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迷霧
陳秋好像已經活了很久。
但陳秋好像已經死了。
陳秋至今都記得那個黑髮黑眸的少年,記得他嘴角勾起的那一抹壞笑,記得他眼角閃動的戲謔與玩弄……
「我是維肯特,我的朋友,現在,你是我的籌碼了。」
少年清脆的嗓音化成魔鬼的低語,記憶斷裂成碎片,但感知和意識卻依舊清晰,無數的混沌攪動著恐懼不安和好奇。
一聲響指在空間中回蕩。
「所以,只有我不會害你呢。」
於是,陳秋醒了過來。
身下是滑膩粘稠的淤泥,摻雜著些許沙粒和水草,這種觸感讓陳秋聯想到某些水生動物的觸手。
陳秋費力地將身體撐起,同時用手扯住一根形似蘆葦的水草,試圖將雙腳踏在堅實的大地上。
可那水草卻出乎意料的堅韌,陳秋還未多加用力,便一把踏在了泥坑的岸邊。空氣中有著如刀般冰冷的氣息。他向四周遠眺,卻驚訝的發現,在不遠處,就有一幢低矮的木房。
有人煙。
這也就意味著,有文明的痕迹,有可以交流的個體,有完整的屬於人的生活。
但陳秋並沒有上前去,而是在原地等待。
「不錯,真不錯。你真的很聰明。」
陳秋轉身,卻看到道路的另一端,走來一個身著禮服的少年。在它面前,似乎空間都受到了扭曲,明明十分遙遠的路程,他只用了幾步便完成了跨越。
或許陳秋現在應該驚慌失措,或者局促不安,但他腦海中的混沌,卻不允許他擁有如此複雜細膩的情感。唯一慶幸的是,他的理智卻並沒有受到影響。
「你是維肯特?這是哪?」
第一個問題的答案顯而易見,當看到來者面上所掛著的壞笑時,陳秋便已得出了答案。
而第二個問題,則是陳秋對來者的一次試探。
試探這位維肯特的能力大小,目的,以及這個地方對陳秋或維肯特的意義。
「我也不知道,我的朋友。這裡可能是一棵樹上的果實,也可能是某個迴環上的切面。當然,現在它只不過是我的遊戲場所。」
維肯特把面上的玩味收斂了一些,將身旁的虛空蕩起几絲漣漪,從中掏出一張紙片。
「給你,我的朋友,那麼,回見。」
紙片在維肯特的手中摺疊,化作一隻蝴蝶,飛到了陳秋的手中。而下一瞬,他便消失不見。
沒有獲得任何實質性的情報,但是大體上卻能夠知曉這個維肯特並沒有惡意。籌碼,遊戲,還有所展現的超自然能力。最好,還是不要……
陳秋思索著,站在原地眺望了一陣。這個地方周圍似乎有不少的田地,看來是個繁華的小鎮。可在木屋的後方,卻能看到濃郁的灰白色的霧氣。
這是遠處的山林所沒有的。
這個小鎮肯定有古怪。如果沒有必要的話,最好還是要離遠一些。無論如何都是小命最重要。
這樣想著,陳秋打開了手中摺疊的紙片。
「活下來。
待滿七天,或者殺死三人,我會來接你。
回見,我的朋友。」
三句話,簡短卻又信息量龐大。
毫無疑問的,這個地方肯定是非常的危險,不然,維克特也沒有必要在紙片上特彆強調活下來這一點。
而且,這個地方至少還有另外三個人在。而且不出意外的話,他們也應該有殺人的任務,這樣的話,
他們和陳秋之間就必然會是競爭關係。
這無疑會讓陳秋生存的危險性更上一個層次。
陳秋抬起頭,看向了天邊。
此時是陰天,時間似乎是傍晚,遠處的山峰和天角的雲木,中間的分割逐漸模糊,看起來似乎要入夜了。
陳秋不困,但毫無疑問,等到了晚上,視覺受損,那時的危險程度肯定要更上一層樓。
必須馬上找到武器,最起碼,要有能夠保護自己的能力。
可哪裡能有合用的武器?總不可能隨便在路邊撿一根棍子就拿來防身吧。必須,必須要有刀或者斧子這樣的利器。
那要去哪裡找呢?
只能去小鎮上,只有人類才能加工出合適的,有威力的武器。這個小鎮規模這麼大,肯定會有鐵匠鋪,最起碼會有菜刀吧!
可小鎮很明顯有古怪。
進小鎮,可能死,不去小鎮,遲早會死。
陳秋轉身,開始向那座木屋走去。這座小鎮看上去商業發展的不錯,就連進小鎮的道路也顯得格外的整潔,寬敞。
可是,隨著陳秋的走近,他卻沒有從那些霧氣的遮蔽下看到一絲燈光。
是沒有人嗎?還是說這裡真的有足以令鎮民止息的詭異?
