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木
貞輝的墓地附近的雜草已經清理乾淨,除了紀念碑,雕像和墓碑以及墓碑外圍的一圈圍牆外,都只是一片普通的空地。
阿肆將四處都毫無遺漏的搜尋了一遍過後也毫無結果,最終捧著一本不知哪裡淘來的老舊東奇語字典對著紀念碑開始研究。
「喂!這個頭盔可以弄下來!」
都玲奈坐在雕塑高高的劍柄上,取下了貞輝腰間攬著的石刻頭盔。
「我看看。」
阿肆將字典搭在紀念碑旁,走到雕塑前面接過了那個由石頭雕刻而成的頭盔,裡外翻找了一遍后也沒有發現什麼端倪。
「看不出什麼名堂。」
阿肆又將頭盔遞迴給都玲奈。
「我說,就不能用奧術直接查看一下嗎?」
都玲奈有了困意,打了個哈欠,此時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
「都說了不能被信徒察覺。」
阿肆拾起那本字典又開始研究紀念碑上的文字。
「他們真的能察覺嗎?這麼遠。」
「小心為妙,私掘墳墓可是重罪。」
阿肆對照著字典,一句一句地念叨著紀念碑上的內容,因為是東奇語,都玲奈一個字也聽不懂。
「這一句不對勁!」
阿肆忽然有了發現,朝著紀念碑上的文字湊上前去,把頭盔戴在自己頭上的都玲奈也趕緊跑到他身旁。
「前一句是……前往魔窟……九死無生……英雄落命……這裡開始變得模糊,到這裡又開始變得非常清楚,與爾共志,與爾同葬,與爾永存……後面就是讚美詞……」
阿肆嚴謹地對照著字典翻閱了每一個詞語的意思,一個字一個字翻譯給都玲奈聽。
「這個與爾共志,與爾同葬,與爾永存,寫在這裡不明不白的,太突兀了,而且筆跡與磨損也和周圍的字體有些許不同。」
阿肆認真地分析道。
「後人加上去的嗎?」
都玲奈問道。
「看上去像是,不過為什麼要改這段呢?」
阿肆合上了字典,想不出什麼結果,畢竟文字可以查到,東奇王國的語言卻不是一下子就能掌握的,這句話若是有什麼典故他也無法得知。
「與爾共志,和與爾永存還好理解,這個與爾同葬是什麼意思?」
都玲奈說著說著,周圍漆黑的林子里傳來一聲凄厲的鳥叫,把兩人嚇了一哆嗦。
「是有別的人也埋在這裡了嗎?」
阿肆望向周圍被清理開的空地,沉吟道。
「也許是他的戰友就埋在附近,或許周圍不止他一個人的墳墓。」
都玲奈猜測道。
「你再研究研究,我去附近看看。」
阿肆將東奇語字典交到都玲奈手裡,自己朝著墓地的邊緣走去。都玲奈在路上也突擊了一陣子東奇字典的用法,所以面前能夠看懂。
「與……爾……共……志……」
都玲奈一個一個詞語地翻閱起來,忽然不小心翻到字典空白的扉頁,那裡有一行用亞達克語手寫的字體。
陸軍37師鋼刃團上尉闊門力
這本字典據阿肆說是亞達克進軍東奇時軍隊配備的,這恐怕就是證明。
「唉,戰爭的遺物啊……」
都玲奈對著這本破舊字典的扉頁感嘆了一句,面朝高大的貞輝雕塑,靠著紀念碑坐下。
「你守護了這個國家,可現在它又在哪呢?」
都玲奈望著雕塑貞輝那被雕刻得堅定有神的雙眼嘆息道。
「與爾共志,與爾同葬,與爾永存……」
都玲奈一點點依照著字典,用生疏的東奇語念叨道。
都玲奈話音剛落,雕像發出一聲巨響,似乎有什麼東西被觸動。
「什麼什麼!你幹了什麼?」
在石塊轟隆隆的摩擦聲中,阿肆一面朝外掏著屏蔽探測的法器,一面朝雕塑這邊衝來。
「那句話或許是咒語。」
都玲奈望向面前將長劍高高舉起的貞輝雕塑。
「厲害啊,都玲奈。」
阿肆也仰望著改變姿態的雕塑讚歎道。
「不過這雕塑居然能動,剛才檢查的時候一點痕迹也沒有啊。」
