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別看,阿遲!
眾人散去,男人隨意地坐下,江水微波蕩漾、舒緩撲退岸灘。
身旁的手機,亮了又暗,暗了又亮。
晏晉生在催他了,晏遲覺得煩,乾脆直接關機。
陳易和保鏢站在不遠處,靜靜地守著。
有車燈打過來,照亮了他寂寥的背影。溫袖裹著披肩,從車裡走下,深一腳淺一腳的,朝著那道背影走去。
「不是應酬嗎?怎麼跑江邊來了。」
她坐到他身旁,將下巴擱在他膝上,眼裡有盈盈笑意。
「被人放了鴿子。」
「哦,真可憐。」溫袖伸手,摸了摸男人的臉:「沒事,有我在,我不放你鴿子。」
那語氣,就像在安慰一隻可憐兮兮的流浪狗,就差送上一根肉骨頭。
晏遲垂眸看她,兩人目光一對上,他終於忍不住,低笑出聲。
「走吧。」
他將她拉起來,大掌扶住她的腰:「我們回家。」
溫袖卻沒動:「我說了,我不放你鴿子,我跟你一塊去。」
「別鬧。」
他牽著她,神色微微黯然:「東西我不要了,我們回家。」
回憶太多,並不是一件好事。
人總是要向前看,新的故事會覆蓋舊的回憶。
為了遺物,讓活人去冒險,沒意義。
「不只是為了那些東西。」溫袖抱住他的腰,將臉伏在他胸口,心跳聲在她的耳膜炸開:「阿遲,我們設計了這麼久,好不容易大仇得報,現在卻要眼睜睜看著他逃走,你甘心嗎?」
他壓著她後腦勺,沒說話。
「我不甘心。」溫袖踮起腳,附在他耳旁:「有仇就得報,否則我孩子都生不好。你相信我,我們一起去。」
他聲音乾澀:「我怕你出事。」
溫袖笑了:「我現在可是三個人,約等於一個諸葛亮。」
他悶悶笑出聲:「晏太太這麼虎,真是傷腦筋。」
「別磨嘰,否則人都要跑了。」
……
溫袖穿上了防彈衣,晏遲嚴肅地叮囑:「等會別跟他硬碰硬,晏晉生歸根到底要的還是錢,只要我肯讓步,他不會傷你。」
「遇到危險,就趕緊趴地上,投降也可以。」
那絮絮叨叨的勁頭,就跟個老媽子一樣,溫袖用唇堵住他。
「知道了。」
兩人坐上了遊艇,在黑暗的江面上馳騁。冷風凜冽,晏遲用披肩將溫袖整個裹住,只露出一雙眼睛,到處亂竄。
二十分鐘后,不遠處的江面,出現了一艘小型游輪,正是晏晉生定位的方向。
晏遲將遊艇停穩,拉著溫袖上了船。
甲板之上,晏晉生手握槍,靠著船舷,目光譏誚地注視著兩人。
「你遲到了。」
晏遲站定:「三叔,你教過我,做大事者要有耐心。」
他冷嗤地偏開頭:「我還以為你小子多痴情呢,為了點東西,還真把人帶來了。」
晏遲不耐煩:「廢話少說,東西呢。」
晏晉生從身後拿出那個箱子,木質雕花的工藝,精緻而古樸。
他用槍口指向溫袖:「你過來。」
晏遲也掏出槍,和他對峙,一手扶在溫袖后腰處,捏了捏:「過去。」
溫袖一步一步,鎮定地朝對方走。
與此同時,那個箱子被推了過來,滑在了兩人中間。
晏晉生嘴角帶笑,盯著溫袖,可那笑漸漸變了意味,生出些猙獰可怖的感覺來。
他在警局這些天,無意中得知,這位侄媳婦已經懷孕。
晏遲這個小狼崽敢這麼暗算他?
那他就挾持他的老婆孩子,將他們綁到國外,說不定還能成為,他未來要回晏氏的有力砝碼。
這個遊戲可太有趣了。
「快點!」
晏晉生厲聲催促,儒雅消失殆盡,臉上兇相畢現。
溫袖加快了兩步。
就在此時,天空忽然「砰」的一聲,炸起了煙花。這聲音出現的太突然,晏晉生愣了一秒。
就這短短的空隙,晏遲的子彈已經射出。
晏晉生險險躲過,他一手扯住溫袖,另一隻手則和晏遲開火。
晏遲顧忌著溫袖,子彈打的並不准。
槍聲和煙花聲夾雜在一起,激起火花四濺。
不遠處,有直升機盤旋而來,飛到了幾人的上空,摺疊梯落下來,這是來救晏晉生的人。
「走!」
晏晉生拉扯著溫袖,回頭和晏遲槍戰。
他的注意力集中在晏遲身上,絲毫也沒有警惕身前這個柔弱的女人。
黑暗裡,溫袖默默伸手,托起那枚細長的鋼筆手槍,利落地拔掉安全栓,朝他胸口射擊。
沉悶的槍聲響起,晏晉生不可思議地轉頭,扶住血液汩汩而出的胸口。
趁他失力,溫袖閃身從身側躲開,晏遲立刻又補了一槍,射中了他的背。
晏晉生不愧是老江湖,哪怕腹背受敵,還能有力氣攀住摺疊梯,身體隨著直升機懸空,緩緩向上。
溫袖竭力跑向晏遲,他指了指身後的船艙:「躲進去。」
遠方有游輪靠近,數十名警察掏出狙擊槍,朝著直升機掃射。
槍聲響成一片,黑夜頓時亮成白晝。
有流彈擊中了晏晉生,不止一顆,他身體遙遙墜墜,終於力氣殆盡,從摺疊梯上摔下,落進了冰冷江水裡。
猩紅的血液,從水下浮上來,將附近的一整片江,染得鮮艷。
這一幕,和十年前,他母親死的時候一樣。
晏遲垂下手,心臟急速躍動著,有什麼情緒,從沸騰的血液里蔓延出來。
既沉悶,又無措。
溫袖從船艙跑出,頭埋在他頸項,和他緊緊相擁。右手則高高舉起,擋住了他的視線,像是在替他用力隔絕掉,那些可怖的記憶和夢魘。
「別看,阿遲!」
那些血腥的記憶,終將過去。
總會新的故事,覆蓋一切骯髒與枯朽。
我們一路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