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開竅

看著林嘉禾上下打量的目光，沈明輝心裡發疑，自己穿的衣服不對？還是說今天哪裡不好？

看看身上的褲子和白襯衫，沒問題呀？這可是按強子的建議特意穿的。

每次回去他就把這身衣服脫下來小心放好，平時幹活都是穿汗衫和舊衣服，應該不會有毛病吧？

「咋了？我衣服髒了？」

嘉禾看他上上下下翻看，剛剛還一本正經一副大佬模樣，現在眼中發懵，又成了一個普通男人。

「沒，沒什麼，噗嗤~」她忍不住笑出聲來。

「真沒事？那你笑什麼？」男的有些不信，可看心上人笑的花枝招展的樣子，似乎丟點臉也不算什麼了！

嘉禾越想越開心，故事裡深沉冷酷的黑市大佬和眼前又土又遜的呆懵青年，一種幻想和現實的參差感，讓人錯愕的同時又有幾分搞笑。

就像周星馳喜劇里上一秒還要秒天秒地的絕世高手包租公，轉頭回歸生活還要被小混混嚇得抱頭亂竄。

她當然知道，眼前的這個男人前兩天還輕描淡寫的讓人打折林大剛一條腿，但她一點都不害怕，反而心中生出濃濃的安全感。

誰能對一個主動站在你面前遮風擋雨的人不動心呢？

哪怕他手段狠辣，為此手上沾了血，可在危險冒出的第一時間他挺身而出，站在了你前面。不用你擔驚受怕、為你遮蔽風險，一切解決后又平平淡淡陪著你聊天說話。

嘉禾不禁想起了讀書時代看過的偶像劇，呆板的學霸女主被校霸從混混手中解救，往往會引發片刻的怦然心動和一系列的狗血劇情。

長大后，這種現象被心理學解釋為「弔橋效應」，成年人也不再相信白馬王子的童話。

不過，此時此刻，林嘉禾心裡是動容的。

「謝謝！沈明輝，這次真的的謝謝你了！」道謝的話說出口有些單薄，但她還是要表示內心的感激親自道謝。

「什麼謝不謝的，唉！說這個幹什麼！」

他看似隨意的說了一句，手卻不自主的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

「這事兒跟你關係不大，他招惹到我頭上就該做好了挨教訓的準備，他爹媽不管，我替他們管管！這孫子，還想打老子的主意……」

一不小心沒管住嘴，他又趕緊閉口，似乎想到什麼，又小心翼翼開口詢問。

「我讓人打斷了他一條腿，你不會介意吧？」畢竟是親戚，回頭後悔了也不一定。

但沈明輝不後悔，這種混蛋不徹底收拾了，轉頭背地裡就給你下蛆。玩兒陰的他不怕，就怕對方這些下三濫手段牽連到林嘉禾——亂搞男女關係這種髒水，露出去一絲口風，一輩子都擦不幹凈！

