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們踏著誰的骨？妹！等我凱旋吧

青州，蘭亭雅舍，九棟別墅。

白欣穎控制不住的揉了揉眼睛。

她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忽然只覺得頭皮發麻，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她的直播間里。

那些平時和她吵吵鬧鬧的老六水又們。

少見的安靜。

連發送的彈幕，都少了許多。

只有零零散散的一些留言，劃過直播間。

「這是假的吧！這都是假的吧，我年齡大了，遭不住刀子啊！你快說這都是假

的啊，白姐，你快說啊……」

「對不起，白姐，我暫時先離開一會兒！兄弟們，另一個直播間再見。」

「七十年前，他們正年輕。卻為了此時此處的你，向殘酷天地獻祭上自己的生

命。他保護了你，你遺忘了他。你穿著你喜歡的衣服，肚子飽飽的，做著你喜歡的

事，別忘了看看你腳下的路，是踏著誰的骨……踏著誰的骨！」

……

而與此同時，林鈺的直播間。

忽然彈出數道消息提醒。

「瑪卡巴卡汪汪汪」進入直播間。

「零下七度不穿長褲」進入直播間。

「叫我拖拖醬」進入直播間。

……

看著那些id，林鈺皺了皺眉。

這些id，明顯都是活人。

忽然有這麼多活人進入自己的直播間，應該和那個叫「殺豬不要飼料」的水友

有關係。

不過現在林鈺沒空理會這件事。

他現在更在意李延唐。

他收了李延唐還有東流村鬼魂們的打賞，總得做點什麼。

否則他這生意還怎麼做。

以後的直播，還怎麼好意思繼續收取鬼魂們，打賞來的陰德。

林鈺盯著手機屏幕里的李延唐，聲音啞啞的。

「李延唐。」

「如果真的再見到李阿殊，你的阿妹，你就真的只要看她一眼？就沒什麼，想

要對她說的嗎？」

地府，斷魂崖西，東流村，一間小土培房前的李延唐怔楞了一下。

他有些踟躕的在身上拍了拍。

似乎在尋摸著什麼東西。

「其實，是有的哩。」

「我當年，有給阿妹寫過一封信，希望我犧牲后，活著的戰友能幫我帶回去

哩，但是我中彈啦，懷裡的信也被打爛嘍。」

林鈺半垂下眼帘。

「你把你當年寫的信，念給我，我再謄寫一遍，一定交給李阿殊。」

李延唐愣了一下。

「謝謝你噶！」

「你真是好人啦！」

與此同時。

李延唐從他那單薄的軍醫里，抽出一張幾乎被打爛，還沾染著血跡的，抽抽巴

巴的信紙。

他小心的把信紙抹平。

還清了清嗓子。

而林鈺則舉著手機，一路小跑到一家超市。

在老闆不解的目光中，買走了超市積壓很久都沒賣出去的信紙和信封，以及一

支鋼筆。

通過連同地府信號的鏡頭，林鈺依稀辨認出，李延唐的信，是用鋼筆寫的。

青州市，烏衣大街的一處路燈下。

林鈺蹲在地上，聽著手機里，李延唐的聲音，仔細的謄寫那封，七十年前，被

血與火浸染，沒有被帶回彩雲州的家書……

「辛卯年秋幕，妹，你我已三年未見。」

「年初，我與部隊奔赴凜寒國，至如今，依然還未到時候可以踏上歸途。」

「聽說妹在古鎮當了老師，這真是極好的。」

「將來凱旋之時還望能聽到妹再唱山歌。」

「隊伍現正大步向北，我們身上無戎寒裝。戰友們都對我極為照顧，會分他們

的洋芋給我。我們會取得最後的勝利吧。」

「天上的大雁不停地撲向南方，應是怕了鬼軍的飛機，那飛機真厲害，我們有

一天也會有噶……」

「偵查員說，前頭的雪山後滿是鬼軍的陣地，都是槍炮和坦克。」

「正面肯定打不過的，只能趁夜裡伏擊。」

「我心中其實很害怕！但是我不後悔……」

「我與妹，自幼時逃難路上相識，已認識十四年哩，妹曾問我，為何非要參

軍。仗明明已經打完哩！」

「但其實還沒有哩，我們的大夏，才剛剛有些許的和平哩，我們把該打的仗都

打完，後輩的孩子們，就不用再打仗哩！」

「而且，若非新大夏的軍隊，咱的家裡，老鄉們的家裡，哪有錢可以燒柴煮

米。」

「在谷底我常常夢見妹在唱歌，臉上掛著笑。跟月牙似的。」

「所以我又怕！」

「怕那砸向凜寒國的燃燒彈，明天也會撕開家鄉的雲彩。」

「每次想到這我眼淚是怎麼止都止不住的流。」

「班長說，不要哭，我們要拿我們的血肉來守護家鄉，我也能用生命，守護阿

妹你的歌喉。」

「我跟戰友們說，我阿妹唱歌像鳳凰叫一樣，他們都不信哩！」

「壬辰年春幕……」

「我剛做完一通簡單的手術！」

「妹放心，並無大礙。」

「只是需要戰友們輪番背我上路了。」

「我這大男人今天又架不住地哭了。」

「老家在天府州的娃子犧牲了，老家在吉祥州的三順犧牲了。指導員也犧牲

了！」

「今晚我們要搶回陣地。」

「風裡的味道很難聞，想家了……」

「妹！」

「我們把陣地奪回來了。奪回來，就不會讓他再丟了。」

「今晚，衝上陣地的隊伍比平常百倍擁擠。」

「不知為何，我腦子裡都是指導員的聲音。」

「從來就沒有什麼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我們要排除萬難，奪取最終勝

利。」

「我身上那些彈孔，既不讓我疼痛，也不讓我害怕了。」

「我曾是一名糊塗兵！斷沒想過為誰去拚命。」

「直到我看到凜寒國的女子和孩童在哭泣呻吟。我忽然想起，幼時焚毀的村

子，和被殺的阿大阿媽。」

「我們的家鄉的人民，也才剛剛不用擔驚受怕哩。」

「我想，我明白肩上擔負著什麼啦！」

「妹！等我凱旋吧。」

「紅色的星星的光芒，定會照亮整座山谷。」

「我會戴上那大紅花回家。」

「妹，你那時就在雪龍山下，為我唱歌噶！」

「壬辰年冬至。」

「妹，四年未見啦！」

「妹，我好像聽到你唱歌啦！」

「鬼軍的漫天的戰機，現在，就在我頭上密密麻麻地轟炸。」

「身邊的戰友，算上我只剩下三人啦。」

「但陣地還在我們手裡。」

「指導員說，我們要做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但我卻渴望來生，來生，要是能再

見你一面就好啦。」

「若時光可以倒回，我腳步慢一些，在雪龍山，玉泉口，興許還能多瞧上你幾

眼。」

「妹！那凜寒國的高粱地和家鄉的一樣美。」

「金風拂過溪水，雲朵繞著山就像翡翠。」

「我把那紅花塞進了信紙給你，你會收到噶！」

「妹，此生有你無憾。」

「祝世界和平，孩童再無淚水。」

「為人民服務……新大夏，萬歲！」

「妹！我好像真的聽到你唱歌啦，真好聽，像鳳凰叫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