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一.接觸戰

查爾斯知道這是一次攻城的嘗試，但即便他們是守城方，他們依然要發起衝鋒與海琳娜相對，因為誰也不能肯定放任這些巫師靠近他們臨時的堡壘會發生什麼，就像海琳娜人遇到魔法師一定會選擇近身一樣。

借著夜色，魔法師們的照明魔法只能窺視到海琳娜士兵們的一部分，海琳娜的陣型如蜿蜒蠻橫的雪崩線，以強大的戰士們為首向著凱特而來，查爾斯則如一柄長槍帶領著他的隊伍，要斜劈開冰冷的浪潮，就要將海琳娜的陣型一分為二，將這自然的偉力征服，一柄輕質長槍從斜方插入，將他的槍鋒擋開，奪人眼球的紅色在照明彈中顯現。

他試著將長槍壓下，對方旋而上挑的發力讓兩人的武器紛紛脫手，衝鋒至此結束，雙方誰也沒撕開對方的陣型，只是換上了更趁手的長刀。

夜間的衝鋒，哪怕有再多的魔法師，也不可能將戰場照亮如白晝，騎兵們只能跟隨著前方的步調，一旦停下，死傷更多會來源於後方的踩踏，而海琳娜不平整的陣線，也註定當查爾斯領著斜線一般的弧形部隊與海琳娜領頭的騎兵相交時，後方的部隊已經先他一步與海琳娜人交鋒，不論海琳娜人願不願意，他們的衝鋒已經被迫停了下來，有無法收住慣性的騎兵衝進凱特的人堆中被圍毆致死。

他們大可以直接碾壓過凱特人這細長的陣型，但只要他們的主峰沒有停下步調，部隊後方跟著的臃長部隊就會接連與其相撞，逼迫著海琳娜的衝鋒順著凱特部隊的移動方向而去，最終與自己的部隊擠作一團。

這依託於地勢和時機，地形不能太過寬闊，給海琳娜人調整隊形，散開兵力的時間，那會讓凱特後方長長的尾巴散開，時機要掐准，不能在戰線鋪開前直接被攔下，也不能戰線拉開后對方還沒到，最重要的也和兵種有關，重騎兵的衝鋒總是更加有力，輕騎兵的衝鋒面對重騎的攔截，如果不能規避，很快會形成一道不分彼此的肉牆。

查爾斯在衛兵的護衛下調轉方向，帶著向側翼轉移，這是攻防戰，不是正面戰場的決戰，他不能和海琳娜的士兵們纏鬥在一起，他熟悉海琳娜的做派，魔法師們擅長大規模瞬發魔法的轟擊，而海琳娜持續性的巫術道具效果很容易影響士兵們的判斷，一旦雙方士兵纏鬥一起，這樣的夜色下魔法師會顧及己方的士兵，巫師們卻能通過隨身攜帶的巫術道具隱蔽的影響對方，除非白天，在魔法師們視野良好的情況下，可以利用遠程魔法在戰場進行精準打擊的魔法師們，會讓局勢變得對凱特相當有利。

他的任務是拉扯海琳娜衝鋒的戰線，與發起二輪衝鋒的新虎騎將軍配合，衝散海琳娜的衝鋒陣線，將他們的少部分衝鋒士兵與後方部隊隔絕，不要陷入混戰，給魔法師的大規模轟擊創造條件，並保證對方不會靠近陣地。

河灘的水位驟降，他必須拉長陣線確保不會被迂迴。

但這不妨礙他對這次交鋒的期待。

「你還活著！」他用興奮的凱特語朝對方的指揮官叫喊，他知道對方聽不懂，但他認為對方明白他的意思。

我們很快再戰。

這種層次的戰爭中，指揮官不再是作為普通人，他們的身體素質可以與魔物比較，他們就是移動的衝鋒戰壕，派普通士兵去迎接指揮官的衝鋒，只能是貢獻士兵的血肉，名器的鋒芒要由另一把名器打破。

他們在陣前短暫交鋒，彼此都沒有這麼簡單放過對方的想法，

曼底斯緊隨其後，帶著戰士們就要咬住金獅的脈搏，撕裂凱特的陣型，查爾斯反身將一顆拇指大的寶石在混亂中往曼底斯的方向丟去，那寶石脫手后不到三秒便發出刺眼的強光，隨強光而來的，是營地中魔法師們的轟擊。