「把這頭盔放上去試試。」
都玲奈從自己的腦袋上取下貞輝的頭盔,交到阿肆的手裡,在阿肆將頭盔嚴絲合縫地戴在貞輝的腦袋上后,雕塑開始震動起來,伴隨著劇烈的抖動朝後移動起來,原本基座覆蓋的地方,露出一個圓形的小洞。
「你搞不好有,不,肯定有東奇王國的血脈,因為你們都家村世世代代都居住在這。」
阿肆一邊分析著原因,一邊來到那個洞口旁邊,洞口垂直向下三米的距離便是地面,還有一條階梯通向更深處,只不過因為夜鷹藥水藥效的消退,階梯深處的景象便完全看不到了。
「直接下去嗎?會不會有危險?」
都玲奈趴在洞口問道。
「戴上這個。」
阿肆從背包里掏出兩個長得像蒼蠅頭一樣的黑色防毒面具,一個遞給都玲奈,一個自己戴在臉上,又從懷中的口袋裡摸出一隻活老鼠,拎著它細長的粉紅尾巴丟進了洞口中,老鼠吱吱的叫聲立刻在黑漆漆的洞穴里響了起來。
十幾分鐘過去了,那隻被扔進洞里的老鼠依舊活蹦亂跳,時不時從階梯深處發出尖銳的叫聲。阿肆這才放心地翻身進入洞中,不過保險起見,他還是綁了一根結實的麻繩在腰上,並將另一端交到留守洞外的都玲奈手中。
阿肆到達洞的底端后就開始檢查四周的情況,洞周圍的牆壁上沒有任何記號與圖案,只是普通的堅硬石壁,或許還附魔加固過。他小心翼翼地朝著通往深處的階梯走去,階梯並不長,僅僅走了十米就到達了盡頭,階梯的盡頭是一扇緊緊關閉的石門,那石門看上去僅可容一人通過,那隻先前被放入的老鼠此刻就縮在門邊。阿肆提著尾巴將老鼠拎起來,見老鼠沒有什麼異常狀況后就隨手將它放在肩頭,隨後開始研究如何打開石門。
阿肆將手按在粗糙的石門表面,可是無論怎麼使勁石門也沒有挪動絲毫,仔細觀察了一番后他這才發現石門表面刻有一個模糊且不易發覺的法陣圖案。
「這是……」
阿肆輕撫著石門上那淺淺划痕組成的圖案與符號,腦中搜尋著相關的知識。
「鮮血……血統……描覆」
他只能大致認出幾個東奇分支法術的符號所象徵的意義。
「都玲奈!快下來!」
阿肆回頭朝著階梯高聲喊道。
「怎麼了?」
都玲奈噔噔蹬地從階梯上小跑下來。
「你把血塗這上面試試。」
阿肆指著石門說道。
「啊?為什麼要我的血?我不會被詛咒吧,我們老師說血液是很多術法的良好媒介。」
都玲奈一聽就馬上縮了回去。
「你怕什麼?現在知道聽你老師的話了?」
阿肆壞笑著靠近都玲奈,一把抓住她的手將食指割破,按在牆壁上。
「救命啊!教會快來救救我啊!」
都玲奈拚命地掙扎著,可是依舊不敵阿肆,只能任其用自己出血的手指在石門上寫寫畫畫。
「好了。」
阿肆鬆開都玲奈的手,滿意地看著被血跡畫滿的石門。
「你再用東奇語念一遍那個咒語。」
「與爾共志,與爾同葬,與爾永存。」
都玲奈心疼地用嘴含著自己受傷的食指,支支吾吾地念道。
念罷,石門立即有了反應,在隆隆的響動聲中緩緩朝一側挪開。喝過夜鷹藥水的二人能夠看清門后昏暗無光的密室中平靜地躺著一個巨大的長方體棺木。
「別急。」
都玲奈正要上前,被阿肆一隻手攔了下來,他將肩頭乖乖趴著的老鼠提了起來,朝密室中扔了進去。
「可憐的波米。」
都玲奈哀傷地說道。
「別亂給我的老鼠起名字。」
阿肆見老鼠在密室中活蹦亂跳的樣子,才敢邁步踏入。
「這就是他的棺材嗎?裡面有什麼寶貝?」
都玲奈滿臉貪婪地撫摸著密室中央的棺木,口水都要從嘴裡滴出來了。
「別急。」
阿肆轉身研究著密室牆壁,上面用精緻的手法鐫刻著一幅幅精美的圖案,每一張圖案的中央都是一個手持長劍的劍士,周圍的場景也由神官與騎士組成的大軍,慢慢變為了魔龍與怪物,這些圖案似乎記述著墓主人的英雄事迹,最後一面牆上則是用東奇語記錄著墓主人的生平與經歷。
