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章 忘川

郭生野盤點著三界的勢力，說道:「今天這場戲你倒是可以仔細看看，會冒出不少三姓家奴。」

他臉上帶笑，小唐低頭應是。

此刻場內又有一位真王死去，殺人者——沈浩天。

小唐不解道:「那是沈浩天吧？若是我沒有記錯，這位的實力好像並不算強？」

郭生野笑眯眯道:「有輔助就是不一樣。」

小唐思索半晌，問道:「是方平嗎？」

恐怕也就只有那小子了，小唐跟在郭生野身邊，自然了解過不少方平的事迹。

論起神秘，郭生野第一的話，方平便是第二了。

那小子絕對有秘密，小唐垂眸想著，而且殿主還很有可能知道方平的秘密。

郭生野沒有說話，照舊看向了場內，說道:「我覺得平山王挺有意思的，結束后，他若是還有命在，問問他來不來天子殿。」

小唐應道:「是。」

平山王和方平之間的演戲，自然也被許多人看了出來，只是他們還是在等，等一個時機。

這個時機，要麼是人族的救兵，要麼是武王的死亡。

他們都擔心自己出手斬殺方平，會迎來武王臨死前的反撲。

郭生野輕嗤一聲，道:「這些人啊，瞻前顧後，難怪能將人族越養越肥。」

最後，被人族反殺。

小唐低聲道:「人族也有底牌，他們若是直接出手，也不一定能夠得到他們想要的結果。」

郭生野的語氣依舊是輕輕淡淡的，問道:「自從這些老鼠冒頭后，三界經歷的幾次戰爭，除了人族在經歷生死外，還有哪個勢力在拚死戰鬥？」

小唐沉默了一會兒，道:「除人族外，無。」

「這就是了。」郭生野淡淡道:「只有人族在練兵，哪怕折兵損將，他們的實力也在大幅度增長。」

「這些人活得太久了，銳氣盡失。」郭生野側頭看向小唐，微笑道:「這樣看來，活得太久也不是什麼好事。」

小唐默默點了點頭，看著場內，一時之間有些無言，驚道:「戰王手中的神器……是蒼貓的毛髮製成的嗎？」

注意到這一點的還有其他的老古董。

「正常，神算真君當年為蒼貓當刷毛將，有些蒼貓毛髮殘留不足為奇。」

「這倒也是，不過能把蒼貓的毛髮煉製到這地步，神算真君也算強絕了。」

小唐自然是聽到了這些老古董的竊竊私語，臉色有些複雜:「我曾聽聞，在武王之前，戰王曾被稱為真王之恥，原先還不以為意……」

只是如今看來，連貓的貓毛都薅的人，也沒什麼節操下限可言了吧。

郭生野笑眯眯道:「按照這個標準來算的話，第一代是戰王，第二代是武王，第三代恐怕就是方平了吧。」

「方平？」小唐問道:「方平什麼時候和蒼貓攪合在一起了？」

郭生野沒說話，只是緊緊盯著場內人族越縮越小的戰圈，甚至於暗影軍團都被擠出了圈外。

「張濤瘋了。」郭生野怒道。

有暗影軍團在，人族完全可以平安度過這一關，但是張濤偏偏不用！

小唐也看到了那圈外的暗影軍團，只是臉上面無表情，心中毫無波動。

郭生野撤下了精神力屏障，對著張武就是一頓吼:「你看看你爹，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送上門的救兵棄之如敝履，就這樣行事，還想要老子給他守著人間界？做他的春秋大夢去吧！」

平白無故被吼了一頓的張武只有苦笑，他和秦鳳青是天子殿的人，自然也是能看到場內被張濤排擠出來的暗影軍團。

「武王是怎麼想的？」

秦鳳青也如此問道。

張武苦笑道:「都說知子莫若父，從未聽過知父莫若子啊。」

別問他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父親到底要做什麼。

郭生野的臉色極為難看，場內的張濤在被眾多強者圍攻之時，竟然還有閑心朝著郭生野的方向微笑。

郭生野的臉色更加難看了，怒道:「這老頭子在挑釁我！」

張武結結巴巴道:「不是，我爹可能就是想要向您示好吧……」

這怎麼看，也不像是挑釁啊。

秦鳳青拽了拽張武的衣角，殿主說什麼就是什麼吧，他們作為屬臣的，哪怕殿主指鹿為馬，都得夸人間真實。

張濤確實是看向了天子殿的方向，不知道那個青年是什麼反應，是暴跳如雷，還是沉靜如水，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郭生野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有自己的謀划，他到底是脫離了人族，所以張濤不能也不願將他的底牌暴露在三界人的眼中。

