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轉生而來
華山東峰之側,下棋亭內,林軒長身而立,遙望著東方升起的紅日。
淡紅色的陽光下,秋林隨山勢延綿,山間雲霧隨清風而動,當真美不勝收,如臨瓊華仙境,登瑤台聖樓。
「華山,果然是個看日出的好地方!」
散心而來的林軒面帶微笑,取出手機開始攝影,留存此等美景,變換著角度,咔咔咔拍個不停。
一個小時后,朝陽徹底升起,天邊紅霞消散。
深覺不虛此行的林軒,轉身離開下棋亭,不料下階梯時,突有一陣狂風吹過,有異物迷入雙眼,疼痛難忍之間,不禁亂了腳步,一腳踩空重摔而下。
額頭磕在石階之上,剎那間眼冒金星,額頭左側靜脈血管斷裂,鮮血噴涌而出,染紅了大片地面。
林軒腦海一片混沌,宛若被人迎頭一棒,難知天南海北,意識也漸漸墮入黑暗。
臨死前,宛若迴光返照一般,有了瞬間的清醒,林軒心中自嘲:居然死的如此草率!
鮮血順著山石蜿蜒流淌,流入一道微不可見縫隙之中,之後深入青石,融入一塊碧綠色的玉佩之中。
受鮮血刺激,玉佩綻放出淡青色的光華,自動吸納林軒的鮮血,最終化光消失不見。
大梁國,上京城南,長樂坊。
楊柳抽芽,百花吐艷,清香隨暖風飄蕩傳來,也不知究竟是花香,還是其它!
嵐翠閣,位於長樂坊內,是上京城有名的風月場所,夜色還尚未降臨,便隱隱有靡靡之音傳出。
「啊!」
後院一處,突兀一聲壓抑的低叫聲響起。
雅間『聽雨軒』內,一十七八歲的少女坐在琴桌之後,左手捂嘴,神色驚慌的道:「小王爺,你打死人了!」
琴桌前幾步之外,一位十五六歲的錦衣少年,正仰躺在地面,雙目緊閉,呼吸漸不可聞。
另有一位同樣年紀的少年,站在其身前三步,正右手前伸,滿臉難以置信之色。
幾息之後,少年面色轉為驚恐,合身撞破窗戶,落地之後不敢停留,沿著廊道縱身狂奔而去。
亡命狂奔之時,少年心中暗罵:堂堂冠軍侯長子,怎的這般廢物,連我一招都接不住,居然被我打死了,這可如何是好。
嵐翠閣前院,是一棟三層閣樓,每層有房間數十,是達官貴人護衛休息之處。
少年飛奔而來,推開一樓一間房門,縱橫不過丈許的小屋,裡面坐著兩位中年男子。
「二公子,何事如此驚慌?」見到少年入內,神色慌張,兩人臉色大變,匆忙起身。
「隨我回府!」少年也不解釋,轉身離去。
兩位護衛對視一眼,心中不斷下沉,匆匆追了上去。
三人出了蘭翠閣,在院外停馬場取回所帶馬匹。
上馬之後,少年揮鞭抽動馬臀,馬匹吃痛之下,發出一聲嘶鳴,四蹄翻飛極速而去。
「公子,京城不得縱馬!」隨行兩位護衛大驚失色,一人急切地喊道。
「管不得那般多了!」少年頭也不回。
見到自家公子已經跑到十餘丈外,兩位護衛對視一眼,咬牙縱馬跟上。
上京城為大梁國都,長樂坊又位於繁華地帶,道路極為開闊,能并行數輛馬車,因而一路暢通無阻。
眼見馬匹飛奔而來,行人紛紛閃避,卻也神色好奇張望,上京城可御馬緩行,縱馬狂奔卻是不被允許。
一刻鐘后,少年三人來到端王在京城的別院。
馬匹尚未停穩,少年便匆匆躍下,沒有搭理門口的護衛,徑直飛奔入內。
「父王呢?」迎面撞見一文士打扮男子,少年急切地問。
「湖中釣魚!」眼見少年形色匆匆,文士眼中閃過一絲詫異,沒有多問,直接言明端王所在。
