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呂倩倩的承諾

院長的屍體經過解剖檢驗，確認為中毒身亡，加上院長親筆書寫的遺書，以及技術人員對現場的檢驗，秦軼認可了張震關於院長為自殺身亡的推斷。

院長的日記本現在就擺在秦軼面前。日記的字裡行間充斥著院長對張耀揚深深的憎恨：

……我恨梅，更恨張耀揚。要不是他乘虛而入，梅根本就不會離開我……我今天問梅，還愛不愛我，梅的回答讓我痛徹心扉。教主對我說，如果擁有第三類記憶，我們就可以改變現實，如我們的夢想一般。我期盼著那一天的到來，讓梅能夠重新愛上我，讓我和梅能夠有情人終成眷屬，讓張耀揚在我們的生活中消失得乾乾淨淨，我恨他，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但如果我殺了他，梅一定不會原諒我……

秦軼看完日記，心中不由得直冒寒氣。

因愛成恨，因恨走上不歸路，這是個說得通的殺人動機。

「張震，你怎麼看？」

「從院長的日記我們可以清楚地知道，院長跟黃梅原本是一對戀人，後來因為性格不合，爭吵不斷，在兩人冷淡期，張耀揚走進了黃梅的心裡，兩人相愛了，並且很快結了婚。這讓院長無法接受，從而對張耀揚產生了強烈的怨恨，心中的怨恨長久積累，讓院長在怨恨中喪失了自我，但是院長知道，如果自己殺了張耀揚，黃梅一定會痛恨他，所以乾脆把黃梅也一起殺掉。正因為院長是幕後的雇凶者，所以殺手能夠順利地潛入醫院，並且護士小王也證明，在她配藥的過程中，只有院長接近過她，這些都足以證明，院長就是雇兇殺害張耀揚和黃梅的元兇。」

「你的推斷似乎沒有什麼問題。十多年來，院長心中的怨恨無處訴說，只能對著日記本傾訴，我大概計算了下，這裡80%的日記都是為了發泄對張耀揚和黃梅的怨恨。一個人在這樣的心理狀態下，確實可能做出雇兇殺人的極端行為。」秦軼皺著眉頭，心中似有所想，卻不知道如何表達。

「那這個案子，可以結案了？」

「你先把報告整理出來，給劉局看看，聽聽他的意見……」秦軼把日記遞給張震，「媒體方面，你就按你想的辦吧。」

「好了，我明白。」

張震走後，秦軼閉上眼睛，靜靜地回憶著院長的日記。

「到底哪裡不對，為什麼我總感覺差點什麼？院長對黃梅的情感非常複雜，他一方面憎恨她，一方面又深深愛著她，夢想著有一天能夠讓她重新愛上他，他日記中多次提到一個詞——第三類記憶，這又是什麼呢？還有，教主又是誰？院長似乎對他非常崇拜，把生活的希望都寄托在教主身上。如果不能解答這些疑問，就算真是院長雇兇殺人，這案子也有點破得不明不白的感覺。」

疑問牽引秦軼走入了迷宮，院長死了，殺手死了，張耀揚和黃梅也死了，出口在哪裡？

短短几天內，大洋市人民醫院連出人命，醫院上下人心惶惶。在這種情況下，市衛健委對呂倩倩的「醫療事故」高度重視，會同市檢察院、市人民法院組成調查小組，對事故進行全面調查。調查期間，呂倩倩被扣留執照，停止行醫，並負有積極配合調查的義務。所謂配合調查，包括隨傳隨到，提供各項醫療記錄，提供個人財產狀況，以及限制出境等等。

呂倩倩給劉川辦好了出院手續，將他接到家裡，再過幾天，他就可以拆掉紗布，見到久違的光明。呂倩倩讓劉川住進了南面的書房，

這裡有一整面牆的落地窗，太陽東升西落，幾乎整個白天都有陽光。這樣溫暖而又光線充足的房間，特別適合劉川。

不用去醫院上班，呂倩倩有充足的時間陪著劉川，跟他說話。通常，劉川很沉默，但只要呂倩倩說到媽媽，劉川就像打開了話閘，過去媽媽對劉川所做的點點滴滴他都記在心裡，回憶起來就像剛剛發生的事情。

