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墨

姜墨

或許有的人生來就害怕光,比如我。

光會與不同的人相逢,與他們溫暖地聯結。但我不是這樣。我害怕去社交,去與不同的人打交道,去闖進別人的世界......閉塞可以很好地囊括這些,也很好地形容了我。誠然,與之相反,有人生來就是一道光。熾色,熱烈——像她那樣。

她叫姜墨。我的學姐。

說起初遇。我高一,她高二。當時她是學生會的主席,主持新生入校工作。那時第一次離家住校,大包小袋的。壓迫的讓瘦小的我有點狼狽。我低著頭,向前拽著行李。突然,帶來一陣微拂的手,拍了拍我的左肩。那陣風,裹挾了異常的香味。比茉莉濃郁,比薰衣草清幽。不好動彈的我只能向左瞥去。柔荑凝脂,指節垂練。循著肌理漫溯,櫻唇俏鼻,雪頰點漆。有聆小鹿呦鳴,同學,我來幫你吧。她還蠻霸道的。我心想。也未經我允許,牽走了笨重的行李箱。我「誒誒」了兩聲。剛準備要她還給我。走在我前面的她,轉過身來,奪過話語權,「同學,我叫姜墨,你學姐。」她似乎是樂天派的,很愛笑。嘴角彎彎,睫毛珊珊。孟秋霜序時節,在她臉上,卻綻放著春天。「你可以叫我,嗯,墨姐。誒嘿,我剛好是摩羯座的誒。我也是學生會主席。同學你叫什麼,宿舍號多少?」好吧,她一連串的問題,我都沒聽清。應該是我獃滯了吧。然後,一臉茫然地,再瞄了一眼,又急垂頭去。額,她真的好漂亮——耳垂應該紅了,有點燒燒的感覺。「同學!」她一下驚斷了我的游思(絲)。「學,學,學姐,對不起。」我以為惹著她了。漂亮女生多半都有怪脾氣。不假思索,道歉低頭彎腰。可這一套組合拳還沒打完——「額,你在幹嘛。」語畢還笑了一下。笑的聲音,估計是從我家屋檐邊樹葉叢的黃鸝借來的,如珮環相扣。「你叫什麼,哪個宿舍的?」我像報告似的「鍾厝,803。」「鍾學弟,你這人好逗。哈哈。」我耳朵更燒了。無意識地吐了一下舌尖。她似乎是注意到這個小動作。還誇張式地模仿了一遍。好吧,耳朵著火了。

後來,我知悉學姐還是廣播站的播音員。鬼使神差的,在報名各社團時,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廣播站。因為每天中午都要有廣播工作,辛苦,麻煩,耗時間。以至於全校就3個人報名了。一周后,另外倆人因為廣播站的工作過於枯燥,跳槽了其他社團。額,就這樣。廣播站,只剩下我,和學姐這個台柱子。廣播站的設施很簡單。三把椅子,四張桌子,一套播音設備,兩個人。我總愛帶很多零食去,塞滿整個廣播站的抽屜。因為我知道,她會來拿我吃的。我上演著保護零食資源的戲碼,接著投降於這個發動侵略的惡霸。本來好好地借糧道謝。但熟絡之後,她倒展現了掠取的「惡性」。我坐在椅子上,隔著桌子,她站在另一端。然後——忽地一下,她一蹦。兔子一樣的。向我撲來。我怕她摔了,做足了防摔的準備。結果她恰恰好,能安穩地到達指定地點,偷走幾包零食。倒是還留了幾分情。哼,算你有良心。後來,我還會假裝護住抽屜。為此,她發明了新招,撓我右腰的癢。剛想繃緊表情的我,一扭頭。時間或許有時真的能被凝滯住。窗欞散成兩道柔波。一道在左,一道在右。匯成面前這幅春秋。春是笑桃靨,秋是剪水眸。但,世間美好往往只可暫留。夜促夕愁,月闕星駁。她消失眼前。還好能用感覺看見。她像是開了撓人的竅門。小小的指腹,

輕輕蘇蘇地摩挲著。感覺,霎時生根。以令人逼仄於快感與癢意的方式,肆意蔓延了我的神經。我一邊假意極力呵守著最後的防線,一邊痴迷著她笑起來的爛漫。每次的結果都大致一般。我連連敗退,拱手相讓,然後看著她再一次奪取零食,笑呵呵地吃著。嗯,估計不是零食太美味。而是這種喜悅吧。喜悅,是可以傳染的。作為「失敗者」的我,竟也在一旁痴痴地笑著。