「哦?這裡也有,與爾共志,與爾同葬,與爾永存。」
阿肆對照著字典查看著用東奇語所記錄的墓主人傳記,竟在最後一行又發現了那句奇怪的咒語,而且這行字的筆跡與新舊程度也與其他的字跡有著很明顯的區別。
「看來是有人先我們一步,進入這個墳墓,他們到底做了什麼呢?」
阿肆疑惑地思考道。
「不會把財寶都洗劫一空了吧。」
都玲奈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說道。
「看上去這些闖入者前輩們進入,也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而且他們還自行添加了墳墓的開啟方式,究竟是想要做什麼呢?」
阿肆毫無頭緒地思索著,手上已經帶好了皮革手套,並握著一根長長的撬棍。
「你要直接動手嗎?不再檢查檢查?」
都玲奈也戴上手套,見阿肆已經一隻腳踩在了棺木上,並將撬棍對準了棺材板邊緣的釘子,問道。
「不用擔心,棺木上的祝福與保護法陣已經被去除失靈了,應該是上一批到來的人的傑作。」
阿肆用力地將撬棍下壓,另一頭立刻將密封棺木的長釘撬出一截,幾番操作后就將第一根長釘從棺木邊緣撬了出來,那根長釘落在地上,清脆的響聲在狹窄的密室內回蕩起來。
「這釘子好像也已經被人撬出來過了,而且似乎不止一次。」
都玲奈從棺材邊摸起那根兩指長的長釘,雖然看不出是由什麼金屬鑄成的,但意外的很有分量,長釘釘身上也雕刻著精密的圖案,但也有幾條明顯的損傷划痕。
阿肆一連將棺木邊緣的六根長釘全部撬出,隨後將撬棍放到一邊,示意都玲奈先行退出密室后,才上手扶住棺木蓋開始發力。
噗!棺木被猛地打開,上面落的厚重灰塵也在這一刻紛紛揮揚,阿肆將棺木推開放在地面上,棺木內的情形這才暴露在二人眼前。
棺木內靜靜地躺著一具全身負甲的骷髏,輕制的盔甲下依稀暴露出幾截白骨,那由魔性金屬打造的輕甲雖在歲月的侵蝕下變得暗淡無光,卻依舊能夠看出那與地表雕塑相似的模樣,一柄長劍靜靜地豎放在枯骨的胸前,從手甲伸出的白骨手掌輕輕地搭在劍柄之上,那骷髏劍士似乎只是懷抱著愛劍沉睡一般。
「得罪得罪。」
阿肆嘴裡不停地道歉,可手上的功夫卻一刻沒有停歇。
他移開枯骨的雙手將長劍取了出來放在一旁,又將枯骨頭部的頭盔和面具取下,遺骸隨即露出了猙獰的頭骨,隨後胸甲、手甲、護膝……也一一被他從遺骸身上扒下來放在地上,重新組成一套完整的甲胄,伴隨著他的動作,棺木中不斷發出咯咯的碰撞聲,聽上去格外滲人,而墓中也只剩下一具白森森的枯骨。
「真是人渣。」
都玲奈十分默契地掏出空間戒指將阿肆搜刮出的戰利品收入囊中,還不忘暗罵一句。
阿肆將枯骨的五指握住合攏,將其兩隻手腕上的幾隻做工精美的手鐲一一取下,頸間的項鏈,手上的戒指,腳踝上的鐲子也都沒能逃過他的魔掌。
「發財了發財了。」
阿肆興奮得兩眼放光,雙手還不住地在空蕩蕩的白骨上摸來摸去,生怕遺漏什麼寶物。
「嗯?這是什麼?」
阿肆將枯骨扶起準備檢查棺材底部時,那具枯骨的胸腔里卻落下來一樣物體。
阿肆拾起來一看,竟是一冊羊皮縫製的手冊,雖然紙頁已經有些泛黃開裂,但依舊保存良好可供翻閱。
那手冊第一頁就用東奇語寫著二人已經熟識的「與爾共志,與爾同葬,與爾永存」。
「這是什麼?」
都玲奈將東西收拾完畢后,也湊了過來。
「似乎是前面那伙人留下來的東西。」
阿肆再一次從兜里掏出字典,和都玲奈兩人坐在地上的棺材板上開始研讀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