這樣的轟擊一定會造成誤傷，但更多的傷亡會是海琳娜，海琳娜的巫術物品雖然能長時間持續性地使用，但一定是有限度的，大量的瞬發魔法，能快速消耗他們的儲備。

一抹鮮紅帶著煙塵踏來，被衝擊燃去左袖的曼底斯，原本應該空蕩蕩的斷臂處以金屬結構打造了一條義肢，與凱特的蒸汽義肢不同，上面的此輪和紐帶只起到固定作用，沒有傳動功能，金屬外殼上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巫術咒文，齒輪與齒輪的排布組成了圖陣，帶著強勁的風刃將一道魔法師的轟擊劈開，炸裂成火星。

巫術道具？查爾斯在塵煙中微微眯起了眼，他記憶中這位對手並不是一個巫師。

「隊長！」一聲帶著青澀的嗓音緊隨其後，明艷的十二騎銀色鎧甲隨曼底斯從煙塵中走出，為首一位身形更小的年輕騎士抬手朝曼底斯轟擊出一團水墨，曼底斯左臂的齒輪轉動，清脆的咔噠聲迅速歸位，曼底斯緊接著將掌心對準了查爾斯。

喂喂！這是搞什麼？海琳娜人力版蓄能炮嗎？

「散開！」查爾斯大喊著放慢移速，回身朝著空中劈砍，無形無物的半空中，隨著他的刀風綻放出向外延伸的冰息，冰花一瞬間散開，曼底斯和他的衛兵已經拉近了距離，同樣的步驟由曼底斯再次重複。

現在是巫師加戰士的情況嗎？

壓力讓查爾斯扯開嘴角，無法直接判斷位置與規模的巫術，不再需要刻畫圖陣和咒文的時間與戰士的身體素質，海琳娜似乎搶在凱特之前完成了戰士與巫術的結合，這讓他無比興奮，朝著副官大喊：「撤退，讓虎騎結束衝鋒后立刻回防！」

喊完這句，他的身體卻牽引著坐騎沖向與副官完全相反的方向，信號石伴著刀鋒朝對手劈去。

冰花從身體內綻放，魔法師們的轟擊將他也覆蓋在內，反而驅散了他的寒冷和僵硬，他抖落一層灰燼，與曼底斯的刀鋒交匯。

「繼續前進，不要因為他停下！」

一半的衛兵與曼底斯脫離，剩下的一半也主要是保護著那位給曼底斯「充能」的年輕騎士。

查爾斯刀刀壓下，曼底斯的步調向後，靠著斜壓送力將對方的力道化解。

「……你的新左手不會是擺設吧？」步調轉換間，他已經將曼底斯與身後的年輕騎士隔開，雙方衛兵混戰其中，魔法師的持續轟擊使場面變得更加混亂，也讓一般的士兵無法靠近這片區域。

兩人糾纏其中，曼底斯沉默的受擊讓查爾斯略感焦躁，他嘖了一聲，再次和曼底斯震刀拉開距離，準備抽身離開轟擊區。

這次，曼底斯硬抗住一次爆裂，落馬抬手朝查爾斯轟擊，他身下的坐騎四肢斷裂，倒在地上痛苦呻吟，查爾斯落地抬刀，接住了曼底斯的這次重擊。

這一次，刀鋒星火相濺，曼底斯左手壓下，彼此僵持，數道轟擊囊括兩人，再也沒有可憐生靈的哀嚎需要查爾斯去操心。

「你不是想打嗎？」曼底斯揮開一道轟擊，凱特人的魔法轟擊也不是不計成本的，如此豪華的轟擊，算是對他的一種讚揚，他的刀鋒從火焰中拉過，就像完成了一次淬鍊，通紅的刀尖對準查爾斯，不管對方聽不聽得懂，只要意會就行，他輕揚下巴，「來吧，猴子。」

「你這陰險的走地雞！」查爾斯直覺對方在罵自己，必定要回上一嘴，同時試著立刻脫離這個區域，這紅頭髮的傢伙死咬住自己又不打算真刀真槍的來上一架，當時他就覺得這有問題了，現在對方更是一幅無論如何都要把自己留下的樣子，看來這次是糟了算計，魔法師們的轟擊反而成了對他視野的遮擋，隔絕了他對士兵的指揮。