少年聞言,轉向朝東,經過兩重院落,來到一處人工湖旁。
小湖四周有青石堆砌,湖面縱橫十數丈,其內湖水清澈,游魚清晰可見。
湖西側並排栽著幾株柳樹,柳枝在風中微微晃動。
其中一顆柳樹下,端王身著便服,神色悠閑的垂釣。
「珩兒,每逢大事有靜氣!慌慌張張成何體統?」被急促的腳步聲驚動,端王轉頭低聲訓斥。
「父王,孩兒闖大禍了!」來到端王身前,蕭珩撲通一聲跪下。
「起來說,有父王在,天塌不了!」端王眉頭一挑。
「父王,孩兒失手打死了林軒!」蕭珩伏倒於地,額頭觸及冰冷的青石地面,卻也不敢抬頭。
「林軒?有些耳熟!」
「是冠軍侯長子!」
「林無爭的長子!」端王聲量拔高,雙眼死死的盯著蕭珩,聲音低沉,嚴肅的道,「抬起頭來,看著我!」
蕭珩顫巍巍的支起上身,小心翼翼的看著端王。
「冠軍侯林無爭,15歲突破先天,22歲成就天人,如今十五年過去,更是位列天下絕頂!」
「父王沒記錯的話,其長子林軒,今年十五,與你同歲!」
「就你這三腳貓功夫,能將林軒打死?」
「你莫不是在講笑話?」
端王面色沉重,說到最後,帶著一絲期待。
「父王,我也不想的!盛怒之下,我也留了五分力,孰料卻一掌將其打死!」蕭珩哭喪著臉,事到如今,依然覺得很不真實。
「……廢物!」端王低聲怒罵,也不知是在罵誰。
「父王,救我!」蕭珩叩首哭求。
「勿慌,容父王想想辦法!」端王轉頭看著湖面,語氣淡定的道。
蕭珩心中微松,緩緩支起上身,眼角餘光卻發現,右側三步之外,本來平靜的湖面盪起了漣漪。
轉頭瞥了一眼后,急忙再度伏倒於地。
匆匆一瞥間見到,但見端王手中的魚竿,正不停的顫抖,蕭珩心中哀嚎:我命休矣!連父王都怕了!
端王目視湖面,眼神劇烈波動,許久之後,頹然嘆息一聲:「珩兒,為父送你出海!」
「出海?」蕭珩抬頭,詫異的看著其父。
「不錯,去東海,東海三千裡外,千星群島!」
「千星群島三大宗門之一的翰海宗,與父王有商貿往來,你去那裡躲一段時間。」
「……好!」微微沉默之後,蕭珩低聲說道。
嵐翠閣內,卻說蕭珩離去之後,無人察覺之下,一道碧綠色的光華一閃而逝,融入躺在地上的少年體內。
琴卓后的少女,等到蕭珩離去,不禁輕笑著伸了個懶腰,傲人身材凸顯,展示出驚人的曲線。
「任務完成!」
十餘息后,少女雙耳微動,氣質剎那間變換,如落入陷阱的小獸,眼神之中寫滿了倉皇。
「妙玉,發生了何事?」急切的聲音傳來,話落,一風韻猶存的美婦人推門入內。
見到裡面的情景,美婦人瞳孔為之收縮。
「媽媽,林公子被打死了!」淚水自臉龐滑落,妙玉顫聲說道。
「林公子死了?」
美婦人身體晃動,臉色變得慘白,瞬間又醒悟過來,匆忙帶上房門,之後一步之間跨越數米,來到少年面前蹲下,顫抖著伸出右手,搭在少年脖頸左側。
「沒死,還活著!」美婦人面色轉喜,從懷中取出一個瓷瓶,倒出一粒藥丸給少年服下。
「林公子沒死?」少女驚喜的道,眼中卻閃過震驚之色。
「還好沒事,不然我等都要陪葬!」美婦人輕出了一口氣,接著皺眉問道,「誰做的?」
「他自稱端王府二公子!」少女眼瞼低垂,輕聲回答。
美婦人揉了揉額頭,滿臉頭痛之色,暗罵:到底是藩王公子,鄉下之人,不知輕重。
「有人問起你經過,一定要照實說,一絲一毫都不能有差錯。」美婦人轉頭對妙玉叮囑。
