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仇殺

1、仇殺

這是一個世外桃源般的地方,在這四面環山、花木繁盛的山谷中,坐落著一戶人家。

百里之地,只此一戶,又是在山野之中,確是十分少見。

這個院落也不是很大,整個院子也就四間小房子。但看泥牆木檁,更無氣派之言,實實就是一個山民之家。

院落的正房裡,除了一個半百老者,還有一個少年男孩。

這半百老者,體型偏瘦,個頭不高,身穿一件低到足踝的舊灰袍,頗有文人儒生的感覺。看他唇上兩撇白須斜伸出去,頷下一束白須約長三寸,雖然老態盡現,可一對眼睛卻炯炯有神,縱然面色凝重,卻依然透著矍鑠。

再看這少年男孩,約莫十一二歲,長得虎頭虎腦,顯得十分聰明,而他清亮的眸子里透出的幼稚,更讓他多了幾分孩童的生機。他的個頭還不高,可是微微泛黑的膚色卻給人一種健康的感覺。再從他捲起的袖子和褲管看他的胳膊和小腿,都顯得很有力。

最後再看站在院子里的兩個中年人,都是僕人打扮。兩人長得都不算太高大,卻都頗為強壯。這二人一個穿著淺色勁裝短衫,一個穿著袒胸小褂,從舉止來看,都是習武之人。

這時剛過清晨,半百老者微閉著眼睛,凝色坐在正房,任憑少年一個勁地口喊爹爹,他也全不理會。

卻說這是少年第一次見到爹爹這樣。自少年記事起,他就和爹爹以及兩個叔叔生活在這裡。爹爹十分疼愛他,總是在睡前給他講有趣的故事。

除了講故事,爹爹還教他如何狩獵。只不過,直到今天,少年依然無法在沒有任何人幫忙的情況下解決一隻老虎。

對於如何制服一隻老虎,少年當然知道方法,可是他終是無法將那方法用到實戰中。一方面是他力氣太小,另一方面是他並不能掌握爹爹教他的招數。

那些招數是足以殺死老虎的招數,當然也是實用的武功招數。然而少年對習武並沒有多大興趣。

因此上,數年的時間,少年依然沒有掌握那些在爹爹看來很簡單的武功招數。好在,爹爹也並沒有表現出失望。

老者是那樣的疼愛兒子,面對兒子時從來都是帶著慈愛的笑容。可是今天,他卻不理睬自己的兒子。

這讓少年感到很鬱悶,也有些難過。

沒過多久,身穿小褂的僕人走進來,對少年道:「少爺,走,咱們去打野獸。」

少年聞言,立時跳起來,歡聲道:「好啊,好啊,那快走吧。」他雖然不喜歡習武,卻很喜歡看熱鬧,喜歡看叔叔收服兇猛的野獸。於是,打獵的喜悅讓心頭的鬱悶和難過一鬨而散,一張小臉上頃刻就充滿了歡樂。

