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跑跑

寧染在新聞里搜別人的男友失憶后的故事，見到女友的瞬間十分驚艷重新愛上。真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怎麼人家浪漫的愛情故事到了她這裡就變了味。

羅瑩與往常一樣卡點到辦公室，包隨手扔到桌上，轉頭看向寧染卻發現她今天過分安靜。

羅瑩沒忍住去瞄寧染的手裡拿的計算器，看到她正閉著眼背誦根號11。

羅瑩：「……姐妹你有什麼大病？」

寧染幽幽轉身，「突然想學數學罷了。」

羅瑩扯了嘴角，不和她掰扯這個話題，「祁昀情況怎麼樣？有沒有說什麼時候上班？」

「好像是今天去體檢，如果沒問題就照常上班。」寧染繼續托腮，眼神放空。

她以前只覺得祁昀這個人話少穩重，是男人中的好嫁風。結果現在好嫁風變成出家風，她確實不太適應。

覺察到寧染的發獃，羅瑩以為她還在為了愛情惆悵，拍拍她的肩膀表示理解，「別傷感，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倒也沒有多傷感，」寧染將手中的計算器放下，「就是祁昀現在防備心強又挺冷淡，看上去很奇怪。」

「啊？」羅瑩睜大眼睛，「可是他平時不就這樣嗎？」

寧染，「沒有吧，他原來挺愛笑的。」

不止愛笑，還很容易害羞，體溫偏高，高高的個子會彎下腰軟乎乎一團擁抱過來。像一隻性格靦腆的毛茸茸的金毛犬。

羅瑩皺著眉幻想了一下祁昀露出笑容的模樣。

「首先我沒有任何惡意，」羅瑩建議，「你要不要也去醫院看看腦子？」

*

寧染所在的公司叫華鑫科技有限公司，顧名思義，科技十分地有限。

華鑫成立之初想走技術流為祖國的科研事業增磚添瓦，奈何能力有限，便果斷投身娛樂行業做大做強。目前主要提供的是全息服務。

初期華鑫和其他公司一樣主要賣VR眼鏡，提供全息遊戲體驗平台。公司做大後分類越來越細，服務內容包含偶像視頻剪輯，3D約會體驗。

當然，這裡的偶像指的是與公司簽了合同，獲得形象使用許可的明星。

寧染作為文案的工作是將客戶的要求轉變為文字，並且監督最後的成片質量。

寧染剛開始上手的時候還因為擔心寫不出甜甜的愛情而焦頭爛額，現在已經能夠面無表情地搞出女主被五六個明星爭搶，以及穿越時空古今中外的絕美虐戀。寫過的愛情越多她越冷，有種在大潤發殺了十年魚的冷酷。

寧染瀏覽著今天工作內容，被熟悉的文風吸引了注意力。

眼前這個昵稱為「為秦放哐哐撞大牆」的姐妹，上周的名字還是「李安航的人魚線」，她真正做到了把愛均衡地分散給每一位帥哥。

「撞大牆」這次定製的是民國劇本，幾位霸道軍閥爭奪她這朵嬌花一般的歌女，有人將她堵在牆角掐著腰將她按在懷裡，有人在冰冷的雨水之中因為她的轉身紅了眼眶，還有人邪魅一笑詢問眼前的各位到底有沒有膽子和他爭女人。

寧染詢問客戶：【您好，秦放沒有演過民國角色呢，服裝定製有什麼要求嗎？】

對方就在線上，回復很快：【旗袍？】

寧染平靜地掃了眼劇本中秦放軍閥頭子的身份，心中波瀾不驚，【親親不好意思哈，秦放的形象不接受女裝呢。】

請問您撞的到底是哪面牆，是秦放心理底線的心牆嗎？

「為秦放哐哐撞大牆」：【嘖。明明上次李安航就可以。】

每個藝人的團隊要求不一樣。有的藝人會有很多限制，比如「不能女裝」「不能吃香菜」，但也有的藝人會對自己的形象看熱鬧不嫌事大。

被客戶小姐姐提到的李安航就曾在備註中寫道「我十分願意在劇本里胸口碎大石」，他萬萬沒想到這個建議會出現在網站里他人物形象的備註上，被自家粉絲釘在恥辱柱上，每隔幾個月就會拉出來嘲笑一次。

好在客戶十分通情達理，還與寧染提點了幾次其他都好說，但畫面一定要唯美。

寧染開始思索英雄救美的部分是不是要加點花瓣，轉圈圈和唯美音樂什麼的。最好能插入明星本人演唱的歌曲營造代入感。

寧染抱著抱枕琢磨大綱，屏幕中播放著秦放最近演的都市劇。

秦放是科班出身，之前也演戲但沒什麼名氣，最近因為一部懸疑劇而上了熱門。被人傳播得最多的是他作為受害者被困地下室的場景。面容清俊的青年被捆住手腳，喘|息抽泣地趴在冰冷的地板上，汗水浸濕殘破的襯衫稍有響動他便充滿期望地望去，直到一次次失望而茫然抬頭，紅了眼眶。

