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嬴政篇（二）

影沉棲第一次現身。

他習慣了隱匿身形，窺探人世間的醜陋一面，即使是對秦始皇感興趣，他也從未乾擾過他的生活。

「汝是何人？」

寂靜的夜晚，空曠的大殿，本該守在門外的侍衛卻如同耳聾一般沒有聽見秦始皇的聲音，像座雕塑筆直地站立。

嬴政拔出長劍，握緊劍柄，感受到了不同尋常的氣氛，警惕地看向影沉棲。

「我嗎？」影沉棲從未與人類交流過，但這些年的近距離觀察，讓他對秦始皇還是有著不少的了解，「我不是人類。」

「我只是想要你的靈魂。」

鬼神之說，嬴政向來是半信半疑，如今卻不得不信，謹慎地詢問：「我的靈魂有何作用？不知仙人要來有何用？」

影沉棲飄在半空，白光瑩待在他的身側，好奇的眼神不忌諱地在嬴政的身上掃來掃去。

而屬於幽靈的蘇夕顏站在了嬴政的身邊，同樣驚訝地看向影沉棲。

影沉棲可以吸收人類的黑暗慾望，但需要人類的靈魂，這不是死亡女神的領域嗎？

「你的靈魂、慾望都很特別，我想要。」影沉棲從半空中緩緩落下，坦率地說道，「你的壽命即將到頭。」

一股死亡逼近的危機感環繞在嬴政的心頭，他清楚自己的身體每況愈下，卻不甘心如此死去。

世上既有仙人，為何不能有長生之法？

「仙人是現在就想要朕的靈魂嗎？」

「不，你是人間的帝王，我不會輕易出手擾亂人間的秩序，等到你死後，我們自然會再次相見。」

維護世間秩序是靈犀閣的目的，可影沉棲直接出手，也會影響自己，靈犀閣會像一條瘋狗來以這個理由攀咬自己，到時候又是有很多麻煩。

對於不必要的麻煩，影沉棲懶得去招惹。

不過幾年時間，彈指一揮間的事情，他還有耐心等。

嬴政咬牙作揖，手中的天子之劍沒有鬆開，多疑是刻在帝王骨血里的東西，可他內心隱秘處又帶著期冀：

「懇請仙人賜吾長生之法，吾願奉仙人為大秦國師，享萬民供奉，載歷史書冊，只要是仙人所想要的，吾必定雙手奉上，即便是吾的靈魂。」

如果不能長生，便是多活幾十年、幾百年，對如今的大秦都是好的，他必須活著。

「長生？」影沉棲疑惑地出聲，好脾氣地解釋，「我不是你們人類世俗意義上的神仙，我的確可以活得很久，也擁有法術，但並不能教會你們人類。」

這便是拒絕了，嬴政心裡的希望之火逐漸熄滅，他所能給的，就是他所擁有的帝國，但這些都是人間俗物。

仙人會為此心動嗎？很難。

「哥哥。」白光瑩擔心湊到影沉棲的耳邊，音量雖小但沒有避諱嬴政，「再說下去，怕是靈犀閣知道了，來找麻煩。」

「靈犀閣，還真是煩人！」黑眸劃過一絲厭煩，影沉棲抬起眼皮，漫不經心地說道，「嬴政，我們還會再見的。」

影沉棲和白光瑩的身影同時消失。

寒風通過半敞開的窗戶吹進，嬴政的髮絲在風中微動，野心與恐懼同時在心底蔓延。

這一夜的嬴政，手持長劍，一夜未眠。

第二天上朝，霸氣而堅定的聲音響徹大殿：「朕欲尋求長生不老之術！」

此話一出，滿朝文武驚愕，六國餘孽卻在拍手稱快，只暗道這暴君命不久矣。

秦始皇追尋長生的序幕就此揭開，蘇夕顏在一旁看得手腳冰涼，仙子不是神仙，人類不可能尋找到長生，除非有靈公主幫你續命，或者找到死亡女神通融。

不然，長生就是一場笑話。

嬴政心知這可能會成為鬧劇，但他必須做，他暗自畫出畫像，天下懸賞影沉棲和白光瑩。

可消息猶如石沉大海，又像是這個世界上從未有過這兩人，可是還是能從一些商人口中得知，白光瑩曾經出現過，遊走在人間的蹤跡。

她的長相氣質太過獨特，足以讓人見之不忘，這也側面印證了那一天嬴政的對話，不是夢，而是真實存在的。

公元前212年，遭術士欺騙，嬴政勃然大怒，下令搜捕參與策劃之人，儒生們相互舉報，最後抓到了四百六十多人。

帝王之怒豈是常人難以忍受的，即使李斯常伴君側，也難以猜懂近些年嬴政的心思，他尊敬地問道：「這些儒生該如何處置？」

「自然是殺之！」

狹長的丹鳳眼閃過一絲陰狠，嬴政冷然地出聲，來自五臟六腑的疼痛正在侵蝕著他，他的頭腦卻越發清醒。

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東西，而任何觸碰他底線的人，死亡會是他們的歸宿。

「焚書坑儒」中的「坑儒」事件，如約上演。

那些儒生死了也活該，蘇夕顏陪在嬴政身邊這麼久，自然能夠看到六國餘孽是怎麼一直給嬴政找麻煩的，還有那群儒生，天天就知道動嘴抨擊嬴政。

嬴政是皇帝，又不是包子，能受這麼多氣，他的行為越發急躁，動手也更加狠辣。

還有那些術士，仗著嬴政急切追求長生的心理，囂張跋扈，還弄些有毒的丹藥給嬴政吃。

他以為的仙丹，每一顆都是要命的毒藥啊。

毒素一點點沉澱下來，他的身體怎麼可能好的了。

然而始皇長子扶蘇諫曰：「天下初定，遠方黔首未集，諸生皆誦法孔子，今上皆重法繩之，臣恐天下不安。唯上察之。」

嬴政冷眼看著殿下的扶蘇，忍不住的失望冒出，他未來的繼承人，就是這副軟弱善良的模樣。

扶蘇有什麼能力守住這個帝國，有什麼膽魄震住六國餘孽，他需要歷練，外放上郡，跟著蒙恬學學也許是個好的選擇。

公元前211年，天降隕石，寫著「始皇帝死而地分」。占卜說巡遊遷徙，可以化危機為吉利，於是秦始皇開始了人生最後一次東南巡遊。

公元前210年，秦始皇東巡。

嬴政會死嗎？

蘇夕顏忍不住擔心，答案顯而易見，他會死，因為他只是一個凡人。

可是他卻以凡人之軀，比肩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