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孤雲城大戰（4）

「陛下，應該全力出擊，乾死這些契丹賊人。」

「陛下，臣建議轉攻為受，死守孤雲，等待契丹敗退。」

營帳內，針對接下來的作戰計劃，旗幟鮮明的分為了兩派。分別是振威將軍林羽的主攻派與龍驤將軍吳釗的主守派，兩派七嘴八舌，吵得不可開交，而姚榮正坐帥帳，老神在在地聽著。

是戰還是守？姚榮也十分糾結。水源如今是擺在兩軍面前最重要的問題。本來契丹人雖然供應不足是劣勢，但他們襲擾周軍供給隊伍也是事實，深夜行軍屢屢得手，周軍騎兵晚上要與襲擾隊伍作戰，白天還要野戰，過於辛勞。周軍本來又是步兵為多，野戰還夠用，但若是說衝破契丹軍襲擾敵後卻是不太現實了。

如果再不拿個主意，那等到騎兵們的鬥志都被消耗，精疲力竭，周軍就只能被動挨打了。

聽來聽去，姚榮看到了站在末尾的衛淵，這年輕人一言不發，身材修長、面容英武，引起了姚榮的好奇，他問道：「衛淵，你可有什麼計謀嗎？」

眾將都有些驚愕，這衛淵小小一個武威郡的五品鎮將，在大軍之中根本不起眼，若不是來報信輸水隊伍遇襲一事，根本進帳議事的資格都沒有，皇帝陛下竟然注意到他了？

衛淵出列答道：「陛下，末將有一計策，只是太險。不知道當說不當說？」

姚榮：「但說無妨。」

衛淵：「交戰如此之久，兩軍都已經死傷數萬。陛下若想擊潰契丹，以示軍威。不如鞭笞臣下，佯裝暴怒而病，作出撤軍之勢，引動契丹大軍追擊，實則在撤軍途中布下伏兵，待契丹軍與陛下禁軍交鋒之時襲擊契丹，形成合圍，必能擊破敵軍。」

林羽當即反駁，怒斥道：「荒唐，你這豈不是以陛下為餌嗎？作為人臣怎能使主上犯險？」

諸將紛紛怒斥，就連龍驤將軍吳釗也搖搖頭說不可，認為此計太險。

衛淵見狀，只得告罪一聲，想要退下。

卻聽一個溫和的聲音傳來：「此計有幾成把握？」

衛淵答道：「若有陛下相助，當有七成！」

姚榮起身，環顧四方，睥睨諸將，說道：「七成便很多了！衛卿將自己也算入計中，朕很是欣慰，有此良將，何愁不能退敵？先莫急，細細說與朕聽。」

衛淵於是站在沙盤前，朗聲說道：「如今我軍與契丹相持於孤雲城中，敵軍不能勝我，我軍亦不能破敵，兩兩相持看似只能消耗道契丹人退走。但耶律木木此人外表雖然怕人，內心卻奸詐無比。我觀其入關以來，雖然偶然有所搶掠，但對百姓仍是大體不犯，還會救濟貧民，這種收買人心的舉動可以看出其人是想要佔據中原諸城，窺探我中原富庶。若我們不能大破其軍，只怕平肅關十餘城難以收回，會成為契丹南侵之基，我大周此後北境邊防壓力將會劇增，因此我們必須要大破契丹人，不能指望消耗到他們退走。此其一也。」

「其二，契丹人之所以在我大周滅蜀之後便馬上發動南侵，想必是為了遏制我大周一統天下。而青冀二州的賊人與契丹同時發難，必然與契丹有所聯繫。雖然青冀二州有燕大將軍鎮壓，不必憂慮。但我們不能讓這股遏制大周之風颳起，必須要將其以雷霆之勢平息，使天下畏懼我大周兵鋒。若是不能做到，其餘南唐、大理、西域、高麗諸國見我大周力有不逮，必然非常不利於大周統一天下。」

「因此，末將以為此次必然要大勝才能揚我軍威。

如何勝法？出奇制勝！末將建議陛下佯裝盛怒，鞭笞末將看管運水不力之過，末將再以苦肉計麻痹契丹細作，使之回報契丹可汗。陛下此後佯裝怒火攻心而病，班師回朝。耶律木木聞言必然率軍強攻孤雲，我軍佯裝敗退將孤雲城讓出，在契丹人進城之後大軍馬上將孤雲城團團圍住，使契丹由攻城轉為守城，我軍斷其支援，火速奪回平肅關十城，斷其退路，將契丹人困死在孤雲城中。」

