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0章 外公
顧繁星活了二十四年,前二十年都在被別人操控,沒有自己的生活,沒有自我,所以聽完關於媽媽的事之後,她特別能感同身受,特別能理解媽媽當年的選擇。
若是以前,封戰聽到這樣的話早就暴跳如雷,強勢反駁,今天面對的人是顧繁星,他心態一下子就變了,變得願意聆聽,願意想問題的時候換個角度,不再那麼獨斷獨行,自以為是。
他輕聲問顧繁星:「就算丟掉一條命也不後悔么?」
顧繁星頓了頓,這樣的問題她曾經也想過,不只一次,反反覆復,認認真真的想過無數次,曾經,她沒體會過被愛的感覺,也不懂愛究竟是什麼,現在她懂了,便也能明白過來媽媽為什麼要那麼做。
半晌,顧繁星輕輕搖了搖頭,異常堅定的說道:「她不會後悔。」
在封家時,所有人都把她照顧得那麼好,跟了顧常林以後,雖然傷過心,但也算狠狠愛過一次,這樣的經歷對於一個有心臟病且活不長的人來說是珍貴的,不枉此生,拼了命也值得。
「可我後悔了……」封戰紅著眼說。
後悔跟女兒置氣,後悔沒參加她的婚禮,後悔沒把她接回家生孩子……
對封和卿,封戰後悔的事太多太多,不用他明言顧繁星大概也能猜得出他後悔的是什麼。
「您知道顧常林為什麼那樣恨我么?」顧繁星問封戰,不等封戰回應便自顧說道:「因為他是真的愛媽媽,而我的出生徹底把媽媽的身體給拖垮了。」
封戰沉默了。
「所以,不管顧常林怎麼對我我都不在乎,單憑他愛媽媽這一點就夠了。」
只是有時候人心難測,顧常林的心終究還是變了,而她的媽媽也終於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您今天能抽空過來參加小寶的生日宴我很高興,媽媽在天上若是看見一定也很高興,至少您是認她的,也認了您的重孫子,她在天有靈能安息了。」
「我對不起你媽媽。」
「謝謝您能這麼說,她會聽見的。」
說到這兒,顧繁星壓在心裡的最後一個疙瘩總算是解開了,於封和卿而言,她的靈魂終於有家可以安放,於顧繁星而言,她可以坦然的面對封戰。
「我們下去吧老公,下面的事沒忙完,總不能讓客人給我們擔著。」若是還有提前到的,像封戰這樣的客人,她也好想法子應付。
她不過就是想好好給兒子過個不一樣的生日,沒想到竟鬧出這麼多事,搞得她到現在都還有些恍惚。
看到盛幽冥輕輕點頭,顧繁星便自顧起身朝封戰笑了笑就往外走,盛幽冥亦是,禮貌的說了一句:「失陪。」就牽著顧繁星的手離開。
封戰隔了一會才將自己的沉默打破,起身追著兩個孩子跑了幾步,問道:「星兒,我能不能聽你叫我一聲外公?」
封戰的身體很好,便是上了八十歲跑五公里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此時卻因為追了顧繁星幾步就開始大口喘息,可見他是真的很著急,很緊張,很忐忑,很想聽到顧繁星叫他一聲外公。
顧繁星停了下來,回頭,朝著封戰露出格外燦爛的一笑,甜甜的聲音也隨之從口中溢出,道:「外公。」
「……」
封戰所有的聲音哽回了喉嚨,手不住的顫抖,遠遠的看著顧繁星,眼底就這樣紅了,紅了。
天知道,這一聲外公封戰等了多久,顧繁星又等了多久。
本就沒什麼血海深愁,若想誠心道歉,一句「對不起。」已經足夠。
「好……,好……,好……」
封戰猛轉身背對著顧繁星,掩面淚流,若是時間能夠倒回,若是人生能重來一次,他絕對不允許自己等到今天才聽到這一聲外公。
顧繁星既已跟封戰言和,盛幽冥自然也得改口,一聲「外公。」叫的非常順口。
他說:「您先在這裡安坐片刻,我帶星兒先下去,外公。」
封戰深吸一口氣,抬了抬手,「去吧。」
下樓的電梯里,顧繁星的一指神功不停往盛幽冥腰上戳,「我倆還沒正式結婚呢你就外公外公的叫,挺會來事兒啊,盛總?」
盛幽冥挑眉道:「那是,我老婆的娘家人如此位高權重,一個外公三個舅舅,再加上六個護短的哥哥,我壓力很大的。」
「所以你就事先選好一棵最大的樹抱?」
「嗯哼。」
「盛總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不自信需要抱大腿了?」
「你說呢?」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誰都不願把話說清楚,又似乎已經說得很清楚,兩人相視而笑,氣氛說不來的好。
直到電梯門「叮!」的一聲打開,攢動在兩人之間那甜蜜蜜的小互動才慢慢結束。
宴會廳里又來了好些人,都是盛幽冥和顧繁星的親朋好友,聊天的聊天,幫忙的幫忙,還有些無所事事的正在玩顧繁星布置會場時剩下來的氣球。
顧繁星從小一個人慣了,自覺不該置身於這份熱鬧之中,長長久久的孤獨對她來說是一種享受,可遇到盛幽冥之後,一切都悄然改變了,盛幽冥在不知不覺的時候把她帶進了這份熱鬧,給她無底線的偏愛和專寵,讓她毫無壓力的享受其中。
「盛總,你之前答應我元旦一起去給媽媽掃墓,記不記得?」
「當然。」
「那你到時候可得自己跟她好好說說你是怎麼找她老爹抱大腿的。」
「沒問題,丈母娘肯定表揚我。」
「嘚瑟。」
「你開心就好。」
顧繁星自然是開心的,樂開花了都。
就在這時,盛幽冥的手機進來一條微信,不用看他都知道是誰發來的,便推了推顧繁星,說:「你先進去,我到樓下接個朋友。」
顧繁星頓了頓腳步,一看盛幽冥就憋著事兒,神神秘秘的不跟她說,「客人來了大半沒見你對誰這麼殷勤,什麼朋友這麼重要?面子大得要盛總親自去接。」
盛幽冥故弄玄虛,「就是一個很普通的朋友。」
對,很普通。
雖然司徒淵對他有過雪中送炭的情誼,但他們之後的來往確實是很普通,挑不出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