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九.行動推測

昏暗的房間內，安格從床上起來，天花板和桌椅都蒙上一層灰，水流的聲音讓他有些頭疼，隔著瀑布，窗外的天是陰的，正準備抹去全身鏡上的灰塵，房間門嘎吱打開。

他之前試過，那應該是一扇打不開的門，即使打開了也是回到自己的房間。

按安他們的理論，這是因為他的湖面只有這個房間的大小，而他作為人類限制了他吸收其它未知來擴展自己的湖面。

這不應該，因為安格知道曾經的自己只是沒有巫術天賦，但如果湖面和魔力的多少掛鉤，那他的湖面不應該只是自己的房間，但他很快就沒再在意這件事，畢竟治癒的特性比普通的魔力來的有用的多，他覺得這可能就是一種等價交換。

那現在是怎麼回事？

他沒在鏡子里看到安，也沒看到自己的倒影，於是他推開房間門，往外看去，水流漫過他的腳背，流進房間里，房間外，是家裡的二樓走廊，盡頭沒有樓梯，直接是那扇老舊的房門，走廊牆上有四張掛畫，一張是家裡的全家福，一張是弗爾特叔叔和薇拉的合影，一張是隊長和戰友們，還有一張是海琳娜的聖山。

他穿過走廊打開門，門外一片與天空相接的寬廣湖面。

是安的湖面，自從他們分開成兩個人，他已經很久沒見過這個地方了，這比安格自己的湖面更像湖，但是看不見岸，據說，看不見岸的湖被稱作海。

他踢了一腳湖水，也不深。

安的湖面也是陰天，他不清楚著意味著什麼，但總歸不是好事，往前走了不遠，就看見湖面下的倒影中，有三個穿著凱特魔法師學徒的年輕人說說笑笑，往和他一樣的方向走去，他跟在後面，看著倒影中的學徒們走到某個學校大門口，朝著大門歡快地拋高書本證件，往門外跑去，化作一片虛無。

他順著他們奔跑的方向看去，一個他熟悉的人影站在前方，準確的說，是站在湖水的倒影中。

他走上前，打量起對方在做什麼，湖水裡的景象隨著他的想法展示出一片黃昏的草原，和躺在一邊狀態不對的丹，而他的手裡拿著一本小說。

「你又在望風時分神看書。」

倒影里的安也注意到了他，他蹲下身將手伸向湖對面，順著湖水墜入，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體中，他合上手中的小說，看了眼封面，男女主人公相擁起舞的剪影和《黑伯爵》的書名顯示，這是一本言情小說，而且還是產自凱特的言情小說。

「哪兒來的書？」安格好奇問道。

【研究院里順出來的。】

「可以丟了嗎？」安格雖然這麼問著，手上已經把書放回了外套內側，開始檢查自己身上的損傷。

【留著吧，到時候送給丹。】

「怎麼？他喜歡看言情小說。」

【或許吧。】安沒有點明這本書的擁有者是誰，扉頁上有著埃琳娜的署名。

安格仔細檢查了一番，身體上沒有外傷，衣物有燒焦的痕迹，疲憊感很強，從肌肉的僵硬程度來看，至少兩三天都處於一個緊繃狀態，銀翹的杖首也消失了，加上丹的傷勢是銳物刺傷，這個高度和角度很像自己造成的，他很快判斷出發生了什麼。

「我們離開研究院幾天了？」

【加上今天就是五天了。】

安格有些意外，他沒想到自己會昏睡這麼久，從安那兒把這幾天發生的事都聽了一遍，他很快意識到幾個問題。

1、海藍已經一整天沒聯繫過他們，

很可能意味著他們失去了獲取信息的途徑。

2、喬斯林小隊的人面對凱特的魔法師，如果數量相當的情況下應該是可以一戰的，但他們不僅沒有發揮這個優勢，把隊伍拆開，甚至真的沒有制定遭遇七人魔法師時的應對策略，這要麼是根植園的人腦子都不太好使，要麼，這次行動真的有問題。

鑒於巫師們最大的長處就在於他們的腦子，安格認為是後者。

安雖然有他曾經的記憶，但他沒有親歷過太多戰場的事，還沒有注意到問題，喬斯林小隊作為一場重大戰爭的特別行動小隊，得到的支援和前期準備都少的離譜。

「安，之前你是不是和喬斯林聊過？」

【……確實。】

「他有說讓你加入隊伍的原因是什麼嗎？」顯然安格很清楚，喬斯林找他的目的是因為安這個人造未知，而不是自己這個退休的上位騎士，但喬斯林本人一直沒和他說過需要他和安配合什麼，那就很有可能是在自己失去意識的時候，已經說過了。

見安一陣沉默，他將自己的想法整理著說了一遍。

安難得沒有反駁他的看法，反而進一步提出【之前我們就懷疑，這次根植園的行動有被軍議會安排的原因，這麼看來，我覺得這可能是喬斯林默許的自殺式襲擊。】

「自殺式襲擊？」正把地上昏睡中的丹背起來的安格頓了一下，想到丹胸口的創傷，「你說說看。」

【就像你說的，喬斯林的小隊缺乏支援補給和前期準備，再強大的人造未知只要不能脫離人類身體，就還是有局限的，何況丹之前說過，喬斯林本身不是一個善戰的人，我們只能推測這是一場閃擊戰。】

安格回憶著林安留下的記憶：「你覺得這支小隊是武器載體，也是武器本身，投下就不準備回收？」

【喬斯林還是想回收的，至少他想讓他的孩子們回去，從暴風雪爆發到他找上我們差不多只有一個星期，軍議會和根植園的決策說不定都沒有花上三天，他也沒有更多的準備時間了，所以才會要挾你的隊長必須在合適的時間到場，不一定能配合到位，但至少有機會。】

安格背著丹往記憶中匯合的方向一步步走去，暮色中他身周落開一片模糊的未知殘留，幫助他感知周圍。

「他應該是可以拒絕議會的安排的。」

【不一定，我們知道議會十二將軍的名字，知道陛下和皇後殿下的名字，知道聖女的名字，但我們並不清楚根植園的園長是誰，從政治地位上來說，根植園始終比軍議會要低一頭，他們從議會分離出來的七十年，不一定有新的能和議會談判的籌碼，別忘了，最開始喬斯林還是曼底斯的長官，現在曼底斯已經是和他平起平坐的指揮官了。】

安格皺著眉頭：「那他們是被逼迫的？」

【不能算逼迫，丹曾經和我描述過他推測的海琳娜失敗的未來，他們都很清楚現狀，我覺得儘管議會提出的條件苛刻，但他們根植園也認為這是最好的辦法，於是他們需要選一個人出來完成這個任務。】

接下來的事不言而喻，看來他們的園長認為這個任務至少需要「雨師」級別的人才能完成，而根植園的三位雨師里，顯然有一位是被排擠的。

「為什麼是自殺式襲擊？」

【他們沒帶任何遺物，帶的強力的巫術物品和祭品也太少了，那他們拿什麼去破壞凱特人的魔法陣？】

陳言，安格對喬斯林他們並無好感，他不像安，與這些人造未知們情緒相通，彼此熟悉，可他站在人類的角度，依舊認同他們是對抗凱特的共同戰友，尤其是得知這次行動必然會產生的犧牲，讓他對這些臨時戰友們產生了更多的認同感，他一言不發的背著丹前進，在一陣漫長的思考後，他對最開始的問題再次提問：「他讓我們加入這支隊伍，總不可能只是為了拿我們要挾隊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