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唐志當兵

第二章唐志當兵

四月的島城仍然有一絲寒意。

今天的島城火車站多了許多傻傻的綠色。人聲鼎沸中，隱隱的哭聲不絕於耳，處處是流淌著淚水和鼻涕的親情。

一群傻傻的，目光純真，嘴巴上還留著細弱小絨毛的小夥子站在那裡，胸前戴著可笑的大紅花。唐志穿著嶄新的軍裝，饒有興緻地看著周圍，鑽頭鼠腦的左看看，右瞧瞧，一看就不是一個讓人省心的主。

「嗤！」唐志情不禁的笑出聲來，眼前的這些難兄難弟們怎麼看都像是剛剛入隊的少先隊員，「整的真像那麼事！」

終於是逃出虎口了，再也不用琢磨如何應付那些橫眉冷對的老師和「痛」愛自己的老爸。唐志沒有讓媽媽過來送，因為他知道，如果媽媽過來送的話，準時鼻涕一把，淚一把，這可不是唐志希望看到的。

數不盡的叮嚀，數不盡的囑託，N多的眼淚，N多的不舍，唐志不明白怎麼這樣多的眼淚，原本好好的事情搞得如同生離死別，是煞風景！

突然，有人重重的拍了一下唐志的肩膀，「你是哪的兵？」

「你他媽的管得——市中區的」唐志順嘴就開了葷，眼前是一個肩膀上好多星星的軍官，他認識這個軍銜——是校官的軍銜。

「罵人？等著到部隊，好好給你練練！」

唐志沒有應聲，心底還是腹誹不已。

軍官看看四周，接著問道：「你怎麼沒家屬？你的父母沒有過來送你？他們不擔心你？」

「沒過來，再說有什麼可送的，又不是上前線，有必要搞得像他們那樣。」

「你倒是挺個別的，這麼多兵，就一個笑，多大了？」軍官對唐志十分的感興趣。

「15！不18！」唐志的戶口是託人改過的，要說唐志為什麼當兵，還得有一番交代，唐志腦子很聰明，學習也很棒，曾經連跳三級，和一幫大哥大姐為伍。可是有一樣，就是太太貪玩了，簡直就是一個好奇寶寶。人家打架，他過去看熱鬧，哪兒死了人，課也不上，也得過去敲個熱鬧，為此被老爸「痛」愛不已。

這樣的性格自然就特容易惹禍，唐志的好奇熱鬧了一幫大哥哥，在一天放學的路上，將他堵在學校不遠的衚衕里，準備好生「開導」一下這個小學弟，不要連別人的女朋友也要好奇一番，可結果是參與「開導」的大哥們，九傷一殘，為什麼能，因為唐志跟「高人」學過武術，一個會武術的學弟，對付十個只會野雞把式的學哥，結果只能是這樣的了。由於唐志不到法定年齡，不能進行正式的懲罰，所以交給學校和家長管教。

三年換了五所學校就是唐志的本事。無計可施下，回家探親的姑父，某中國人民軍隊的一名師級幹部被請到家中，參與唐志的開導教育，軍人出身的姑父知道軍隊是一所大熔爐，可以將唐志這樣一號的，好好的改造成一名合格的軍人。

「到底多大？」

「18！」奶奶的，臨走的時候，老爸一再叮囑，打死也是18。軍官沒再說什麼，無言的看看唐志，轉身走了。

「奶奶的，嚇死我了。」唐志如釋重擔的鬆了一口氣，從口袋裡掏出一支「紅錫包」點上，愜意的吸了一口，把背包放在地上，往上面一坐。

沒等唐志將**坐穩，「起來！誰讓你坐的。」唐志忙站起來，循著聲音看去，什麼也沒看見，到處是人，見鬼了。唐志沒有理會又重新坐下去。「說你呢，站起來，把煙給我掐了！」

唐志再次站起身，這一次他看見了，正是那位星最多的校級軍官。他只得扔掉煙，軍官盯著唐志的眼睛走了過來。「多大就學抽煙，啊？」

唐志沒有說話，心中心裡嘀咕著：「老子抽了好幾年了，跟多大有屁關係。」慢吞吞地把背包重新背到肩上，目光卻不安分的四處梭巡，唉，再過一會，這些個鐵傢伙就順著鐵路，把自己送到遙遠的地方。

