是她挑了幾個身手矯健,聰明機警,戲曲能以假亂真的小孩訓練了一早上。
在李府前,探聽到劉平要去游湖,她便拖住劉平,好讓藏在房頂上的這群小伙提前跑到江邊準備。
待劉平獨自去江邊小解時,四下無人,這群小鬼穿著濕漉漉的白衣,頭髮濕噠噠搭在臉上,雙眼畫得烏黑,嘴唇繪得慘白,扮成水鬼嚇唬劉平,陰慘慘叫道:「劉平,你壞事做盡,今日我變要拉你替我。」
劉平酒頓時嚇醒了一半,尿也尿不出來,哆哆嗦嗦後退,「不,不要,不要過來。不用抓我,要抓,抓他們。」
他指了指遠處的小妾,小妾坐在河邊,手裡捧著一朵白色的花,正臨水照花,顧影自憐,絲毫沒注意到這邊。抬轎的轎夫也被他們趕得遠遠的,更聽不到任何動靜了。
穿著黑衣隱在夜裡的小伙伸出根棒子,擋住劉平的退路,從後面將劉平絆倒,然後他們使勁地扇著冷風,吹像劉平。
劉平只覺得陰風陣陣,背脊發涼。
「你冤殺趙忠,強佔徐燕,私吞工錢,抓了杜商,拐賣周四,簡直十惡不赦,死有餘辜。我要把你沉湖,讓魚蝦吃你血肉,啃你骨頭。」
水鬼越逼越近,劉平腿腳嚇麻了,不聽使喚,躺在地上動彈不得。
「沒,沒,沒有,我沒有抓過杜商,周四也不是我拐賣的,沒有。不要,不要吃我。」
水鬼張著血盆大口朝劉平撲來,劉平嚇暈了過去,同時還滋了水鬼一身尿。
「靠,暈了還能尿。騷死了。」水鬼要將身上的白褂扯下,地丁從樹后出來,把幾個小孩趕緊帶離江邊。
地丁帶著幾個小孩買了燒雞,送回破廬,再三叮囑他們最近不要出破廬,以防裝見劉平,被他認出。
「放心吧,就算劉平現在站在我跟前,他也認不出我。」
「是我畫妝畫得好。」
「是我吹風吹得好。」
「絆倒劉平那根木棍是我伸的。」小孩們七嘴八舌,紛紛邀功。
「胡鬧!」林婆婆忽然出現在身後。
「婆婆。」見林婆婆臉色陰沉,小孩們立馬安靜下來了。
「地丁,杜商的命是命,這些孩子的命就不是命了嗎?」
「婆婆,不是,我」
「婆婆,我們是自願幫丁姐姐的,我們也擔心商哥哥,想早日找到他。」
他們是孤兒,除了林婆婆,很少有人對他們好。可是林婆婆整天讓他們念道德真經,很少帶他們出去玩。是地丁和杜商,他們兩人經常帶他們出去玩,買東西給他們吃。
「婆婆,我想商哥哥了。」一個小女孩軟軟說道。
林羽望著這群小孩,氣也消了大半,讓他們先回去睡了。
「婆婆,對不起,是我錯了。」
林羽望著地丁,知道杜商失蹤這些日子,苦了她了,臉頰都瘦凹陷了,但林羽仍故作生氣道:「老婆婆不信你,你現在和杜商那渾小子一模一樣,認錯比誰都快,卻堅決不改。」
「婆婆,我真的知錯了,我不應該讓小七他們去冒險。我錯了,真的錯了。」
「下不為例!」
「嗯嗯,」見婆婆原諒自己了,地丁笑逐顏開,挽著婆婆手撒嬌道,「嗯嗯,若我再動一點歪心思,罰我抄一百遍《道德真經》。」
「經書不是用手抄抄就可以了,要抄進心裡。」
「嗯嗯,婆婆說的對,丁兒受教了。」
「貧嘴。」
「嘿嘿。」
地丁從破廬出來,回到山上時,已經三更了。爬到半山腰時,她遠遠看到山頂上燭火搖曳,心下一暖,這麼晚了,爹還在等她回來,她加快步伐,朝家走去。
「爹,您怎麼還不睡?這樣對身體不好,您下次不用等我」地丁邊說邊推門,卻沒想到坐在燭火旁的是赤火。
「娘,娘。」她舌頭都打結了。
「嗯。」赤火低頭看著跳躍的火苗,沒抬眼。
地丁輕輕將門關上,不敢發出太大動靜,生怕擾了娘欣賞燭光。
「娘,你腿好了?可以下床了。」地丁小心翼翼問道,她今天一天都沒去買刺繡,有點心虛。
「嗯。」
「娘,我去睡了。」娘腿剛好,不會無緣無故在這兒坐到半夜三更。地丁不敢多說,怕點燃娘的火苗,她只想迅速逃離戰場,溜之大吉。
「站住。」
糟了。
地丁頹敗地耷拉著雙手,準備迎接狂風暴雨的來臨。
「我餓了,你去給我做東西吃。」
什麼?!地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一個月來,她每天早上都會給娘煲湯,娘把它們全打碎了,一點也不肯吃。現在娘竟然要她做東西給她吃!娘竟然肯吃她做的東西了!地丁欣喜若狂。
「好好好,娘,您等等,我馬上去做。」
