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海

血海

圖書館寬廣明亮的天花板崩塌了,露出天上瀰漫著海一般的茫茫血色,四周的牆壁也都朝外轟然倒塌,牆外日月學院內的建築群變為了一大片高低起伏的殘垣斷壁。

「這是哪裡?」

蘭柏看向腳下猙獰的碎石與殘渣,又檢查了一番自己身上的情況,手中的軍刀還在,東西也一樣沒少,只不過那已經死到臨頭的多特,此時又與他拉開了一段距離。

環顧四周,周圍如山丘般堆積的廢墟上,影影綽綽地豎著幾道高矮不一的詭異幻影,那幽靈般的幻影看不清神色與姿態,只是一條勉強看得出人形的朦朧灰影,它們不發出聲息,也不動彈,只是安靜地佇立在四周的廢墟上,凝視著中央參與決鬥的二人。

「難不成,是舊時代的幽靈嗎?」

蘭柏布滿皺紋的臉上露出了輕蔑的冷笑,他昂起脖子傲慢地俯視著眼前的多特,和周圍的幽靈。

「還不死心嗎?你們這些卑鄙的狂徒,我將為我的祖父大人復仇,為我的家族雪恥!今天就是你們這些愚昧的亡靈永遠消失的日子。」

蘭柏在身前立起軍刀,正準備召喚魔力施展超凡力量時,卻發現自己體內空蕩蕩的,一絲魔力也感知不到,如同空氣般伴隨了他一生的魔力此刻忽然失效,令他有種突然窒息般的陌生感覺。

是那個傢伙的契約!

蘭柏此刻突然回想起那個穿著黑色禮服,面露陰險的年輕男人,他此時此刻才後悔簽下那張看上去毫無威脅的契約。

蘭柏將契約紙拿到手后也經過了幾番檢查,只以為那張契約是一紙隨時可以撕毀的普通文書,卻不料在上面按下血印后竟然真的能夠將他體內的魔力封印。

蘭柏努力保持著面色平靜,可內心已是怒火滔天,他已發下毒誓,若是能夠安然無恙,一定要把那個讓他簽下契約的男人挫骨揚灰。

廢墟上,一道灰色幻影的腳下忽然有什麼東西動了起來,沿著崎嶇不平的廢墟滾落至蘭柏面前,那是一顆已經乾癟的頭顱,臉上還殘留著生前空洞的表情。

蘭柏望著那顆頭顱,很快便猜出了死者的身份,心中的答案令他怒火中燒,渾身上下因狂怒而剋制不住地顫抖不已。

那顆頭顱越看越與蘭柏家中曾祖父的畫像相似,不會錯的,那就是他們家族引以為傲,卻又因小人行刺而英年早逝的傳奇,蘭松將軍。

蘭柏將手中的軍隊插入廢墟的地面中,脫下了身上掛滿勳章的軍裝,露出裡面的白色襯衫,他恭敬地捧起了那顆風乾的頭顱將其包裹在軍裝之中。

「曾祖父大人,您就在這目視著我,看著我是如何替您復仇,如何替您洗刷恥辱的吧。」

蘭柏單膝跪地,將被墨綠色軍裝包裹著的頭顱鄭重地擺在身後,隨即起身從地上拔出軍刀,殺氣騰騰地朝著多特走去。

「哈哈哈哈!」

望著眼前徑直走來的老人,多特毫無徵兆地突然大笑了起來,嘴角溢出鮮血而狂笑的模樣格外滲人。

蘭柏卻無視了多特癲狂的模樣,抬手揮刀,眸中噴著熊熊的火焰,這一刀他竭力要斬下多特的頭顱。

鋒利的刀刃沒入多特的側頸,可接下來蘭柏卻無論如何也再無法使出一絲力來,他拚命地推動刀柄,卻怎麼也無法使那刀刃深半分,蘭柏絕望地鬆開了握刀的雙手,怔怔地低下頭,望著那不知何時插入自己左胸的長劍,又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軍刀摔落在地。