起碼……這次不行，這是人族的戰鬥，是人族的浴火重生。

張濤又看向了四周，鎮星城、諸神天堂、古佛聖地、萬塔世界、圖騰之城、安第斯山……六大聖地的強者，都來了。

人族的底蘊，也全部都在這裡了。

張濤面露悲色，從心底深處感到的悲傷，讓整個空間的血雨下得都越發大了。

「諸位，我張某人對不起伱們。」

他低聲說道:「你們尊我為人類領袖，可我張某卻是將諸位帶入了絕境！」

郭生野臉色恢復了往日的平靜，望著血雨中，被人群包圍在中心的張濤，那靈魂之火跳動得越發快速，也越發的明亮。

而靠近張濤的，有六人的靈魂之火也在跳動，圍繞著張濤那火焰，瘋狂地燃燒著。

這雨中之火，好看極了。

下一刻，戰神陡然暴喝:「諸神天堂，尊武王張濤為人族領袖，天地見證！」

「古佛聖地附議！」

「萬塔世界附議！」

一位位聖地領袖高聲附和。

這一刻，天地變色，人族六大聖地中走出了六位人族強者，燃燒著他們的靈魂之火，朝著張濤走去，身影越發虛幻。

「武王，善待我西方人族。」

「張濤，人族若存，莫忘了吾等。」

六位人族強者的腳下，大道呈現，皆是暴喝:「人王！」

張濤滿眼血淚，高聲笑道:「張濤有愧，此生不敢稱皇，人王……張濤接了！」

「我為人王，人族之王！」

「王為人死，族滅無王！」

「融！」

張濤手中大道書呈現，六位強者以自隕的方式，將一身大道融入了張濤的大道書中。

郭生野靜靜看著這一幕，輕聲道:「小唐入酆都城，引領六位入忘川沉眠。」

六位人族強者無意識地燃燒了自己的靈魂之火，剩下的火種無法指引他們的人魂歸於忘川。

「是。」

小唐低頭應聲，轉瞬消失在了郭生野的身邊。

作為郭生野的伴生屬臣，小唐眨眼間便到了酆都城，隻身入忘川，在漆黑如墨的河底深淵中，看到了停滯在半路上的六位靈體。

小唐走到了他們的前方，雙手捧起，一團燭火出現在了他的掌心中，六位靈體如今只剩下了自己的本能，跟隨著黑暗中唯一的燭火前行。

不知過了多久，小唐帶領著六位到達了終點，依然是一片黑暗，只有靜靜的水聲在流動著。

六個靈體一一入水，只等輪迴之主歸位，行輪迴之使，才能從沉眠中醒來，重入輪迴。

「張濤無能，愧對諸位先烈！」

張濤分身六道，眨眼間分身實力突破到了帝級，而他的本體氣息更是暴漲了一大截。

「我為人王，殺盡天下敵！」

「誅！」

張濤瞬間斬殺了兩位真神，雙眼血紅，沖入了人群，一身戰力，無人可擋。

鎮天王的身影浮現，面上浮現些許的悲傷。

死了六位頂級強者，卻成全了張濤，他們以心甘情願的方式融道張濤，使得張濤一躍有了天王級的實力。

只是太沉重了。

這份實力增長得太過於沉重。

場內再次陷入了混亂，真王不斷隕落，天空出現了一道巨大的裂縫，大道崩裂糾纏到了一起，就像回到了當年的南北之戰。

小白面色冰冷，率領著暗影軍團在場內，救人、殺人，助人族突圍。

這時候，也無所謂暴露不暴露的了。

小白此前並不知道張濤和六大聖地的人要做什麼，只是他認為他帶領暗影軍團來參戰，自然是要聽從人族的指揮與命令。

張濤讓它率領暗影軍團到外圍，小白便聽從了軍令，但是他卻從未想過，張濤這次竟然如此的……

孤注一擲！

小白很是惱火，這次人族死了足足六個頂級強者，他回去該如何與殿主交代。

雖說是他本人主動提出的要求，但是殿主心中也是想要他帶領暗影軍團參戰的。

「瘋子！」

小白一邊砍人，一邊怒罵。

人族就是一群瘋子！

他剛剛甚至能感應到小唐入了忘川。