高一,是峽谷的一陣風,吹來了一天空的粉霧海。

只是時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我高二,她高三。我當時很愛給她寫詩。但不會給任何人看見這些。包括她。自卑的人,總是如此。在心頭一遍遍地寫著她的名字。然後下次見她,還能裝作一臉靦腆的樣子。至於那些詩句,大多已模糊不清,只是還能憶得零散幾句。

「端詳是千萬次的認真,竊喜也一次次地沉淪。」

「碎花長裙與天河色海邊,貝殼拾撿的少女與少年......桔味汽水與雪糕的夏天,騎車載風的米色帽白衫......火樹銀花與墨染色海夜,戲水烤魚的少女與少年......」

「我是飛越幾千英里的羽翼,執著得可以,想從身後攬你入我懷裡。」

文字大多幼稚。但誰年輕的時候,沒想過好好愛一次。

寫了很多,在很多張白紙上。然後,夾進筆記本的某一頁中。筆記本總是乾乾淨淨的。但卻一天天變厚了。也正是如此,意外開始了。我無論如何,都不會忘記那個午後。蟬蟲苦鳴在仲秋早已收了,徒留下一地的寂寥,與落葉成詩。我剛抱著一摞零食進了廣播站,就看見那個筆記本靜靜地躺在桌上。風起簾幔,紙頁柔展。風彷彿在絮語,向她叨去所有的秘密。不。希望不是她。可好巧不巧地,我望見地上多了斜影跡。回眸。姜墨。她就站在那兒。「誒,那是誰的本子,我看看。」她欲走上前去。我把零食一甩,餓虎撲食般,抓起那個本子。一張白紙飄飄然地悠出。真奇怪哩!我記得平時有好好夾緊的。「誒,我來看看。」再一次,我搶過那張紙。「這,這是我的,墨姐。」「哦?」她臉上浮出一抹玩味。「寫的什麼?」「沒,沒什麼。」

「誒,別這麼緊臟嘛!」「來,給小爺瞧瞧。」說完,還勾了勾右手食指。

「真沒什麼,墨姐。」這我就算被打死,也要帶著這「遺書」成灰呀!

學姐又使出了她招牌式的撓癢大法。右腰。沒有成功。兩腰。我瘋狂地扭著腰肢,嘴裡咯咯地笑著。我恍若是一株曼陀羅,在乾涸的絕緣處,極力地執守著。「哼,小氣鬼。」墨姐似乎漸漸淡了興趣。兩手插著腰,微躬。「小!氣!鬼!」嘴還撅了撅。「這,這真的不能給你看呀墨姐!」我怕她生氣,解釋著。耳垂應該又紅了,有點燒燒的感覺。「那,要不告訴我,寫了什麼?」她嘴角向上一揚。笑,也散著邪氣。「額。」「該不會是情書吧!」她的預測,直接成了心頭的閃電。霹靂。或許是因為她見我表情古怪了。「哦?!」她的腔調,像添了新柴,讓耳尖彷彿生出了火苗。「哪個小女生?」「真沒有。」「哦哦,估計是她讓你困惑了。」她一把勾住我。「來,姐幫你解決這件事。」她這勾過我的動作。讓我一時又發了楞。又一瞬。她鬆開了。我像是聞了一縷花香。只是還沒品嘗。機會錯過,有點失落,有點悵惘。「呼呼——」墨姐不知什麼時候,打開了校園廣播的話筒。

「下面播報一則通知。如果有女生喜歡高二(9)班的鐘厝同學,請先經過我姜墨的同意。」

先是發愣。這下倒是發冷。但她卻依舊春風拂面,還摸了摸我的頭髮。「安啦!小事一樁,姐你給擺平了。」「墨,墨姐。」我緊張的情緒絲毫沒有削減。「哎呀,沒事的啦。一篇檢討而已」對,沒事的。我也想這樣糊弄自己。可越是想忘記,卻越是常記起。我沒有再去多說什麼。緘默。她也沒說什麼。跟我在那坐著。整整一個午後。

再後來。她被校領導批評了。但也許是學習好這個免死金牌。她在升旗儀式上作了次檢討。除去了廣播站的職務,續著學生會會長的職務。就這樣。廣播站,就我一個人了。我開始自己寫稿,自己播著。自己在試圖模仿著她。讓午後還能是兩個人的味道。

