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可不是什麼好人
「接下來就到了我們今天的聽眾來電環節,您有任何問題都可以向小卷傾訴,小卷將會是一個合格的傾聽者。」
說完,明夏抬起頭,見播音室外面的導播沖她比了一個ok的手勢。
「好的,讓我們來接聽第一位聽眾的來電。」
「你好,主播。」
電話那邊安靜了兩秒,響起了一個低沉略帶些沙啞的男聲,倒是能讓人聯想到拉響大提琴時發出的厚重而有質感的聲響。
或許是大學主修的播音主持專業,明夏對人的聲音有著格外敏感的辨別能力,只要是交談過的人,她總是會出於職業本能地分析那人的聲音有什麼特點。
譬如此刻的這道男聲,立馬就讓明夏聯想到了下午去曾濤家,遇見的那個看起來很兇的男人。
每次對上男人那雙漆黑,彷彿深不見底的眼眸,明夏就有一種不知從何而來的壓迫感,彷彿自己在他眼裡,只是一隻等待被捕的獵物。
不過她轉念一想,這世界上哪有那麼多巧合呢?有的人見過一面之後,這輩子就只能彼此相忘於江湖了。
明夏回過神,迅速調整好狀態:「你好,請問您最近有什麼困擾嗎?」
「確實是有些困擾,我總是會莫名其妙的想起一個人,明明我也沒跟她見過幾面。」
這句話說完,電話那邊響起了一道清脆的「咔嚓」聲,像是打火機發出來的。
「那您對她有好感嗎?」
「嗯......挺有好感的。」
那邊輕笑了一下:「她看起來是個很乖的女孩,也很漂亮。」
「如果你是真的喜歡她的話,可以試著往前一步,或許......」明夏思索了幾秒,突然想起了自己之前看過的一本小說,輕笑了一下:「或許,她也正喜歡著你呢。」
電話那邊的人明顯地頓了一下,隨後輕嗤了一聲。
「行啊,我會考慮你的意見。」
*
十一點半直播結束的那一刻,明夏將耳機摘下來,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但她一點都沒敢耽誤,把那桌子上的東西整理好,火速去儲物櫃拿自己的手機,一路上遇見同樣下班的同事禮貌性的打了個招呼。
從單位回家,最晚的一班地鐵是十一點四十五,但好在這裡離地鐵站不遠,步行五分鐘就到了,明夏每次都能掐準時間,趕上末班車。
她背上包,準備以最快速度衝去地鐵站,否則打車的話估計要好幾十塊錢。
「小夏,張姐叫你去一趟辦公室,好像有話要跟你說。」
周浩有些不好意思道:「地鐵肯定要關了,我開了車來,一會兒順路送你回去吧。」
「謝謝,但是不用了。我自己打車回去就行,不麻煩你了。」明夏擺了擺手,下意識的就拒絕了,她不太習慣麻煩別人。
說完她看了眼手錶,快步走向張姐辦公室。
「咚咚」
明夏敲了兩下門:「張姐,您找我。」
張姐點了點頭,在抽屜里拿出一沓文件遞過去:「這段時間你的表現我都看在要努力,新人主持一檔節目,收聽率能這麼好說明你非常有潛質。今天領導開會,準備再給你分一檔節目。」
像「繁星」這種知名的廣播電台,新人能進來已經十分不容易,剛開始能獨立接手一檔節目已經算是很優秀的,很多在這裡工作了五六年的前輩也都才兩檔節目。
明夏有些受寵若驚,從沒想到自己能這麼快又有新的機會,一時間竟高興的說不出來話。
「明天你輪休,晚上我會給你打電話,出去跟一些廣告商一起吃個飯,談合作的事。」
「好,那我明天等您電話。」
出來的那一刻,明夏感覺幸福來的太突然了,今天下午的時候還在為房租的事情發愁,晚上就有一個天大的好消息等著她。
現在已經十二點多了,明夏蹦蹦跳跳地哼著小曲,白皙的臉蛋上浮上兩抹紅暈,看起來俏皮又可愛。
明夏邊走著,邊拿出手機在打車軟體上打車,這裡地處比較繁華的地帶,但偏偏今天就是死活打不到車。
禾陽市九月末晝夜溫差很大,有十度左右,明夏只穿了一件衛衣,在外面吹了一會冷風已經瑟瑟發抖了。
她找了個地方隨意坐下,對著手上吹熱氣,單薄的身子凍的瑟瑟發抖。
許是時間太晚了,周圍的基本上也沒什麼車子,就只有不遠處停著一輛suv,從她來到現在一直停在那兒。
明夏心裡焦急了起來,突然想起了前段時間新聞上報道的女性晚上坐計程車遇害的新聞。
她看著手機上正在呼叫附近的快車的消息,手顫了顫,猶豫片刻,隨後點了取消。
突如其來的孤獨感和無助感將之前的興奮慢慢掩蓋,再加上又冷又餓的,耳邊只有飛馳而過的汽車輪胎與路面摩擦發出的「呼呼」聲。
當年孤身一人來大城市上學,畢業之後也選擇留在這裡,她性格沉悶,漂泊了這麼久也沒什麼能說真心話的朋友。
明夏形單影隻地往前走了幾步,鼻子突然一酸,眼淚毫無徵兆地落了下來。白天那些細小的乃至於可以忽略不計的小情緒,此刻像是被用顯微鏡放大一般,刺激著中樞神經系統。
她慢慢蹲了下來,有些蒼白的臉蛋埋在雙手裡,只有那一聳一聳的瘦弱肩膀,能勉強讓人看出來,她在哭。
成年人的崩潰瞬間,總是來的這麼猝不及防。
「喂,哭夠了沒?」低沉又帶著些冷冽的聲音在面前響起,那副語調又讓人覺得有點欠揍。
明夏身子僵了一下,似乎沒想到這個點還會有人在外面。
她緩緩抬起頭,濃密的睫毛上還沾著淚水,再加之光線很暗,她看的不真切,只知道這道身影很熟悉。
被那雙還氤氳著水汽的眸子盯著,嚴測喉嚨乾的發緊,他磨了磨后槽牙:「嘖,看什麼看,老子跟你說話呢。」
「才幾個小時不見,就不認識老子了?」
嚴測不耐煩地蹲下來,距離拉近了一點,他嘴裡咬著一根煙,倒也沒急著點燃。
「你是......」
或許是剛剛哭的太傷心的緣故,明夏打了個哭嗝,不知為何想起了下午門口男人靠在門口,拖腔帶調的說:「那我們是同行。」
「你是同行?」
嚴測眉毛挑了一下,有些好笑道:「我可不是什麼好人,勸你早點轉行吧。」
見女孩苦的滿臉淚痕,嚴測略顯嫌棄的從兜里拿出一包紙,扯出一張遞過去:「快擦一擦,又是鼻涕又是眼淚的,醜死了。」
他態度算不上好,昏黃的路燈斜斜地打在臉上,整個人看起來更凶了。
但明夏心裡卻突然生出一種親切感,對這個只見過一面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