小唐入忘川還能幹什麼，不過是為了指引迷失的靈魂歸位！

這群人融道於張濤還不夠，甚至都點燃了自己的靈魂之火！

真是一群神經病！

張武此時也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了，只獃獃地望著場內殺真神如殺雞的張濤。

秦鳳青雙眼放光:「張宗師真是帥呆了，竟然一下子變得這麼強。」

「六位頂級強者融道張濤，他不強誰強。」小唐淡淡道。

郭生野嗤笑道:「這群人還在等。」

從平山王和方平演戲開始，這群人就在等，等到六大聖地融道張濤了，他們還在等。

等來等去，只是把時機通通都給等沒了。

哪裡有完美的時機，只看自己願不願意付出罷了。

小唐低聲道:「可是人王的這種狀態持續不了太久，他們也只是在等六大強者的能量耗盡，再行出手。」

那時候，能量耗盡，張濤還未完全消化掉融合的大道，就是這些圍觀的老古董出手的時機。

小唐並不覺得這決定有錯。

郭生野瞥了他一眼，笑道:「你聽說過一個撿稻穗的故事嗎？」

小唐搖了搖頭。

秦鳳青問道:「是不是老師帶領一個學生去田地里撿稻穗，說讓他帶出一個最好的稻穗，而且只能撿一個，撿完之後就不能再撿了，那個學生走在田地里的時候，總覺得前方有更好的稻穗，結果最後兩手空空地走出來了？」

「對，就是這個。」郭生野嗤笑道:「這些老古董總覺得有漏可撿，可他們也不想想，人族、人間界，有大氣運在身，哪裡來的那麼多漏給他們撿，最後也只是自食其果罷了。」

張武是第一次聽說這種說法，放下心中複雜思緒，問道:「人族真的有大氣運嗎？」

秦鳳青也不是很相信。

因為人族一直被打壓，從地窟，到三界老古董，人族都是被圍殺的那個。

「當然了。」郭生野很是自通道:「人族當然有大氣運。」

秦鳳青吐槽道:「好一個聽君一席話，如聽一席話。」

「有大氣運也不代表是好事。」郭生野語氣輕淡:「觸底反彈，不成功，便成仁，要麼人族重回巔峰，要麼人族徹底覆滅。」

秦鳳青咽了咽口水:「但是有氣運總比沒有氣運好吧？」

他覺得地窟肯定就是沒有多少氣運的那個。

沒有老古董的時候，地窟在被打，被罵。

有老古董之後，地窟還是在被打，被罵。

「不知道。」郭生野淡定道:「氣運之說，小道爾，不然的話，也不會有人定勝天這種話出現了。」

郭生野忽然笑道:「我記得三界之中有一強者，走的就是氣運之道，但是總是棋差一招，這倒是極有意思。」

越是想要抓住氣運，越是被氣運所戲弄。

「是誰？」

郭生野回想了一下，道:「我忘記他的名字了，但是他倒是干過大事，莫問劍的人生似乎就是他一手安排的。」

結果莫問劍在最後知曉了一切，假死脫身，讓他功虧一簣。

只能說，氣運，妙不可言。

「嘶——」

秦鳳青和張武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秘聞。

「魔帝在當時是頂級強者，居然是老古董安排的棋子？」

秦鳳青摸索著自己胳膊上起的雞皮疙瘩，道:「太恐怖了。」

張武也倒吸一口涼氣:「自己的一生都是被安排的……真是……」

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就像是楚門的世界，讓人不寒而慄。

幾人安靜下來。

一時之間，天地間唯有場內的殺伐之聲，人族與四大王庭的交戰，無人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