眾將聽他這番話，都呆住了，確實是奇思妙想，但也確實行險。

姚榮也被驚了個目瞪口呆，問道：「衛淵啊，我聽你如此說來，彷彿已經成竹在胸，何險之有啊？」

衛淵答道：「第一險在陛下，此計之中，陛下須要佯裝患病，只帶五千禁軍退至後方玉泉行宮中佯裝養病，引得契丹可汗截殺。陛下要支撐至少兩個時辰，我軍才能在孤雲城前完成引動契丹人入城的計謀，派兵救援陛下。」

吳釗怒斥道：「你真是瘋了！陛下若有閃失，這北征勝了也是毫無意義。」

諸將紛紛點頭應和

衛淵笑道：「末將只是出計，還請陛下定奪。」

姚榮目光深沉，擺擺手說：「無妨，你繼續說。」

衛淵說道：「是，陛下。這第二險在於契丹是否中計。照常理而言，陛下雖病，但孤雲乃天下雄城，陛下只需派大將堅守，勢必可以守住，我們需要想辦法讓契丹人相信我們在孤雲城的敗退。同時，陛下乃一代明主，怎會大戰在即獨自前往距離孤雲不過二百里的玉泉行宮享受，還帶著不過千人衛隊，這也需要讓契丹人相信才是。」

姚榮同意的說道：「確實如此，這方面還需慎重思慮。可還有第三險？」

衛淵說道：「第三險也是最後一險在於，取城迅疾。孤雲合圍一成，必須迅速拿下平肅關十餘城，我軍圍困契丹不易。否則契丹人兇悍，一旦死戰突圍自平肅關而歸，我軍很難阻攔。屆時放虎歸山，難以競全功。」

姚榮聽完，長出一口氣，說道：「真乃奇計，武威鎮將真是少年英才。你且去吧，朕會再傳召你的。」

於是當場下令拔擢衛淵為四品冠英中郎將，令他回營聽用。

衛淵行禮退下，出帳回營。

姚榮於是又問向諸將：「各位以為如何？」

林羽與吳釗沒有發言。

孤雲鎮將周海說道：「陛下不可，此計太險。」引得眾人紛紛附和。

敦煌鎮將馮明說道：「陛下何必行險，我等只需耗退契丹自然可以徐徐收復平肅關。」

「是啊是啊」

征北將軍劉凌卻突然說道：「臣以為卻是值得一試。」

姚榮於是問道：「將軍有何高見？」

劉凌答：「臣無高見，唯願見到天下早日一統，再無生民離亂之難。」

姚榮聞言一震，不再說什麼，令眾將退下，只留三品振威將軍林羽、三品龍驤將軍吳釗二人。

姚榮說道：「二位將軍有何高見？」

林羽是個直腸子，大聲回道：「臣人傻了，想不明白，但聽陛下吩咐，只要您指哪我就打哪！」

姚榮笑道：「好好好，朕知道林愛卿的忠心。這樣，你且退下，替我喚御史大夫杜玉前來。」

林羽於是退下

吳釗說道：「陛下，臣以為此計雖然行險，但確有可取之處，若能成，必然是不世之功。但穩妥的消耗也是眼下一條好選擇。不論如何，陛下需要速速決斷，機不可失，若遷延時日，又要應對契丹斷水，我軍中固守消耗的一派肯定會越來越受支持，屆時陛下想主動出擊都難了。」

姚榮嘆息一聲，道：「朕何嘗不知啊，只是此計、此計確實太險了，如今安明義弟又不在身旁，朕心不安吶。若是安明義弟在，他持槍，我射箭，正像李世民與尉遲敬德一樣縱橫天下，有何懼哉？可如今我久疏戰陣吶。」

說話間，儒雅的杜玉已經走進，他大膽的笑著說道：「沒想到威震天下的陛下也會害怕啊。」

姚榮笑罵：「你這老腐儒，好大的膽！不給朕出主意，反倒笑起朕來了。快，說說你有什麼看法。」

杜玉說道：「陛下可否先回答臣三個問題？」

姚榮對著吳釗說：「你看這窮酸文人，還賣起關子來了。你問罷！」

「陛下怕了嗎？」

「有點。」

「陛下敢嗎？」

「有何不敢？」

「那麼陛下，想搓一搓契丹人的銳氣嗎？」

姚榮笑了，而後杜玉也笑了，而後吳釗也笑了。大笑聲傳出帥帳。此刻，這豪邁的笑聲彷彿可以傳遍整個孤雲城、整片綠洲、整個天下。

姚榮沒有多說，杜玉與吳釗也沒有多問，他們已經從皇帝的笑聲中聽到了回答。

作為在亂世的戰火中成長起來的一代人，姚榮的文臣武將們不論表面上是如何的溫潤儒雅、和藹可親，骨子裡都藏著一股不服輸的狠勁、一種睥睨天下的豪氣，他們這一代人是為天下而戰的，不會害怕任何事物！

一個千古以來最為弄險的計策，此刻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