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畢業前最後1場朋克市集
王述文再次接到智通公司打來的電話是在畢業典禮后的第三天。
他被正式錄取了。並通知一周內,辦理好個人相關事宜,然後到公司報道。他的職位暫定為文案助理。
說真的,他沒想到會被錄取。而且是一個學油畫的學生,和廣告文案八杆子打不著,筆試竟能通過。你說這狗屎運,真是風水輪流轉,一掃他以往經常考試不及格的陰霾。
這兩天學校的各個寢室都在做離校的準備。很多外省的同學,陸續把自己東西清理打包,該裝箱的裝箱。只等周末的畢業晚會一結束,大家就正式告別校園,各奔東西了。
王述文不願呆在宿舍里看著大家,漸漸將幾年熟悉的環境清空。他打算和寧藝去校園露天集市散散心。
所謂校園的露天集市,一開始是即將畢業的同學對不用的私人用品,自發在校園裡低價兜售。後來,慢慢的演變成一種有組織,有創意、參與性強的主題售賣集會活動。內容包括,從圖書唱片到生活用品,DIY體恤到各種飾品,還有手工製作玩偶,個人藏品等等,五花八門,形形色色。
王述文往年這個時候都會去逛集市,他特別喜歡淘一些個性的小玩藝,價格不貴,買一兩件拿來當擺設玩。
「要不你繼續把你那身『棒棒』的行頭穿上,蹲在集市旁邊和人合影,說不定一天下來,還能賺個百十來塊錢。」寧藝調侃說。
「我那叫行為藝術。」王述文鄭重提醒道。
這倆無所事事的本屆畢業生是最不急於離開學校的一批人。
寧藝就一個箱子,離校當天直接坐一趟地鐵再下車走幾步就到家了。
王述文現在工作也已找到,上班前這一周的時間足夠他去市區找房子,也不急這一天兩天。
不過,這一次寧藝拉王述文去逛集市,並非單純玩而是有任務。不用猜就知道,當然又是與蘇敏有關。
誰叫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軟呢,這不剛剛才吃了人家一頓飯嗎?
集市就搭建在學校的雕塑廣場前,如果參展的同學太多,有時就移一部分到背後那片種著銀杏和榕樹的林子里。
他倆上午就去到了集市,當天正好陰天,不算太熱。雕塑廣場已擺滿了臨時的貨架和花車,橫豎排開的攤位前人頭攢動。
沿途遇見有的人在扮演著遊戲中的武士和巫司的角色,拿著劍和法器擺著造型。
幾個穿大體恤,頭戴棒球帽,一身嘻哈打扮的人自娛自樂的跳著街舞。
空地前,還有一個名叫「鐵皮玩具」的三人樂隊表演著民謠哄托氣氛……王述文跟著人流走走停停,東看西瞧,還是難忍嘴賤的到處和攤主討價還價,像是看中了不少心儀的東西。
寧藝不知從什麼地方鑽出來。催著他該過去捧場了,倆人便避著人繞過一路貨攤,向著不遠的林子走去,
稀稀密密不規則的樹下散落著不少的帳篷和吊床。倆人沿著小徑轉到帳篷後面,終於看見一組「全副武裝」的人圍著錯落包裹著畫布的樹桿噴著油漆。
寧藝徑直走到一位戴著面具,穿著靴子和牛仔短褲的人旁邊,碰了碰了對方白凈削瘦的肩膀。對方揭下防毒面具,露出扎著高馬尾辮靈巧有壓痕的臉。
一身美劇中常見的追殺喪屍的工業風裝束的蘇敏,眉頭專註的叫寧藝去推車上拿一罐黑色的噴漆過來。
她下意識瞟見了揣著手站在後面打望的王述文,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然後,戴上面具舉著噴罐繼續在樹桿上塗畫。
王述文正想問「朋克女王」創作的內容是什麼?忽然發現另一株樹下蒙著三角巾噴漆的好像是那天扯他球衣的女生。他本想上前友好的搭個訕,不過一想起那天他和寧藝與蘇敏吃飯情形……
「王同學,你是不是對她有意思?」寧藝在王述文無聊問起蘇敏閨蜜時,開玩笑說。
「可別,別人都有男朋友了,何況……」
王述文不看蘇敏眼神,便知道她後面沒說完的是什麼意思:他王述文看起來愣頭傻腦。
所以他現在沒必要自作聰明上前套近乎,而是繼續裝傻充愣的站在原地看熱鬧就行。
說實話,這些塗鴉形式充斥著暴力與金屬的抽像組合,王述文才疏學淺,實在欣賞不來,這個熱鬧不看也罷。他索性找到一張空的吊床爬上去躺下等寧藝他們。