脊背上開始傳來刺痛般的寒冷,陳秋從這裡嗅到了危險的氣息。
「你是,過往的旅人嗎?」
沙啞的聲音突兀地在道路旁的草叢中響起,但腦海中混沌無比的陳秋卻沒有一絲驚訝的情緒。於是他看向了那叢木屋旁的草叢,緩步走向了聲音的來源。
「你是人,還是別的什麼東西?」
那道聲音的主人很明顯察覺到了陳秋的腳步,他似乎對陳秋的反應顯得格外的好奇,再一次發出了詢問。
「你為什麼這麼說?你又是什麼?」
陳秋感覺那個人似乎沒有什麼惡意,於是便停下了腳步,在離草叢兩三步遠的地方說道。
沉默,如同灰白色霧氣一樣縈繞的沉默。足足過了兩三分鐘,那個聲音才再一次回答,只是這一次,他發出的卻只是雜亂的噪音,彷彿損壞的鐘錶中,跳動的齒輪。
陳秋抿了抿嘴唇,上前去將草叢撥開,在細軟的草絲下掩蓋的,是糾纏的棘刺。隨著陳秋翻動的深入,些許破碎的血肉開始從縫隙中跳動而出。
詭異,真的非常的詭異。
理智告訴陳秋,他不應該再繼續探索下去,可他的手卻已經完全控制不住。隨著他的動作越來越誇張,木刺扎進了陳秋的手掌中,黑色的血一直流到陳秋的指縫間。
然後,一切停止。
當陳秋的食指觸到那顆頭顱的額頭時,他的理智和冷靜似乎都隨著湧起的混沌一起回來了。他冷靜地觀察著,手中殘破不堪的頭骨,腦海中卻沒有一絲其他的想法。
儘管荒誕而不可思議,但很明顯,剛剛的聲音就是這個頭顱發出來的。
春秋將頭顱放在面前,死死地盯住它眼眶的空洞,似乎要從中掘取到什麼信息,但那個頭顱卻連一聲摩擦的響動都沒有發出
詭異,實在太詭異了。
陳秋回頭看向自己來時的路,卻發現隨著他走向木屋的腳步,那灰白色的霧氣也已將那先前的路徑籠罩。
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似乎在陳秋沒有發現的時候,他前方的道路就已經被悄然規下,就在陳秋決定走進小鎮那一刻起,他就已經無法回頭。
當然,他也可以選擇回頭走向那片灰白色的霧氣,只是,那其中必然有著難以想象的阻礙,甚至有可能,會有喪命的危險。
陳秋將那些荊棘拔下,穿過那頭顱的眼眶,做成了一個提手,將那個頭骨提在手上。
說到底,他其實根本就沒有選擇。
於是,陳秋繞到了木屋前,打開了木屋的門。
這座小鎮已經被霧氣所籠罩,如果霧氣就是這些詭異的來源,那現在他無論走到哪裡,都肯定要面對詭異。
陳秋必須做好最完備的準備,然後,做最壞的打算。
這座小屋的主人似乎是一位伐木工,在他的房間中,有著許多的伐木工具,其中大多數都還沒有生鏽,這似乎說明著他的離開並不久遠。
不僅如此,陳秋還在木桌的餐具中發現了食物的殘渣。那些麵包和肉醬都還沒有變質,而且它們的主人似乎是把它們仔仔細細的吃完后才離開的。
這就很耐人尋味了。
自行離開的伐木工。是為了躲避災難,還是自願的犧牲呢?這個鎮子難道已經沒有一個人了嗎?這裡的鎮民跟這片霧氣肯定是有關係的。
他從房屋的角落拿起了一把砍柴斧,在手中掂了掂,又拿起了一副手套,便走出了門。
如果說要戰鬥的話,那麼大小和重量適中的,砍斧肯定要比鋸子或鎚子要合適的多。
當然,陳秋也不是沒想過要找一副電鋸,但很明顯,這個世界的文明發展程度還沒有到那種地步。或者說那個伐木工還沒有富有到那種程度。
當然,這都是無所謂的事情。
城鎮街道較之郊外的大道要更加平整,上面甚至還鋪上了藍灰色的石磚。陳秋剛剛走向小鎮深處,便感受到了逐漸濃郁的霧氣。他蹲下查看石磚縫隙中的泥土,卻發現那竟然是乾燥的。
這似乎說明了那灰白色的霧氣並不僅僅是水汽那麼簡單。或者說,這場大霧的持續時間並不算太長。
再加上先前沒有生鏽的伐木工具,以及仔細吃完的食品
如果說這場詭異是鎮民完全知情的,同時也沒有發生多久,那麼……
陳秋突然有了一個荒誕無比的想法。
或許,這裡會有其他的活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