「新兵都到這邊集合！」不知道誰喊了一聲。此時，親屬已經全部站在一旁，一個軍官拿著花名冊開始給新兵點名。

「——糖紙！」軍官是南方人，咬字的音調將唐志叫成糖紙。

沒有人應聲，軍官提高了聲音道：「糖紙！」

唐志道：「報告，這裡沒有糖紙，只有唐——志，大唐的唐，志向的志。」說著向四周擠眉弄眼的，引得周圍一陣嬉笑，倒是將氣氛改變不少。

軍官看了一眼花名冊，「糖——唐志！」

「唉！」唐志道。

「唉什麼唉？你沒聽到別人怎麼回答的啊？答『到』！」他抬起頭狠狠地瞪了唐志一眼。什麼意思，又沒人教我，老爸叫我也是這樣回答，真是事兒媽。

「唐志？」他又重新抬起大檐帽，「你先到這邊站著。」唐志走出隊列，一個人站在旁邊。周圍的人群投來疑惑的目光，唐志感覺好像是被扒光了衣服，又像是在課堂上被提拉起來的感覺，十分的不舒服，這個小軍官不會是想要整我吧，他現在有些後悔了，當初可是好不容易才求得姑父幫忙，當然這是唐志的姑父和唐志的父母聯手坐下的圈套。

新兵陸續開始登車，唐志好像被遺忘了一般，無人招呼也無人理。直到大隊的新兵上了車，剛才點名的軍官才走過來。「你！跟我走。」

唐志拎著行李有氣無力的跟在他的後面。一直快走到車尾一列單掛的車廂才停下，「參謀長，找到了，就是他！」再看那位參謀長，正是剛才訓斥自己的人，真是冤家路窄，自己剛才可是沒有給他好臉色的，還沒有進軍營，先得罪了兩個當官的，看來小鞋是穿丁了。

「你跟我在一起，來之前師長交代過了。」

「靠！原來是自己人。」唐志緊張的心情頓時鬆弛下來。聽他的口氣，自己姑父的官一定比他大。腰板直了直：「去哪？」

「跟我走就行了。」唐志精神抖擻跟著上了車廂，周圍沒幾個人，軍官將唐志安排好座位就離開了。

火車發出沉悶的聲音，「哐當！哐當！」載著親人衝出站台，車過四方站的時候停頓了一下，好像是雞媽媽帶著自己的小雞一般扯著諸多的車廂呼嘯而去，駛向遙遠的地方。

唐志看著窗外飛馳而過的土地，上面綠油油的麥苗如同小學生的田字格被一張張的翻過去，再見了養育我五年的青島（唐志的出生地是冰城哈爾濱，唐志的爺爺，老爺爺祖輩都是山東人，唐志的大伯知識青年下鄉時到的東北，恢復政策后就業哈爾濱，將唐志的老爸帶到身邊，後來老爸認識了西安的老媽，就有了唐志。唐志十歲的時候，又隨父母調回山東老家），什麼時候才能再回來，也只有天知道。

一絲淡淡的離鄉背井的愁緒籠罩著唐志，順手拿出一支煙點上。一個乘務員走過來，把一個煙缸放在他的面前。「一看你就是後門兵！」

「怎麼看出來的？」

「那些兵都在裡邊，只有你一個新兵坐在這裡。」後門兵？唐志看看四周果然只有自己穿著傻傻的軍裝。

唐志有些得意的抽著小煙的時候，那位參謀長回來了。站在門口沖他喊道：「唐志！拿著東西跟我走。」唐志趕緊急忙摁滅煙頭，拎著大包小包走過去。他沒說什麼，一轉身走了，唐志只好像條尾巴一樣，叮啷咣啷跟在他後面。