「慢著,」赤火叫住她,「我不要吃那些雞鴨魚肉,我要吃『翎榕』。」
「翎榕?那是什麼?」她從來沒有聽過。
「你自己去查。」撂下這句話后,赤火起身回屋睡覺了。
這一夜,註定是一個不眠夜。
地丁從床底拉出一個大木箱。這裡面放了杜商平日收集的書,各式各樣,囊括各地奇聞異事,怪誕傳說,應有盡有,種類比破廬還多許多。但平時地丁是不看的,她沒有時間,她要忙著掙靈石。
她點著燭火,翻了一宿的書。終於在一本破舊的《萬物志》中翻到了翎榕。
「翎榕……」
看了一夜,眼睛有點花,她揉了揉眼,拍了拍臉,這才看清書上的字。
「翎榕:鳳凰棲息之木,吸天地精華,集百鳥之淚,千年開一次花,謂之翎榕。服之,可起死回生,美容養顏,青春永駐。」
哪裡有呢?書上沒寫。地丁放下書,趁夜下山,到街上時,天才蒙蒙亮。她跑到江寧最大的藥鋪,藥鋪還沒開門,她只得等著。
不知道杜商現在在幹什麼。
她沮喪地蹲在藥鋪門前,剛才的興奮一掃而光,心裡空落落起來,如同這寂靜的長街,沒有一點生氣,只有無盡的空。
五年前,杜商莫名其妙的出現,如今又莫名其妙的失蹤。她害怕,杜商如同風穿過長街一樣穿過她的生命,她不敢去想,不能去想。
「姑娘,你是要買葯?」葯童大清早開門就看到一個小女孩蜷縮在門口,嚇了一跳。
「嗯?噢,噢!對。」地丁反應過來,從地上站起來,「嗯嗯,我來買『翎榕』。」
葯童道,翎榕百年不遇,江寧唯有一株,上個月被鎮長買走了,說是送給小妾慶生辰。
「是不是一朵白色的花,似蓮非蓮?」地丁忽然想起昨夜小妾在河畔旁捧的花。
「對對對,那朵花的花枝上有一些抓痕,是鳳凰爪子留下的痕迹。」
地丁聽了,連忙朝江邊跑去。
昨夜,小妾許久不見劉平回來,帶著轎夫沿著江找,找到劉平時,見他躺在地上,許是酒喝多了,隨處找了個地就睡了,邊差轎夫將他抬到了船里。
今早劉平醒來,見自己躺在床上,以為昨日水鬼之事是自己做的一場噩夢,便不以為意,把身邊的小妾叫醒,繼續風流快活。
地丁跑到江邊時,劉平的畫舫正好靠岸,他與小妾正吃著蓮花糕。
「大人,有人找。」
劉平見又是地丁,不耐煩道:「怎麼又是你?你昨晚才來報官,今一大早又來幹嘛?衙役都還沒睡醒呢,去哪給你找人。」
地丁跪在地上,「大人,這次民女不是為杜商失蹤之事而來。」
「哪你是?」這些賤民,就是事多,煩死人了。劉平氣得將手裡的糕點丟到江里餵魚。
「請問大人是不是上個月從萬靈藥鋪那裡買了一株翎榕?」
「是,又怎麼樣?」
「民女想買。」她問了葯童,劉平是以十天靈力買走的。
「可以,三十年靈力。」
「什麼?!不是十天靈力嗎?」
「十天靈力,那是本官買。別人買,得十年靈力。而你買,得三十年靈力。」杜商害他白白丟了三十年靈力,那筆帳,他今天就要討回來。
地丁知道劉平在算欠條那筆賬,她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一旁的小妾吃完糕點后,又抿了口茶,柔若無骨般倒在劉平身上,望著地丁,嬌滴滴道:「像你們這種人就不要吃翎榕了,美容養顏嘛,隨便買點百合紅棗就行了。」
「好,我買。」娘要血發,她買不起,現在要吃翎榕,她怎麼也要給娘買,絕不能糊弄。
劉平差下人去拿翎榕,小妾在撒嬌不幹。
「大人,那嬌嬌吃什麼?」
劉平捏著她嬌小的下巴,哄道:「我們嬌嬌天生麗質,什麼都不吃也好看。賣的三十年靈力,夠你買很多漂亮衣裳了。」
「我買,但我暫時沒有靈石。」
「哼,你沒有靈石買個屁啊!滾滾滾。」小妾指著地丁罵,她身後的劉平卻是不惱,他料到了這賤民沒靈石。
「民女暫時沒靈石,想向大人借。」跟蹤劉平這段日子,地丁知道劉平開了個高利貸坊。
「好。」正中下懷。
劉平差下人拿來筆墨紙硯,寫了張欠條。
謬靈三百九十一年十一月二日,千湖城江寧鎮人氏地丁,向鎮長劉平借三十年靈力,每月二息,於一年還清。若逾期不還,任劉平處置。
「你在上面簽字畫押就可以了。」劉平將欠條遞給地丁,眼中露出勝者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