僕人帶著少年走出了屋子,在一間偏房裡找了一條鋼叉,就和少年有說有笑地出了門。

一大一小走後,身穿勁裝短衫的僕人就走進了正房。

這時候,老者已經睜開了眼睛,臉上神色卻還是十分凝重。

他從木椅上站起來,疑色道:「他們走了,你為什麼不走?這是我的仇人,與你無關,沒必要連累你。」

僕人沉聲道:「我不走,我要和主人一起迎敵。」

老者苦笑一聲,道:「迎敵?以你的武功,只能是死路一條。此人冷血無情,只要你留在這裡,他絕不會饒你的性命。」

僕人疑聲道:「主人,既然如此,你為何不走?」

老者又是苦笑,慘然道:「因為我走不了。告訴你,只要是他盯上的人,

一定逃不掉。」

看著僕人,他又道:「但是你不一樣,你與他並沒有仇。只要你不是和我在一起,你就不會有危險。」

僕人固執地道:「我不走。」

老者哎了一聲,道:「你這又是何必呢?」

將近黃昏時分,一陣聽起來並不悅耳卻有些瘮人的笛聲傳到了院落中,傳入了主僕兩人的耳中。

聽到這笛聲,僕人並沒有什麼大的反應,老者卻是苦笑兩聲,帶著一臉的生無可戀,凄聲道:「該來的終究要來。」

那個短褂中年人帶著少年出了門,走向的並不是往日的高山中,而是向著更低處走去。

兩個人進了一條崎嶇的小道,順著小道在黃土峭壁間穿行。

中年人奉了老者的命令帶著少年逃離,自然不會走大路。少年大感詫異,就問:「叔叔,我們不是應該上山嗎,怎麼還往這山溝里走?」

中年人微微一笑,道:「你不知道,這是捷徑,這樣走,要比以前快多了。」

少年聽了這話,也就不再發問。兩個人走了約莫一個多時辰,卻就直接走出了山谷。

再看對面,已經是熱鬧的市肆。

這時候,少年自然感到不對,就又問中年人。中年人騙少年道:「老爺說了,你長年呆在山裡,應該見見外面的世界,就讓我帶你出來看看。」

少年雖然感到奇怪,卻也是第一次見外面的繁華,一下子就迷住了。

可是少年不知道,中年人已經聯繫好了收養他的父母,很快就把他帶到了那家。

等少年反應過來,中年人早已經離去了。大驚之下,少年嚇得哭了起來,收養他的夫婦就開始哄他。

少年年紀雖然不大,腦瓜子也算靈活。他在夫婦不注意的時候,就悄悄溜了出去。

到了大街上,他憑著記憶摸索著走,居然很快就找到了回去的路。

這時,老者猶在院子里踱步,敲門聲就響起來。老者還未來得及開口,就聽見了外面人的說話聲,一聽就知道是另一個僕人。

開了門,僕人就走了進來。

老者疑色問道:「你,你回來幹什麼?」

僕人道:「主人,我放心不下你。」

老者聞言,又驚聲問道:「你回來了,那念兒呢?」

僕人就說已經送了人家,老者嘆息一聲,卻不再說話。

等另一個僕人走出來,老者又道:「你們兩個這又是何必呢?」

這時候,那陰森森的笛聲聽著比之前更響亮了,顯然是吹笛子的人離他們更近了。

雖然天已經黑下來,可是也能看出來,老者的臉色已經完全變了,神色裡帶著的是比之前更多的恐懼。

笛聲越來越近,老者臉上的神色卻又慢慢變得平和起來。

不再恐懼,是因為他已經想通了。他在想:既然躲不掉,不如從容面對,已到暮年,生死早該看淡了。

此刻剩下的,除了對兩個僕人的愧疚,也就是對兒子吳念的記掛了。

然而,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兒子吳念會在這時候回來。

打開門后,老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念兒,你,你……」

這時候的吳念滿臉含淚,泣聲道:「爹爹,你不要孩兒了嗎?」

老者一把拉住兒子的手,把他拉進懷裡,失聲道:「爹爹怎麼捨得不要你?可是,爹爹實在沒辦法呀!」

吳念腦筋一轉,幽幽問道:「爹爹,是有什麼麻煩嗎?」

老者慘色道:「是的,是很大很大的麻煩。」

吳念堅定地說道:「那我們一起面對,我再也不和爹爹分開了。」說完,他就把頭深深埋進老者的懷中。

然而詭異的笛聲已經無比清晰,無比洪亮,吹笛的人顯然就在房外。

這詭異又清晰的笛聲讓兩個僕人各自一驚,吳念更是大為惶恐。

老者沒有說話,只是苦笑。

笛聲戛然而止,一個振聾發聵的聲音在夜空道:「吳靜遠,你可真是給你選了一塊好墓地呀!」

這一聲之後,院中三人皆驚,唯老者面色如常。四人抬頭看去,只見一個身體頎長的人,筆直地站在屋脊之上。

在這夜色之中,看他一身闊袖袍衫隨風展舞,給人一種難以形容的可怖之感。

吳靜遠用手輕輕擠壓著吳念的後頸,很快,吳念就閉上了眼睛,昏昏睡去。

「凌宗主,小孩子可見不得血腥場面,他是生是死那是后話,現在還是先讓他睡一會兒吧!」

說完,吳靜遠抱著吳念進了一間屋子,將他放到了土炕上,就走出了屋子。在這個過程,屋脊上的凌宗主一動不動地站著,更沒有說話。

可是,就在吳靜遠停到院中的一剎那,也沒見屋脊上的凌宗主如何移動,他的人卻已站在了吳靜遠的身前。

看這凌宗主,是一個微須中年人。他神色如常,並無怒意,可從他的目光中,還是能夠感覺到難以言說的森寒之意。

見到這快速無比的身形,吳靜遠並沒有顯出意外,只是悠然說道:「凌宗主,你要取我的性命,就來取吧。」

就在這時,兩個中年人立時上前,分站在吳靜遠的左右。

左側的勁裝中年人道:「主人,咱們三個一起上,未必不是他的對手。」

吳靜遠苦笑一聲,既沒有說話,也沒有拚命的意思。

兩個中年人卻幾乎在同時沖了出去。

凌宗主的身體並未移動,可是他的兩隻手卻快速地在兩個中年人的頭頂依次敲擊了一下。

伴隨著幾乎達到共振的兩聲短促慘呼,兩個中年人同時倒地。

凌宗主面無表情,悠然道:「哎,現在的年輕人可真是不怕死。」

說完,他就從吳靜遠的身前慢慢走到了他的身後。

走動的過程確實很慢,可是他出手的速度卻是快到肉眼很難看清。

沒有鮮血,沒有慘呼,吳靜遠直接就倒在了地上。

凌宗主沒有猶豫,繼續往前走,就走進了那個房間,然後看到了睡在炕上的吳念。

他一步步走到土炕前,看著熟睡的吳念,口中念道:「無仇無殺,懷仇生殺。」

他彎腰,將吳念抱了起來,看著吳念的臉龐,又說道:「從今以後,就讓我來培養你吧。」

說完,他就抱著吳念走出了房間,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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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心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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