「我不介意！」嘉禾搖搖頭，「我恨不能親自動手踹他兩腳！」

實際上已經踹了，不止兩腳，但她不能說出去。

「我知道你是為了保護我，他打的那些骯髒主意，要了他的命都是應該的！」

看嘉禾說的堅定，沈明輝也鬆了一口氣，他忙前忙後為的什麼？還不是為了抱得美人歸歸！

「那……，那你覺得我咋樣？咱們的關係能往前走一步嗎？」

沒錯，他是在討要好處。

原本按他沈老大的風格做不出這種事情，就應該輕描淡寫把事情解決，等對方看出自己的能力和優點主動示好。

可這不是頭一次談對象嗎？昨晚隨口問了強子這個狗頭軍師一下，立刻被批的狗血淋頭。

「老大你傻乎乎的乾等，人家女同志怎麼好意思開口？找對象這種事就不能要臉，你得主動表現，才能尋求共同進步！對象你還搞不搞了？媳婦你還要不要了？」

雖然挨了罵，但許強也沒落好兒，被他踹到院子裡面壁思過去，眼裡還有沒有自己這個老大了？

等溜溜達達到了心上人面前，心裡那點小火苗又按捺不住了，要不……，試試？

林嘉禾對這一杆子直球打的措手不及，沒見過這樣直接要求關係進一步的，又不是玩兒狗狗追球的遊戲，追回來一個球就要給一次獎賞。

「呃，我不騙你，我確實對你增加了很大的好感！但這種好感更多的是感激！感激不等於愛情，它……，它可能是一個好的開端，但並不意味著兩個人的關係會更親密……」

磕磕絆絆說完，看著男人明亮的眼眸里光芒漸漸暗了下去，嘉禾總覺得剛才的話有點像渣女。

「嗯，其實我對你好感挺高的，和其他人比起來。」她匆匆忙忙又補了一句。

「好吧！聽起來我機會還挺大的！」沈明輝自嘲似的說了一句，他到底是個男人，做不出逼迫女人的事來。

「不管怎麼說，事情已經解決了！你就安下心吧！有什麼事我扛著，我手下的弟兄也會閉嘴，你不要放在心上，就當不知道這事就好……」

男人還在絮絮叨叨說著，林嘉禾看向他高大的身影，好似清水擦拭過玻璃，整個人的感覺和認知又清晰了幾分。

不是初初知道他黑市老大身份時的避恐不及，也不是突然被他表白心意后的尷尬抗拒，而是因為共同對抗危險的信任、對他挺身而出的感激，以及現在全心全意為自己考慮的藉慰和感動。

防備和恐懼來自於陌生，當這股陌生消失，試探著伸出的觸角確認對方不會傷害自己，那麼誰還會抗拒這樣一個信任、感激又讓自己動容的朋友呢？

「沈明輝，我們是朋友吧！那今天留下一起吃個飯吧！我也好好犒勞犒勞你！」

林嘉禾拍了拍手，笑著說道，至少這會兒她是挺高興的，為在這個陌生的時代多了一個真心的朋友而高興。

只是很快她就高興不起來了！

沈明輝顯然把「留下來吃飯」當成一個關係進一步的信號，心想女人果然是嘴硬心軟，看來強子說的對，搞對象就得不要臉……

有了這一頓留飯打底，沈明輝「回家」的次數越發肆無忌憚了，三天兩頭一下班就跑來蹭飯——雖然他多數時候會自己帶點肉和菜，但對嘉禾的影響無疑是一樣的。

首先家裡的飯菜不能經常「偷渡」了，沈明輝不是嘉妙這種小孩子，覺得自己姐姐超厲害，拿出什麼東西都是正常。他混跡黑市多年，什麼東西什麼價，哪個季節哪裡有，他通通心裡清楚。