「媽媽,我知道了!」妙玉低聲回復,接著抬頭詢問,「媽媽,我不會有事吧?」
「你的命運,已不是我能干預的了!」
美婦人說完,攔腰抱起昏迷中的少年,之後匆匆出屋,沿著廊道拐動幾次后,來到角落一處房間。
房間之中,一風姿綽約的美人斜倚而坐,愜意的看著書籍,見到美婦人行色匆匆,又抱著一名男子,不禁端坐身軀,皺眉問道:「柔娘,這是?」
「練夫人,是這樣的,妙玉那裡……」
等柔娘說完,練姓美人低罵一句,「蠢貨,在這等我」。
話音未落閃身出屋,於廊道間飛縱,一步之間便是十數丈距離,速度極快卻也悄無聲息。
里許距離一晃而過,接近了妙玉的房間。
練姓美人目露寒光,右手於腰間輕撫,銀光靈蛇般遊動,化為一根丈許長的軟鞭。
軟鞭震動,化為無數銀影,於前方鋪展開來。
勁氣震蕩之間,房門瞬間炸碎,練姓美人合身沖入房內,對著感應到的微弱氣機撲去。
入內之後,眼前一覽無餘,感應到的微弱氣機,位於床榻之處,細說起來,是位於床榻之下。
練姓美人眼中閃過一絲煞氣,心道:還是讓她逃了。
軟鞭抖動,瞬間筆挺,化為一丈長銀槍將床榻挑翻,一位少女昏迷於地,看模樣正是妙玉。
練姓美人抖手,軟鞭遊動纏於腰間,之後來到妙玉身前,雙手幻化出掌影,在妙玉身上不停揉捏。
沒有發現易容和練武的痕迹,練姓美人心中微松,起身搜尋著痕迹,幾息之後來到琴卓前。
「借貴寶地一用」,六個娟秀的小字之後,是一朵蓮花狀的火焰印記。
燃情魔宮,情慾道的妖女!居然混到我眼皮子底下!練姓美人面色冰冷,手指都捏的發白。
「練夫人,發生了何事?」
門口出現幾名女性,統一身著白色長衫,手持三尺長劍,卻是被驚動的蘭翠閣護衛。
「無事,下去吧!」
「是!」幾名護衛行禮退去。
練姓美人彎腰抱起妙玉,沿著廊道回到自己房間。
房間內,柔娘已將少年放在床榻上,正焦急的在床榻前來回踱步。
「練夫人,妙玉這是?」
見到躺在自己床上的少年,練姓美人眼中閃過不悅,抖手將妙玉拋出,「妙玉給你,下去吧!」
「是!」柔娘小心的接過,低眉回答,之後退出房間。
柔娘離開之後,練姓美人來到床榻前,遲疑了一下,探手在少年胸前輕柔,真氣運轉給少年療傷。
林軒悠悠醒來,成功融合了前身的記憶,對於此世有了大致了解,眼神不禁有些複雜。
前生死的草率,前身死的戲劇!
「林公子,您還好吧!」練姓美人溫和的道。
轉頭循聲看去,美婦人的臉龐映入眼帘,林軒心中閃過眼前美人的信息:嵐翠閣閣主,地榜第101位,「無影鞭」練九娘,五皇子雍王的人。
「練閣主,雍王必須就此事給本公子一個交代!」參照前身該有的反應,林軒起身放著狠話。
「林公子放心,此事我會稟告殿下,必會給公子一個滿意的交代。」練姓美人眼瞼低垂,掩飾眼中的不悅。
「那便最好!」
林軒初來乍到,不便多說,練九娘心中有氣,不想搭理這毛頭小子,一時兩人無言,沉默前行。
在練九娘的陪同下,林軒來到嵐翠閣前院,找到了自己的四名護衛。
「大公子!」
「回府!」
「是!」
上得馬車,無人可見之下,林軒放鬆身體,陷入軟座之內,梳理著前身的信息。
前身與自己同名,大梁冠軍侯長子,出身之高貴,遍數大梁,除了皇室,也沒有幾個能夠媲美。
冠軍侯林無爭,天人絕頂強者,如今統兵三十萬,鎮守南疆十萬大山,實力和勢力都處於世界頂端。
如此好的出身,卻也不見得是好事!