高考一天天近了。我覺得自己也將離她越來越遠了。她學習成績一向很好,學校的種子選手。我?我也是種子選手。在最後面,最深處,見不到光的那種。快高考前,我決計要向她說些什麼。有時,衝動就在一瞬間。然後改變了很多事。我沖向她的班級。「請問,姜墨學姐在嗎?」她當時坐在那裡。青絲盤起,橫斜釵髻。耳化皎翼,頸連白堤。佳人執筆,雋楷依依。她看見我,笑呵呵地蹦躂出來,身後還帶著幾個女孩子的嗤笑聲。我耳朵又起了暖意。

「怎麼,想我了?」她的俏皮,麥芽糖的甜。粘嘴。

我倒是不好意思了,吐了吐舌尖。「學姐,我喜......想祝你高考順利。」

「嘿嘿,別小瞧我。到時我考個清華北大給你看看。」還很幼稚地揮了揮小拳。「嗯嗯。」我點點頭。笑了。她也笑著。

決定未來命運的高考,悄然而至。但,在絕大多數非考生的思維中。無非是再平淡地過去兩天。兩天之後。高三的畢業生,開始了他們最後的狂歡。撕紙,撕書,撕試卷。拋下。滿天飛雪。也像是下了一場淚雨。高三,青春。逝去。回不來了。

我主動向學校請纓,去打掃殘局。存了自己幾分私心,墨姐說給我留了禮物。如今想想,那時倒是痴狂了。花了整整一個下午。在小山般的碎紙堆里,去找姜墨的遺迹。去找找她有沒有給我留下點什麼。去找找我們的青春是不是也就這樣過去了。甚至,我還偷偷地潛入她的班級,翻遍每一個抽屜。當然,在最後,我什麼也沒找到。只是又耗費了一個下午。我不知道是否有意義。離校前。我去了一趟廣播站。倒是沒敢進去。因為那裡是洪水區域,我怕漫浸的回憶吞沒了我。我突然又記起來一件事。那天,筆記本怎麼在桌上呢?我記得,在抽屜里的。額,好吧。已經記不清了。還是很遺憾,高二,沒有了高一兩個人的午後。她當時又為什麼那樣做呢?她喜歡我?呵呵,怎麼可能。一定是這些事都太忙了。高三了,她想留出更多的時間去學習。總之,我站在廣播站的門前。想了很久。夕陽灑滿了整間屋子。我依稀像是看見兩個人。在那廣播站里。好吧。鼻子有點酸了。時間晚了。該關門了。我留戀地在望了一眼。若是那本筆記。就好了。門鎖上了。廣播站沒有接班人。停播了。

至於所說的禮物,估計是跟我開了個小小的玩笑。儘管我很重視。

春雖多情芳菲盡,人於夏至終別離。她去了一所一流的九八五高校。我開始了高三的生活。我有她的聯繫方式。只是彼此都忙碌,偶爾通電話。那時,我開始很認真地學習。原因無他,想和她去同一所大學。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基礎是真的很差,從頭學起。四點要先點一盞燈,洗一把冷水臉。對著那些陌生無比的文字,開始一遍遍地去揣摩,去理解,去記憶。昏昏欲睡的時候,就去宿舍的陽台吹著冷風。望著高高的天,探著長長的路。路的盡頭,是什麼?或許有人,或許沒有。我踽踽獨行,從晨曦到遲昏。身邊人也開始很驚異於我的變化,有同學,有老師。也很感謝他們,當時給了我莫大的幫助。深夜的時候,還是會堅持寫上幾行不成文。拉開帷簾。隔樓有火。像是回應了我。有種得到「微斯人,吾誰與歸」的答案了。慶幸。

白晝由長漸短,由短漸長。高考前的一個月。我開始了整夜整夜的失眠。透過玻璃。船笛,有晨霧的水汽。我刻意平緩著鼻息。倦緩著五月似水安謐。回念恍惚別離的日子。是與生活相擁相離的經歷。恐懼。更多是源於與她的距離。隔過三條江,四座山。一股塵世凡流。還有兩個人模糊不清的關係。好吧,想到最後。我徹底丟失了凌晨的睡意。這種狀態,一直低迷到放榜的那一天。成績。果不其然。二本。離一本差幾分。離她......我打了通電話給她。出分了。哦!多少?二本。哈哈,沒辦法,就是遜啦。