角色很慘，觀眾卻很興奮，說這種淡顏系帥哥就適合按在地上摩擦。

……所以說「撞大牆」姐妹為什麼要這種小可憐來當冷酷軍閥啊，是不是角色匹配錯了？

寧染捏了下巴思索，看到屏幕里秦放垂眼微顫的眼睫。

祁昀和他有點像，不是眉眼上的，而是那種淋濕后低著頭順從又固執的神態，沉默脆弱，有種剔透的易碎感。

寧染看得專註，忽然被人從肩上拍了一下，嚇一哆嗦。

「這麼專心！」羅瑩收回拍她的手，提醒她桌上震動的手機，「手機震好幾次了。」

寧染拿了手機，羅瑩湊近屏幕，看到屏幕里的剪輯。

「最近秦放的活兒是挺多，」羅瑩好心劇透，「別看他現在慘，都是裝的，他才是幕後兇手。」

哦，那他還是可以在戀愛劇里當軍閥的。

寧染按亮手機屏看到上面顯示的信息，然後安詳閉眼。

她真的很怕領導單獨叫人。大概率沒有好事。

寧染磨磨蹭蹭來到辦公室門口，「王部，您找我？」

部長微微一笑，「小寧，咱們公司有個新項目需要文案組出人，我覺得你挺合適。」

寧染心中嘆氣，但還是小心翼翼提醒，「王部。上次新項目需要出人，文案組出的好像也是我？」

她是什麼複合型人才嗎？

部長視線落在寧染身上，知道她不太想接這個任務。

眼前的職員穿著利落，笑容溫和，散發著大部分人對於文案人員期待的淑雅氣質，而且寧染細心耐心，也非常適合在團隊中給策劃輔助。形象好氣質佳，還不容易出錯，實在是太適合派出去給部門長臉了。

部長清了嗓子，「這次的項目是策略總監負責。」

寧染說，「這麼重要的項目還是看看有經驗的同事吧。」

部長，「項目期間工資上調30%。」

寧染，「咱們這次項目的主題定下來了嗎？我是不是得先看看資料熟悉一下？」

……謝謝您策略總監！感謝您的參與！

*

寧染剛從部長辦公室走出，就看到一頭挑染的藍毛。

對不起，她原本想禮貌地看對方的臉的，但是對方挑染的藍色太醒目了。寧染努力剋制自己這才將視線轉移到對方臉上。

出乎意料地年輕。寧染原本就是有點偏少女的娃娃臉，但是眼前的男生有一種可以直接擺到校園裡朝氣蓬勃的年輕。

「喲，」少年朝寧染打招呼，「你是寧寧姐吧。」

寧染視線落在少年左耳的耳釘，指環，以及工裝風的打扮上，「你是……美術組的？」

寧染的潮人恐懼症已經在這個潮人越來越多的公司快要治好了。同時，她在對方開口時好像看到了舌釘，暗暗眯眼想再確認一次。

少年搖頭，「我是策劃組的，也負責這次的項目，我叫若嵐。」

他這次開口，寧染終於看清楚他舌頭上確實有著舌釘。看著就痛。

對方像是完全沒覺察到寧染這份小心思，繼續開口，「因為策劃和文案都是前期要準備的東西，所以我想找您先核一下大致方向，方便之後的彙報。」

寧染點頭，「可以，不過我剛剛拿到資料，可能得先梳理一下內容。」

若嵐也跟著點頭，「那我和你一起梳理。」

寧染：……最近遇到的人都挺自我啊。

頭腦風暴室里，寧染坐在沙發上看著資料，對面的若嵐抱著平板電腦在寫寫畫畫。

寧染用筆在資料上畫了幾個圈代表關鍵詞。她差不多已經有了思路。

公司這次要搞一個全息設備和運動相結合的項目，想要傳達在家裡也可以運動的精神概念，為了帶動流量，也考慮將明星形象運用其中。

「換句話說，」寧染托腮，「就是將健身教練的臉換成喜歡的人的臉，促進用戶鍛煉的積極性。」

「而且全息設備可以將用戶運動數據更精準地反饋，」若嵐補充，「能指出錯誤動作，以免出現動作不標準造成的損傷。」

「目前有一個問題，」若嵐從桌子對面坐到寧染身邊，「機器真的能起到督促作用嗎？」

他隨手將平板放在桌上，寧染終於看清他寫了什麼。並不是筆記，若嵐畫了她低頭看資料的模樣，他很會抓細節，連寧染鼻樑一側的小痣也點綴在上面。

寧染微怔，有點不太明白若嵐這個舉動的含義，捋過劉海假裝沒看到那幅畫。

「即使非常喜歡的歌成為起床的鬧鈴喜愛也會淡去，每天見面的人時間久了也會乏味，」若嵐歪頭看向寧染，他瞳仁佔比較大，容易流露出一種孩子氣的天真，「更不用說鍛煉這種需要長期付出意志和時間的事。」

「你覺得這個項目和真人督促的鍛煉相比，優勢是什麼呢？」

「獎勵機制吧，」寧染思考，輕聲回答，「連續簽到的獎勵，動作標準的獎勵，也可以對鍛煉項目進行打分排名，引起好勝心引發用戶參與轉發之類的。」

「系統中教練的形象最好可以自由切換，這樣可以保持新鮮感，如果總是面對同一個人很容易乏味。」據寧染所知，很多粉絲都有牆頭，恨不得自己變成八爪魚，一條腿一個牆頭。

寧染聽到身後的門推開的聲音，應該是參與這個項目其他的人也來了，她回頭去看。

推開門的青年面上沒有什麼表情，冷淡地看向坐在一起的兩人。若嵐正好奇地湊近寧染，這使得他們看起來更為親近。

寧染溫和的笑容緩緩收斂，不知祁昀的冷臉是不是因為想起了什麼。

「是啊，我也覺得，」若嵐點頭，似乎完全沒有覺察另一個人的到來，「如果是無趣的人的話更容易沒新鮮感。」

祁昀依舊沒有表情。

寧染並不回應若嵐的「沒新鮮感」理論，假裝什麼都沒聽到，安靜欣賞辦公室內的綠植。

空氣中微妙的低氣壓並沒有影響到若嵐。

他笑容燦爛地把自己畫的塞給寧染，天真明媚，「對了寧寧姐，你看看我畫的你漂亮嗎？」

寧染緩緩低頭。

這孩子為什麼不是個啞巴呢？你放過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