林無爭過於強大,能與其為敵的,至少也是一方大佬。
面對他們,以林軒的實力毫無還手之力。
前身便是如此,死在了京畿重地,五皇子雍王的地盤。
當然,前身太過廢柴,也是一個重要的因素。
蕭瑾,梁武帝九女,前身後母,似乎也不是什麼好人。
前身如此廢柴,當與她脫不了干係。
林軒皺眉沉思,臉色不是很好。
卻說蘭翠閣這裡,目送林軒離去,練九娘招來一輛馬車,往雍王府而去。
雍王府書房,雍王正在考教世子學術。
「王爺,練夫人前來,言及有要事稟告!」有下人於書房外傳聲。
「讓她進來!」雍王淡淡的道,見到十八歲的長子起身,不禁微微一笑,「顯兒,你也大了,該為父王分憂,隨父王一起見見她。」
「好的!」雍王世子欣喜的道,依言坐下。
片刻后,練九娘進入書房,看到世子也在,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屈身微微一禮,「見過王爺,世子!」
「夫人不必客氣,坐下說吧。」雍王微笑示意。
「是這樣的……」練九娘依言落座,低聲敘述起來。
「我知道了,夫人先回去吧!」
「是!」練九娘起身告退,並隨手帶上房門。
「顯兒,覺得林軒如何?」雍王看著長子笑著說道。
「廢物一個,丟盡了冠軍侯的顏面!」雍王世子面色不屑。
「不錯,確實廢物一個!林無爭十五歲時,已經成就先天,林軒今年同樣十五,卻這般無用,你可知為何會如此?」雍王帶著一絲考教之意。
「難道是九姑刻意而為?」端王世子思索片刻,猜測著說道。
「當是如此!為父那位九妹,可不是個良善之輩。十三年前,九妹蒙父皇賜婚,嫁給林無爭。」
「當時,父王還和你十四叔打賭,賭林無爭那不知道哪裡來的長子林軒,可以活到幾歲。」
「結果如何,誰贏了!」端王世子好奇的問。
「都輸了,父王認為活不過一年,你十四叔認為活不過三年!但是,林軒一直活得很好,甚至被你九姑視若己出,你九姑的賢惠之名,也因此廣為流傳。」
「為父還以為你九姑轉性了,直到兩年前,聽聞林軒流年青樓,才明悟過來,她沒有變,只是手段更加隱晦了。」
「嘖嘖,十三歲便破去純陽,沉迷床榻之間,荒廢了武道修行,林軒已經被養廢了!」
雍王面色感慨,接著看著長子說道:「你可知你九姑高明在什麼地方?」
「九姑是以慈母多敗兒的方式,廢掉了林軒,卻又撇清了自己!」雍王世子沉聲說道,對於這位僅見過幾次的九姑,有了深深的忌憚,「為了這個目的,她偽裝了十三年,未來當還會繼續偽裝下去!」
「從中,你可有所悟?」
「孩兒明白!」雍王世子鄭重點頭。
「你覺得該給與林軒什麼交代?」雍王滿意點頭,沒有細問長子悟出了什麼。同一個道理,由自己悟出和他人講述之間,還是有很大不同的。
「孩兒明天登門,送上白銀一萬兩,以表達歉意!既然林軒喜愛逛青樓,便給與他足夠的資本!」
大梁國內,一兩銀子可換一千銅幣,一枚銅幣可買一斤大米,一萬兩白銀,已不是小錢了。
「不錯,那個名叫妙玉的女子,也給他送去!」
「妙玉?那個女子或許有問題!」端王世子有些遲疑,見雍王笑而不語,解釋著道,「魔門可不是善與之輩,沒道理留下活口!」
端王滿意點頭,笑著說道:「有沒有問題並不重要!如果沒問題,給林軒送個美人,又沒有錯處!如果有問題,她能瞞過練九娘,可見手段非凡,為父便更加期待。」
「孩兒明白了!」端王世子點頭,「明日孩兒便登門,講述其間因果,至於冠軍侯府如何處置妙玉,就與我雍王府無關了。」
「正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