傍晚時分，呂倩倩拉著劉川到樓下的小花園散步。由於呂倩倩答應了劉川，在他拆掉紗布之前，幫他把媽媽找回來；劉川很高興，邁著大步，呂倩倩需要小跑著才能跟上。

「劉川，慢點，小心摔倒。」

「沒事姐姐，摔倒我也高興，也許以後就沒機會摔倒了。」

「那也慢一點，姐姐跟不上你。」

「好吧，姐姐。」

「要不我們坐會吧。」

「好的，姐姐。」

前面有個小涼亭，上面爬著的葡萄藤已經長出了新芽，淡綠的小葉片點綴在涼亭上，生機勃勃。呂倩倩扶著劉川坐下來，今天是她第一次看到他這麼高興。

「我該怎麼兌現自己的承諾？已經沒有幾天了。」看著劉川，呂倩倩心裡挺不是滋味，呂倩倩不忍讓他知道媽媽去世的事實，可幾天後，劉川就要拆掉紗布，當他看不到媽媽的時候，該怎樣去跟他說？呂倩倩多麼希望自己能夠變成劉川的媽媽，可是這又怎麼可能呢？

呂倩倩正出神著，手機鈴聲打斷了她。掏出手機一看，是個陌生的號碼。

「喂，你好！」

「呂倩倩嗎？我是秦軼。」

「是，我是。」呂倩倩沒想到秦軼會給自己打電話，「你，有事嗎？」

「我想請你幫個忙。」

「哦？我現在已經停職了……」

「我知道……我們能見面談嗎？」

「我現在不能出去，你要見面就來我家吧。」

「我就在你家門口，你不在家？」

「哦，我在樓下，你等一會。」

掛了手機，呂倩倩讓劉川在涼亭里坐著，不要走開，自己回到樓上，果然看到秦軼正在門口等著。呂倩倩將秦軼請進家裡，兩人坐下，誰也沒有說話，似乎都在等著對方先開口。

「呂醫生，你認識孔飛嗎？」最後還是秦軼打破了沉默。

「認識，他曾經資助過我的課題。」

「哦，你覺得他人怎樣？」

「我並不了解他，也不想了解他。」呂倩倩的語氣異常的冷淡，如果早幾天與秦軼相見，也許呂倩倩會有了解秦軼的衝動，但是現在，她心裡除了劉川，不能再想多餘的人和事。

「哦，能跟我說說大概的情況嗎？」

「其實沒有多少可說的，課題很不成功，不到3個月，我就退出了。」

「可是據我所知，孔飛對你非常欣賞，一直極力邀請你去他的公司。」

「也許吧，我的研究對他的公司比較契合。」

「這樣，我就直說了吧。」秦軼拿出一份文件，遞給呂倩倩，「你看看。」

呂倩倩接過文件，粗略看了看，驚奇地問道：「你怎麼會有這份文件？」

「我也不瞞你說，這是我從張耀揚的電腦里得到的，從這份文件可以看出，這個課題從一開始就是兩人合作的項目。」

「可是據我所知，張耀揚與孔飛的關係並不融洽，當初我所了解的，也只是孔飛單方面的資助，並未形成一個項目。」

「對，但我想這種不融洽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妥協了。」

「恐怕我幫不了什麼，當初這個課題只是我個人的研究，但從現在這份文件看，已經有了很大的不同，況且自從我放棄后，就再也沒跟孔飛有過任何瓜葛。」

「我相信這點，不過我想，孔飛馬上會邀請你繼續這個項目。」

「哦，何以見得？」

「你離開后，張孔二人似乎對研究的方向有分歧，正是因為分歧導致了兩人的矛盾，最終兩人都希望對方放棄利益，將研究權利轉讓給自己。現在張耀揚死了，孔飛就可以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進行了。但孔飛的公司在研發能力方面，遠遠不如聖輝葯業，他必須求助於你。」