我笑了幾聲。笑不出聲了。我沉默了。她也沉默了。

待到湖面氤氳散盡,直感嘆煙霧太少,人易蒼老。現實有時就很讓人無奈。接著,我們容易選擇緬懷。因為過去不會再來。思來想去。還是有不肯放下的執念。所以有時候做出的決定,原因就真的很簡單——一廂情願的夙念。我選擇了復讀。重拾起還沒來得及撕去的課本。一度九月香樟,一座臘月霜城。一支四月笙簫,一季六月花開。

沒有什麼上天眷顧,一切都是苦盡甘來。我考上了。沒有很激動,沒有很喜悅,沒有任何感覺。然後睡了一覺。整整一天。翌日,打了通電話。

喂?

您好,哪位?

墨姐,我,鍾厝。

哦,怎麼了?

我考上了,你的學校。

哇!恭喜你啦!學弟!

謝謝。

我掛了電話。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一凈如洗。放空了自己。嘴角銜著笑意。又睡去。

說起再遇。我大一,她大三。這次,她還是學生會的主席,倒沒有再主持新生入校工作。又是離家住校。吸取原來的教訓,簡化了行李。我也不再瘦小,體格也算硬朗。拉著行李。又聆小鹿呦鳴,學弟,我來幫你吧。兩年不見,她還是很愛笑。嘴角彎彎,睫毛珊珊。恍若當年。或許一切也都未改變。她牽著我的行李箱,引導我去宿舍。安頓好,又去周遊校園,結識她身邊的學長學姐。她真的是光,無論是高中,還是大學。身邊總是很有人氣。我仿若發現了她周身的光芒。熾色。我呢?則扮演好「學弟」這個角色。其他的並不重要。少幾句台詞也好,少幾個表情也罷。只要像這樣,我站在她身旁。陽光熱烈,水波溫柔。萬事靜好。我們都未老。最好,我們都未變。

萬事如意是人間美好,事與願違是人間常態。

很快,學姐決定去支教了。得知后,我感到一種很複雜的情緒。東西得到了。但是是借來的。期限很短,要歸還了。也許是是習慣了與她的分離。短暫的相遇,沒有喚醒強烈情緒。感情淡了?我想不是的。是我們都長大了。學會了接受與釋然。而丟失了稚氣。那種佔有慾的蠻橫,擁有感的樂意,都被理性消磨殆盡,都被約束困囿牢禁。我並不是她的所有。因而,我不能去干涉她的生活。支持,理解。繼續扮演好「學弟」的角色。我是這麼對自己講的。講的

時候,語氣很平淡。淚流滿面。

我送學姐去的車站。幫她拎著行李。就像她對我那樣。兩個人,在一起。講究的是相持的平衡,而不是對等。估計是因為分離。悄悄是別離的笙簫。我們沒有在路上談天說地了。靜靜地坐著,等待著。彼此都不知道對方在想著什麼。直到快檢票上車了。我記得很清楚。我先開口的。

墨姐。

嗯?怎麼了。

我能抱你一下嗎?

啊?

墨姐,像是被我這突兀的請求驚到了。我上前抱住了她。那時的我已經高於墨姐了。已經不是初遇那個瘦小,那個膽怯的小學弟了。墨姐剛好貼著我的肩。墨姐的身上,有股香味,比薰衣草濃郁,比鬱金香清甜。出於彼此的尊重,我沒有抱很久。只是在抱的時候,我在她耳邊輕輕地說了句。

謝謝你,墨姐。

我們分開。她臉色夭紅。我催促她檢票了,該出發了,小心一點,一路順分。約定好回來的時候,我再來接她。她應允了。檢完票后。她站在檢票口。回過身來。

再見。

嗯,再見。

有時候,說完再見。才發現有的人,會真的再也不見。

大一,彷彿也沒有我預期的快樂。沒有陽光很多的我,沒有交際很多朋友。社交,外游,也少了很多。大多的時候都是一個人。從宿舍到教室,再去圖書館,最後回到宿舍。與高中的生活相較。開心了一會,然後更失落了一些。專業課第一,從始至終。或許在他們眼裡,我是無趣的小怪獸。的確。我很無趣。