就比如嘉妙很愛吃的椒麻白切雞，鬧不住她嘴饞，雖然人乖不會吵著要，但滴溜溜的眼珠轉著問了兩回嘉禾就沒忍住又給「做」了一份。

恰好沈明輝又下班來蹭飯，帶了一屜子糯米糕，姐妹倆都很喜歡，甜甜的、糯糯的，帶著棗香味和糯米的清香。

涼了的糯米糕很占胃，椒麻白切雞就吃的少了，沈明輝見兩人不怎麼動筷子了才大口夾著吃起來。

「嘶~，這個油湯真是又辣又香，對了，這裡面的芝麻吃著挺好呀！感覺不像舊芝麻，今年的芝麻才剛下來你在哪兒買的？」

嘉禾咬著筷子的動作一頓，遊戲加工是一鍵料理，自己怎麼知道芝麻是新的舊的？

「呃，不太清楚了，好像是老鄉一起送來的，你知道我在鄉下認識一兩個人，偶爾送過來一些雞鴨和菜，反正不要票嘛！」

要論投機倒把旁邊這位才是祖宗，嘉禾也不怕他說出去。

「唔~」沈明輝想了想，芝麻八九月開鐮，或許是有下面農村的人偷偷弄了一點賣，也不算什麼。

「可不對呀？這湯底里的辣椒我吃著不像本地常見的辣椒，倒是有點像我以前去四川那邊吃過的，又辣又香……」

不等他再問，林嘉禾提前打斷他的話，「吃你的吧！問那麼多幹嘛？有肉吃還堵不上你的嘴！」

當著嘉妙的面她不好發火，臉上的難看卻是藏不住的，一半是生氣沈明輝多嘴，一半是生氣自己大意。

桌上另外兩個也看出了她面色不愉，低下頭老老實實吃飯，一時院子里頓時一片安靜。

其次相處的機會多了關係難免親近，打水、買煤、買柴火、收拾屋頂……，對方一聲不吭把活兒幹了，這時候她再拿回禮搪塞已經有些不近人情。

連嘉妙也偷偷嘀咕：不是說不讓他當姐夫么……

這種事情林嘉禾也無奈，就像後世職場有同事向你表白，你拒絕了！一次、兩次，之後對方在工作上幫了你一個大忙，又開口邀請你吃飯，你能拒絕嗎？

更何況……

「自己心裡對他的態度還是有好感的……」

飯後，收拾了桌椅板凳，嘉妙去洗碗，嘉禾也催著沈明輝趕緊走人。

「趁著天還亮你趕緊回車隊吧！再磨磨蹭蹭下去天都黑了，別被不知道的人當小偷抓了！」

知道她是氣話，沈明輝只是一笑，一邊往大門口走，一邊問她。

「真生氣了？這麼小心眼兒？問都不能問！」

又停下替自己開解。

「我也不是故意的，這也不值當什麼。不就是偷偷花錢買點東西，有什麼可怕的！」他表現的渾不在意，嘉禾知道自己的秘密一般人猜不出來。

更何況，這會兒可不是後世腦洞滿天飛的時候。恐怕自己就算親口承認自己面前有一張光屏，可以憑空生出數百萬噸糧食家畜。估計更大的可能也是被人當成瘋子的瘋言瘋語……

沈明輝見她臉色緩和，又隨口開著玩笑：「再說了，你這買點吃喝算什麼，黑市裡倒買倒賣多了去了！你看什麼時候少了買高價糧的人？」

「那是，跟你這個混黑市的大人物不敢比，我也就琢磨點吃喝了！」

「呃，你知道啦！」沈明輝一怔，又想起她是認識強子的，買工作買票據倆人沒少打交道，更何況……

「你上次親自給我送我從許強手上買的高價糧，我就知道你混的肯定不一般了！」嘉禾沒提自己第一次見他就是買賣糧食，打了個掩飾解釋過去。

「我也沒怎麼混，只是打小認識的幾個兄弟干這個，我在車隊也方便全國各地來回跑，這才額外賺點零花錢……」

沈明輝自然不想讓心上人以為自己是胡搞瞎混的人，雖然黑市裡錢是掙得多，可拿到明面上說絕對是遭人唾棄的事。

不說投機倒把不符合當下思想潮流，單單是一不小心被人抓了就是丟工作進局子的下場，誰家好閨女願意跟這樣的人，成天提心弔膽都不夠的。

他自然不知道嘉禾已經摸清了自己的老底，還在粉飾著自己和許強幾人的關係，把黑市交易里的風風雨雨，說成為了養家糊口幾個兄弟偷摸賺點小錢的艱辛歷程。

林嘉禾暗自翻了一個白眼，心想老話說的不錯：男人的嘴，騙人的鬼！沈明輝這話要是可信，老母豬也能上樹了！

等對方啰啰嗦嗦解釋完，嘉禾也沒有挑破他的遮掩。

想了想，正色道：「我對投機倒把沒有偏見，老輩人做了幾千年生意，現在只是暫時不太合時宜，能做正經生意也是一種本事！我有我的渠道你別打聽，你做什麼生意是你的自由我也不干涉！」

「只是，這事兒放在當下畢竟不合規矩，你自己小心著點，別陷得太深，誤了自己的小命也讓關心你的人擔心……」

接下來的話沈明輝已經聽不清了，他耳朵里嗡嗡的，只回蕩著嘉禾剛剛的話。

「她覺得我有本事！她擔心我！」

這個平時有點悶、長得又有點凶的男人此時樂開了花，只覺的以前說書人故事裡的「紅顏知己」也不過如此。

「知己！」

這兩個字在他心裡琢磨了一遍又一遍，他有很多話想說又有很多話想問。

問問她為什麼會這麼想？是不是真的沒有看不起自己？如果自己把事情全盤托出會怎麼樣？她真能接受這樣的自己嗎？

想問的再多他也一句沒開口，這不是過家家似的兒戲，這是關係著自己和兄弟十幾條命的秘密。這些年自己看過的子告父、父告子、夫妻反目還少嗎？

沒有足夠的把握，現在還不能告訴她太多事情。

「或許，等將來我們結了婚就可以告訴她了，她不是那種狠心薄情的女人……」

一瞬間，沈明輝想了很多，也咽下去很多想法。但他知道不一樣了，自己對林嘉禾的感覺，那種像心裡的種子裂開了殼，有嫩芽一點點冒出來，伴隨著外殼開裂的清脆聲……

真的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