多特的側頸血流如注,

卻屹立不倒,對於死在自己面前的蘭柏,他同樣不可思議,生死攸關的瞬間,多特握劍的手好似不屬於他般自己動了起來,抬手一劍刺穿了蘭柏的心臟,多特茫然地望著那救自己一命的雙手翻來覆去地端詳,卻也未能看出什麼端倪,他的腦袋此刻一片空白,還未從瀕死的刺激中回過神來,也無法理解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麼。

但是無論如何,蘭柏死了,他贏了。

多特費了一番力氣才將長劍從蘭柏的胸口拔了出來,後者已成為一具屍體,早已沒了生前的威風,現在只能任他擺布。

多特盯著手中浸滿鮮血的長劍,這才明白過來,並不是自己爆發了潛力一劍將蘭柏刺死,而是這柄擁有獨立意志的寶劍操縱著他的身體動了起來。

多特癱坐在地上,膝上放著那柄寶劍,大量的失血讓他此刻頭腦昏沉,四肢發軟。不知何時,那些一直佇立在廢墟之上的幽靈出現在了多特身邊,那些灰色的幻影紛紛伸出手來,搭在那柄長劍上,口中念咒般響起大段晦澀難懂的東奇語,幾乎失去意識的多特只是朦朦朧朧地聽懂了一句話。

「與爾共志,與爾同葬,與爾永存……」

多特啪的一下躺倒在地,身旁的幽靈與幻影也轟然消散,血色茫茫的天空漸漸褪色,他眼前亮起通明的光芒,圖書館漂亮的天花板再一次出現在他的眼前。

「狀況很慘嘛,多特先生。」

雖然眼前的景象已經模糊不清,但多特還是聽出來是那個自稱阿肆的傢伙的聲音。

多特感覺自己被人扶了起來,又往嘴裡灌入了什麼味道古怪的藥液,隨即神智便清明了許多,也就看清了身旁的人。

「阿肆先生,謝謝你的劍。」

多特膝上的將長劍拿起,想要交還到阿肆手中,卻被後者推開了。

「不必了,送給你了。」

阿肆見多特有了意識,便站起身來,朝著蘭柏的屍體走去。

「送給我,代價是什麼?」

多特咳嗽幾聲,口中吐出鮮血。

「代價,你很快就知道了。」

阿肆蹲在蘭柏魁梧的屍體旁,一邊用匕首割下蘭柏的腦袋,一邊詭笑著說道。

「什麼……意思?」

多特沉重地喘著粗氣,身上各處疼痛難忍,藥物帶來的精力很快就要被耗盡了。

阿肆將包裹著頭顱的墨綠色軍服拆開,對著從裡面取出蘭松的頭顱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即擺在了蘭柏無頭屍體的空缺處,又將那掛滿亮閃閃的勳章的軍服披在那具屍體上。

多特又從懷中掏出一本詩集,一沓東奇王國時期的學院校史,以及一本羊皮手冊,將它們也放在那具屍體上。

做完這些,多特從地面上站了起來,一旁的都玲奈立刻吟唱魔法將這些東西全部點燃。

「你們……在做什麼?」

多特心中產生了很多不解,但他已沒有力氣將它們一一說出,更可怕的是,眼前的二人正在一點一點變得陌生,關於他們的記憶正在飛快地消失。

「你沒必要知道。」

阿肆和都玲奈站在搖曳的火光旁,注視著那些紙張和屍體一同被充滿魔力的火焰燃為灰燼。

「再見了。」

阿肆微笑著對滿臉茫然的多特欠身鞠了一躬,一旁的都玲奈也揮了揮手表示告別。

「替罪羊先生。」

嘭!

圖書館的大門被猛地撞開,一群手持堅盾與長劍,身披紅色甲胄的聖騎士闖了進來,出現在他們眼前的,是手中握著長劍,身上遍體鱗傷的多特,以及一具被燒得只剩下骨骸和幾枚勳章的焦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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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生漫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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