「你是懷疑……」

「對，孔飛的嫌疑非常大。從現在警方掌握的證據看，似乎是院長雇兇殺死了張耀揚和黃梅，但我還是發現了幾處疑點，所以我希望你能幫我……」

「你想讓我潛入孔飛的公司，給你當卧底？」

「是，我會暗中保護你。」

「保護我？」呂倩倩淡淡一笑，「我想知道，你為什麼找我，你憑什麼相信我？」

「憑我的感覺，你為了救張珊，寧願犧牲自己的前途，我想你是善良的，還有劉川……」

「好了，你別說了。」呂倩倩打斷秦軼，「我可以答應你，不過你得先答應我一個條件。」

「你說。」

「幫我變成劉川的媽媽。」

「變？如何變？」

「我知道你有辦法，否則我也不會提出這樣的條件。」

「好，我答應你，不過有個前提。」秦軼定定地看著呂倩倩說道，「劉川見過你后，你必須離開他，讓我來照顧他。」

「只要你能讓他相信，我可以答應。」

「好，我一定儘力！」

秦軼並不知道，自從上次在醫院兩人互換名片后，呂倩倩就暗中了解過他——因為那個奇怪的夢。基於了解，呂倩倩心裡盤算著一個大的計劃。這個計劃的第一步，竟與秦軼不謀而合。

比秦軼預料的更早，孔飛在張耀揚被殺之前，就已經再次邀請呂倩倩回到項目組擔任首席專家。呂倩倩由於不相信孔飛，一直沒有答覆他，今天，秦軼給了她一個答應孔飛的充足的理由。

在秦軼看來，呂倩倩是個善良而又富有正義感的人；但即便如此，秦軼也沒有想到呂倩倩會答應得如此痛快，不由得對她欽佩不已。

「你需要我怎麼做？」呂倩倩問道。

「我想孔飛之所以要殺掉張耀揚，除了兩人的分歧外，他一定還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秘密一定跟研究有關。」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孔飛未必會將這個秘密泄露給我。」

「當然，孔飛不會輕易相信你，但他的項目又少不了你，我相信你早晚會有機會接觸到他的核心機密。這需要你取信於他。」

「我儘力而為吧。」

「孔飛是個極其狡猾的人，你不要做得太過刻意。如果做不到也不要強求，我會再想別的辦法，第一重要的就是安全！」

「我自己的命，我會注意的，只要你別忘了答應我的事情。」

「你放心，就算你不幫我監視孔飛，我也會幫你，你這都是為了幫助劉川。」

「好，那我們各自準備。」呂倩倩站起來，向秦軼伸出右手，「我們擊掌為定！」

「擊掌為定！」

秦軼這裡與呂倩倩「擊掌為盟」后，兩人繼續商定了聯絡的方法，謀划著下一步的行動方案。待一切商量完畢，秦軼離開了呂倩倩家，返回市公安局。路上，秦軼盤算著怎麼將呂倩倩「變成」劉川媽媽。劉川並沒見過媽媽的摸樣，只要改變呂倩倩的聲音，與他媽媽的聲音一致，應該就可以讓他相信，呂倩倩就是他媽媽。

改變聲音，是高智商罪犯常用到的「偽裝」技巧，「偽裝」與「識別偽裝」，是老李「罪犯研究」中的一大課題。呂倩倩交給秦軼的錄音帶上記錄著劉川媽媽的聲音，這對於鑽營「罪犯研究」的老李來說，應該不算太難的事情。但是要怎麼跟老李說呢？什麼樣的理由聽起來既合理，又不泄露他與呂倩倩之間的「交易」？秦軼並非不信任老李，只是出於對呂倩倩安全的考慮，他需要做到萬無一失。

正思索著，秦軼的手機響了，「喂，哪位？」

「秦隊長，我是馬剛，我接到小蝶的哥哥了。」

「你們在機場等著我，我馬上去接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