正迷迷糊糊時,一陣瘋狂的顛簸差點沒把他從吊床上扔下來。恍然間一隻金黃的直立怪物遮天避日擋住了光線,只見暗色的面具在那張吐著粗氣的巨型面孔上像一條隆起的小褲叉。
「我勒個去,什麼玩藝兒?」
王述文順手一把揭掉金毛怪物的面具,果不其然是大熊同學,他怎麼就把塗鴉社團的這傢伙給忘了。
「什麼時候把頭髮染成金毛了?」
「嘿嘿,怎麼樣,潮吧。」這傢伙隨口叼支煙,做了一個邁克.傑克遜的舞步動作。
「確實,不但潮,還發霉了。王述文嘲諷說,「你怎麼還沒滾回公司實習?」
「要啊,這不回來參加明天的畢業晚會,今天順便和敏姐他們搞塗鴉社的畢業秀。這組『變異』的塗鴉創作還行吧?」大熊不忘得意的問。
「創意講的是什麼?」
「藝術生化危機……腦袋嗡嗡的吧,王同學?」他學著街舞中歪著頭指向對方,隨後,止不住一陣豬叫的怪笑。
......沒辦法,不懂藝術的王述文和寧藝還得最後充當背景板,倆人拉著橫幅和塗鴉社拍完了合影才算完事。
……
輪到正式到新公司報道的一天。王述文到HR辦公室填了入職表,交過學歷和身份證的複印件后被人力部經理帶到一間小型會議室,告之先與品牌中心負責人見面,再聽候安排。
會議室除了常規的橢圓桌和投影外,就是一塊大白板。白板上面用馬克筆標註各種圖形和箭頭,密密麻麻的符號和小字穿梭在圖形之間……乍一看,以為到了某個科技公司的產品研發部。
具體公司品牌中心是做什麼,王述文不清楚,只知道網上介紹智通主營業務是關於汽車方面的。
王述文正好借這個短暫的等待間隙,快速回憶和疏理一下他怎麼從學校一步一步走到這家陌生公司來的。
實話,坐在CBD中心高居二十三樓的會議室里,他忽然有種既虛榮又恍然若夢的感覺......
——記得在畢業晚會完的那天,他們班在外面聚餐喝酒,一直鬧到深夜。
大家都坦誠的交待了自己工作歸宿或者打算,只有王述文閉口不談,寧藝知道他這次真的要去干那所謂的廣告文案的工作。
寧藝那天趁蘇敏不在(參加他們班的聚會去了),破天荒的喝了不少酒。他也終於變成了一俗人,嘟嘟噥噥不斷罵王述文有種,為一件自已開玩笑的事要去撞南牆,是腦袋喝酒喝傻了。
王述文想他有什麼種?如果有種,大學生活就不會讓人如此憋屈。與其說他選擇不喜歡的專業讀了四年,不如說他渾渾噩噩在學校混了四年。
他在大學里養成喝酒的習慣,和他時常充滿無可奈何的心情不無關係。他那玩世不恭的態度帶來最大的影響,不是消磨了他四年成長的大好時間,而是瓦解了作為青年學生應有的朝氣和目標。
加上,專業上的抵觸與平庸又在不斷暗示他的自卑心理,也就更加給人以不屑一顧的樣子,以此掩蓋他茫然的憤怒。
正因為如此,他當時報著無所謂的態度投了簡歷給這家公司,本來就有玩笑的成份在裡面,哪想,隨著一輪一輪接近這個看似意外的結果,他不敢再兒戲。
畢竟這是一家大公司,他王述文何德何能,讓選中,他甚至懷疑起自己根本不了解自己。
思想反覆的拉扯與波動,讓他此刻坐立不安,沒曾想,一激動抻腰,把當「棒棒」的舊傷給犯了。他起身敲打著腰椎。會議室的玻璃門推開了。
進來倆位帶著工號牌的男子。
王述文趕忙想回到原位。
「你腰怎麼回系?」其中一人看著他吃力的樣子,語氣流露出善意。
「……沒什麼……舊傷。」王述既尷尬又著急的說。
「身體髮膚,受之於父母,年輕要有節制啦。」那人語重心長的說。
王述文神色困窘,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隨後,倆人在桌子對面坐下。
剛剛對王述文講話的人,個子偏矮偏瘦,穿著一身得體休閑裝,坐在王述文正對面。另一位稍年輕的靠旁邊的位置。
對面休閑裝的男子,王述文猜想應該是部門的頭,雖然腳上那雙「N」標誌的黃藍相交的球鞋在進門時很顯目,讓人感覺年輕,不過。人大約四十已過。
中年男子,快速翻閱面前應該是王述文個人簡歷的列印資料,然後,抬起頭開始自我介紹:「我系Allison,這位Jerry。」他頭略歪了一下身邊像助理,下巴留有一小撮鬍鬚心不在焉的人。「歡有幸加入智通。接下來你……」他給一旁助理模樣的人交待了一句,那人就一聲不響的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