然後又寫起了日記。算是賡續一下高中的舊習。

寫些什麼呢?我記得有這麼幾句。

「有一束溫暖的光。

照在傍晚,一具疲憊的孑然。

車流人海,匯成闌珊,

看起來我們更黯淡。」

「彩舟雲帆,孤隻影單。」

「沉魚不得返,兩鄉隔山川。」

沒有很思念她了。只是寫的每一句都在思念她。

時間在快樂的時候會收縮得很短。在孤單的時候會膨脹得很長。

我大二,她大四。直到快畢業的時候。姜墨才結束了磨礪的支教之旅。她返校的時候,沒有告訴我。直到我那天在圖書館會宿舍的時候。才剛好看見她,和一個有些印象的學長,牽著手返校。我也記不起來那天哭沒哭。只是第二天,頭一次向老師請了假。

病假。

什麼病?

我不清楚。

癥狀很嚴重。

厭食。頭疼。時常淚腺失控。四肢乏力。心臟碰撞會產生神經電流,在大腦皮層形成痛感。

治療周期,三個月。

她畢業了。召集一幫人聚餐。給我來了通電話。

鍾厝,出來吃飯嗎?

額,好。

我平常並不是愛打扮的人。可那天,準備了很久。而且很搞笑的是。髮膠不怎麼會用。重複繼續重複,摸了四次,才稍顯滿意。在鏡子前,學著系了十幾次的領帶。

飯局上。她沒來迎接我。迎接我的是那晚我看見的男子。他是姜墨支教時同行的一位學長。有點小孩子氣的,偷偷地仔細打量了他一番。

耿直的講。長得沒我好看。

我來到包間。姜墨就在那。青絲飛瀉,發尾微卷。極光紫眸影,玫瑰紅胭脂。銀色項鏈,玄色長裙。與印象中相比,她似乎更加成熟魅惑了。我拉開表情,拿出了一張笑臉。

墨姐,好久不見。

她倒是先赧了臉。

嗯,好久不見。

其餘來賓,都興緻很高。喝了很多酒。我沒有什麼性質,淺酌。

快散場的時候,人余無幾。她突然拉著我,說要去餐館的天台敘敘舊。我不好薄了她的情分。跟著去了。

天,已看不見天了。只有大塊大塊的墨水,掩蓋著。眼下,霓虹交錯。她似乎是有些醉意了。還踮著腳尖,摸了摸我這個「學弟」的頭髮。

似乎,好久以前。我也這樣做過誒。

是啊。高中那一次。拿我開了個全學校的玩笑。義正言辭地赴身學習了。

我像是一瞬間放下了她已經有男朋友的事實。只是像以前一樣。學弟和學姐在聊天。

哦?我可沒有開玩笑呢!

也不知道是誰,寫了一本子的情詩。嘿嘿。

我愣住了。她。她竟然,看過那個本子?!所以......

說實話,學弟啊。我不還給你留了點東西嗎?

嗯?什麼東西?

啊?我當時,畢業的時候。

不可能。我還傻乎乎地跑去碎紙堆里,你班級去找,你有沒有給留什麼。結果什麼都沒有啊。

我不是,我記得放在廣播站,你常放零食的那個抽屜了嗎?

說來還蠻有意思的。當初你那個筆記本,我就是在那個抽屜看見的。

所以,我在寫那些東西的時候,也用了筆記本喲。

我的耳朵,瞬間轟鳴著。原來,她沒有騙我。

那,學,學姐。你在裡面寫了什麼?

啊?你,你沒看到嗎?

我,我當時根本沒有去廣播站了。

難道,你,我......

學姐,你在裡面寫了什麼?

我這次話語更急促了。眼裡有點酸了。

我急忙想驗證腦中的一個猜想。

哎呀,沒有什麼啦......

我扶住她的肩,聲音大了一些。

姜墨,你,你在裡面寫了什麼!

我記得,我分明看見了。她眼裡閃出了明珠。在月光下斑爍著。

都過去了,懂嗎?都過去了!我們回不去了!

是,是嗎?

我遲疑了。也沉默了。雙手滑落她的肩頭。就像她的眼淚已經失守。

那晚,我沒有返校了。去便利店。買了,一瓶啤酒,一瓶白酒。

還有一包煙。

姜墨,將要結束。

鍾厝,終究錯過。

所有結局已然埋好伏筆。所有故事已然就緒。所有的開始,只是匆匆的一句。

嗯,都過去了。這些過不去的。

2022.10

結筆於1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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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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