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夢中

七.夢中

「為什麼?」安格脫口而出,這簡直不能理解,根植園能讓他多活兩天他都感恩戴德,何況是幫隊長包庇自己。

「我不知道。」曼底斯坦然搖頭,「最先提出建議的是喬斯林先生,我原本的想法是直接讓你假死,想辦法通過家裡人把你送去卡恩。」

安格有些愣住,震驚於隊長的大白話。

沒給安格太多反應的時間,曼底斯看了眼門口,起身把虛掩的房門關上,回到床邊把椅子挪近,壓低聲音說道:「我們聊點其它的。」

他的意思是,這些事情不適合在這裡聊。

那你還說的那麼……好吧,反正事情沒有發生,說一說沒什麼關係,但依照安格對隊長的了解,隊長說的很有可能是真的,而且肯定有過具體的想法和行動。

他點頭沒有再接著剛剛的話題,實際上,問出為什麼之後,隊長的發言就讓他有了自己的思考,轉而問起隊長接下來的安排,以及有沒有家裡人寄來的信件。

他的母親與姐姐們,每個星期都會給他寫信,三年來從未間斷,偶爾會因為戰事收不到,但這些信件都由隊長背後的途徑寄來,被妥善保管,往往他們回到休息區就能拿到之前滯留的。

曼底斯從他床頭的柜子里拿出兩封略鼓的信封,並告知他接下來兩星期他將配合根植園和議會的醫生進行恢復。

按根植園的說法,他的傷勢會在一個星期內自行痊癒,還有一個星期用來進行康復訓練和複查,如果一切就緒沒有問題,他會在八月中旬得到一個為期一個月的假期,可以回家一趟。

「順便把他們帶回家。」曼底斯神色低迷地看著窗外。

他們是和安格一起參與行動的另外十二名同伴。

安格回家的路途上,會經過大部分人的家鄉。

「嗯。」安格沉默著點頭。

沒人去提起同伴們具體是怎麼死去的,和凱特戰鬥的這三年,他們都見的太多,早就從一開始的害怕與痛苦,變成了如今淡淡地緬懷。

安格應該早就習慣了這些,他是生性直率的人,是同期騎士里最快適應的那一批,可順著隊長話題想到死去的同伴時,他的腦海中忽地浮現出幾個同伴死去的慘狀,瞳孔緊縮,呼吸急促起來,隱約有反胃乾嘔之感。

【是因為有經驗的人不是現在的我……】

他裝作思考,抬手捂住了嘴巴。

曼底斯沒待太久,他同樣因為缺失左臂要做複查和康復訓練,同時他還有實質上的軍務要處理,他失去了所有的隊員,但對上級來說,他的任務完成的很出色,他被許諾晉陞,將在確認康復后決定具體的去向。

一般來說像隊長這種情況會被調回首都進修,然後成為一線參謀,不過我想隊長應該會選擇直接接手整合的隊伍,留在前線……他有著這個層次的戰鬥力,哪怕缺了一隻手也影響不大。

安格憑著自己對隊長的了解做出了猜測。

接著,他目送檢查的醫生護士離開病房,關上房門,緩緩調整了躺姿,讓巨大的疲憊淹沒他,很快睡著。

夢中,他的單人病床置於那片熟悉的淺淺水面上,四周漆黑一片,他能看見病床也能看見自己的身體。

他一頭散亂的半長發,有段時間沒有整理,下巴上冒出青色的鬍子茬,臉色蒼白像海琳娜的雪山,眼窩深陷,眼眶下有著淡淡的黑眼圈。

【真奇怪,一個昏迷兩星期的人還有著黑眼圈。

他一面在吐槽,一面又意識到自己確實是在睡覺,他同時也在點頭,像是認同自己剛才那句話。

「滴答滴答。」

水面緩緩盪開一圈圈漣漪,像水面下有魚在冒頭,也像是在下毛毛細雨。

病床上的他沒有任何反應,但他的視線「看」向了那一圈圈漣漪。

漣漪在安格床頭的方向盪開,中間被某種東西隔開,沒有盪過來,一個又一個漣漪,就像腳步一樣朝遠離他病床的地方走去,走向更暗一些的地方。

安格也被好奇心驅使,自然地想要跟上。

於是他跟著那漣漪走了幾步,當然病床上的他依舊什麼反應都沒有。

他聽見了細微的對話聲:「他睡著了,沒有任何問題。」

「嗯,繼續觀察。」

「好。」於是,又是幾個小漣漪往安格病床走去,在不遠處消失。

啊……這個,是不是……那個……嗯?嗯!

他分明想到了什麼,但是思緒懶洋洋地,一切就像地上的水面一樣,隨風緩緩晃動,他一時得不出答案,也不著急,就這麼站在漣漪消失的地方,好像對這裡充滿了好奇,就這麼等著它再次出現。

忽然。

「啪嗒啪嗒!」

更遠的黑暗中,傳來了豆子爆裂的巨大響聲。

他隨著這聲音轉頭。

病床上的安格猛地睜眼醒來,自然地朝著窗外的方向,外面下雨了,猩紅色的雨水帶著令人噁心的鐵腥味,粘稠拍擊在地面上。

是根植園在降雨……

他呼吸一頓,之前在夢中無論如何也無法得出結論的事情,他現在立刻明白了。

隔壁有人在監視自己!

這也是特性的一部分嗎?安格自己都不信這個猜測。

特性並不罕見,將咒術的咒文永久銘刻在皮膚表面就能獲得,還有就是像自己這樣的未知倖存者也有不少的概率能獲得特性,這在巫術的課程中有系統的描述,他哥哥和他聊過。

安德烈亞斯舉了很多例子,並不包括安格今天經歷的一切,何況根植園的人都確認了,他的特性是自愈。

【總之那個水面原來不是走馬燈放映場啊。】

他整個人一下子清醒過來,再沒有半點睡意。

他仔細聽了一下,除了窗外的雨聲,再沒有其它聲響。

他不敢肯定自己聽到的是真的還是臆想,鎮靜劑的致幻效果對他是有用的,說明那個水面環境不能保護他不受到類似方面的麻煩,他也可能是因為未知的影響得了臆想症。

【我需要驗證一下!】

他這麼想著,本想讓自己側摔到床下製造出聲響呼救,然後再看最先來的人從哪個方向來,窗戶還開著,隔壁有人監視肯定不會讓自己出大問題,一眼就能看到。

他想到就準備行動,可身體剛剛轉向,另一個本能就讓他停住了。

【不行!我沒受過什麼傷!我怕疼!】

他在腦海中大叫起來,也不知道是叫給誰聽。

「安格」為難的抓住了床沿,立刻否定了把自己摔下床的想法。

【以前的我這麼莽嗎?】

他邊想著邊看向了窗戶。

「啊!!!」

他背後汗毛直立,躺在床上的整個起飛一般,驚恐萬分地帶著慘叫摔下了床。

那聲慘叫中,三分是驚,七分是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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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脈紅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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