可這不應該！他的命令已經傳達了出去。

他抵住曼底斯更加沉澱的攻擊，長刀拖行造成缺口，他迅速近身揚刀，將兩人的武器拋高，雙手直擊曼底斯的咽喉。

曼底斯縮臂擋住，機械的義肢讓他左臂受到的衝擊小得多，魔法的轟擊落在兩人身上，兩個人都跟沒事人一樣，距離和學徒的能力限制了轟擊的強度，而且這些轟擊原本的作用就是為了消耗海琳娜人的巫術道具。

查爾斯笑得張揚，再次拉開距離，雖然他早就給副官下令讓新的虎騎回防，但這猴子的態度還是讓他很難專心戰鬥。

戰場上傳來飄渺的女性歌聲，查爾斯的瞳孔收縮，他眼中金色的光芒一瞬而逝，笑容近乎消失，側身加速試圖離開這片區域，曼底斯緊緊跟著，竟然同樣從腰間取出一塊刻滿咒文的石頭丟向天空，模擬凱特的信號石，繼續吸引魔法師學徒們的轟擊。

查爾斯怒而回身，曼底斯抽出腰間匕首。

左掌掌心被匕首穿透的查爾斯直接抓住曼底斯的右手，身體向著曼底斯右旋，用背部抵住了曼底斯左手的重拳，右手手肘直搗曼底斯的心臟。

曼底斯的金屬義肢在查爾斯背上撕扯出模糊的血肉創口，而他自己的肋骨斷了兩根，一腔鮮血上涌，不得不鬆開匕首，退到了轟擊產生的煙霧中去。

金獅不做糾纏，他們倆誰都沒法輕易殺死對方，他立刻回到清晰的戰場，魔法師們觀測到他的存在，也就停下了轟擊，他朝著預定的第二次衝鋒地看去，虎騎的隊伍不知為何已經脫離了他的命令，隨著一支狀似潰敗的海琳娜軍隊渡過了塔塔河。

「回來！」查爾斯近乎咆哮，撿起地上一把斷刀，朝著向自己襲來的海琳娜士兵投去，結束了對方的生命，翻身騎上對方的戰馬，向著虎騎離開的地方趕去。

他不可能再把他們叫回來，但他必須知道海琳娜人做了什麼，是什麼讓他的士兵脫離了他的指揮。

歌聲再次在他耳邊響起，他的金瞳望向歌聲傳來的方向，遠在虎騎的軍隊前，一團古怪的黑色煙霧，他勒住韁繩，厭惡地對耳邊這聲音吼道：「滾！」

他能看見紅頭髮的傢伙帶著他的衛兵跨過了河岸，對方根本沒打算和自己打，就是為了拖住自己，他們對峙數年，海琳娜巫師的手段和未知都見過太多。

大半的海琳娜人死在了河道中，而轟隆之聲作響，查爾斯眼見塔塔河消失的水流又重新回來，帶著崩騰的氣勢卷著屍體沖向下游，將虎騎的隊伍與身後的大部隊分隔兩岸，曼底斯與他遙遙相對，朝著虎騎的隊伍追擊而去。

查爾斯在河邊站了許久，他的衛兵們陸續歸隊，他們重傷的不多，幹掉了紅髮傢伙的好幾個衛兵，但這一點沒讓他覺得高興。

他拍了拍腦袋，又一位陣亡的虎騎，收割掉還沒來得及撤離的海琳娜人，抓住了幾個活口，他嘆息著帶領自己的隊伍往回走，他早就說過不能為了巨型魔法陣放棄塔塔河，可那群蠢材就是不信。

他知道接下來將面對海琳娜漫長的騷擾，而折了一位將軍的他無法再戰個痛快，凱特有很多將軍，有系統的軍事人才培養，這一套系統幫助凱特極快的加大了對外擴張的進程，一個虎騎的消失很快會有新的虎騎來到。

但金獅將軍看向身後巨型魔法陣的方向，他有一種預感，和那超脫規格的魔法陣相對應的，海琳娜也會投入另一種規模的武器，此後的戰爭與先前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