車廂里都是跟唐志一樣的新兵，有的人在說話，有的人仍在低聲的哭。沒出息，唐志很鄙視地看了一眼，繼續跟著參謀長往前躥。也不知道走了幾節車廂，那位參謀長在一個空位前站住。「你坐這兒。」旁邊一個小軍官急忙跑過來，參謀長跟他耳語了幾句就走了。行李架上堆滿了背包，已經沒地方了。「唉，我說，我這些東西放哪啊？」

「跟誰唉唉的。」小軍官走過來，把唐志的幾個背包塞在座位下。「那個是吃的吧？放那上面就行。」他指了指行李架上的一個背包，轉身走了。

火車的速度加快了，哐當的聲音變得不像開始時候那麼有節奏，車廂里變得有些沉寂。

唐志打了一個瞌睡，看看周圍沒人，就將香煙掏了出來。「這兒不讓抽。」旁邊的人碰了他一下。

「哪兒讓？」

「廁所。」

「哦！給。」唐志遞給他一支，他警覺地立起小腦袋看看那位打盹的小軍官。

「走！」

兩人悄悄地鑽進廁所。廁所的空間狹小，幾乎面對面。

「哥們兒哪兒的？」他給我點上煙問道。

「市南區的！」

「是嗎？我家也是市南區的。還真是有緣呀！」

唐志深吸了一口煙，靠在廁所的牆上。「你叫什麼？」

「唐志。」

「你是二十五中的吧？」

「你怎麼知道？」

「我3中的，我聽說過你。」

「喲，名校呀！你呢？」

「馬蘭！」

「3中的『馬蘭花』就是你啊？，你爸『馬大腳』是市局的二把手？」

「哈哈，是我，巧了吧！」

「是巧，我們還干過架，你還記得嗎？」

「記得！記得！當然記得，還不是因為一小嫚！」

唐志二人連抽了三支煙才從廁所里出來。剛推開廁所的門，就看見小軍官，虎目圓睜站在那裡。

「你們倆一起讓屎憋的，啊？」他探頭向裡邊看了一眼，煙霧繞樑。「跑裡邊抽煙，啊？！」

唐志沒有搭理他，擠過去，回到座位上。馬蘭也跟著回來。「小幹部，還挺能得瑟的。」

馬蘭看了一眼回到座位上的小軍官。「他多大官啊？」

「肯定小，你沒看他肩膀有幾顆星啊？」

「多大算大啊？」

「不知道，反正我姑父四五個呢！叫什麼『兩杠四』還有別的叫法，我也記不清——」

「你姑父？」

「是啊！就是這個師的師長！」

「哎喲，你行啊！厲害！」

「一般一般！哈哈。」

「那我跟你混了，在3中我牛氣。現在你牛呀！」

「好吧，收下你這個小弟，叫老大！」

「拉倒吧！還大哥。你有我大嗎你？」

「誰行跟誰混，這個跟多大扯不上關係。」

「我80年的，你呢？」他突然小聲說。「你也是改戶口？」唐志有點驚訝。「我也是80年的！」

「什麼不用說了，什麼是緣份，這就是緣分啊！」

「那叫老大吧！」

「都是自家兄弟，說這些就是見外了。」

唐志為能在火車上結識一個朋友，十分的高興，兩人小聲的說著過去的光輝歷史，旅途倒不寂寞。

火車走走停停開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清晨，才在一個小站停下。車站旁停著幾輛軍用卡車，上面還貼著什麼歡迎新戰友之類的標語——。唐志二人隨著隨著人流往下走。

又是點名。小軍官扯著嗓子喊，新兵開始按照劃分，分別上車，唐志這才注意到，車上的人已經不多了，在這裡下來的一共不到一百人。那位參謀長，走到他跟前說：「師長交代過了，不搞特殊化，別人怎麼訓練，你就怎麼訓練。以後的事我再給你安排。你暫時先在團下鍛煉一階段吧！」說完上了小車一撅**一溜煙先走了。

什麼意思？把我乾料在這，這叫什麼事？訓練？訓練就訓練，誰怕誰啊！

剩下沒有多少人，所以幾輛卡車空著，跟在後面，黃土道揚起陣陣灰塵。兩邊都是農田，卻見不到一個人，唐志站在一邊，手緊緊握著廂板，車震蕩著、搖晃著直奔大山華北某地的深處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