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最誠懇的述說

柏妮絲踏上彎彎繞繞的樓梯，她感到這段日子的確改變了一些，比如以往，她必然會嫌麻煩而直接幻影移形前往目的地，並不會顧忌所謂規則。

此刻正是黑夜，站在天文塔上，四周寂靜極了，窗外正飄揚著雪花，有幾片隨風落在了柏妮絲的身上，她並沒有思考什麼，不過是想來透口氣罷了。

「柏妮絲。」不知時間過了多久，她聽見有人輕聲喚她，回過頭來，少年正默默的站在她的身後，隔了一小段距離，看不出任何情緒的盯著她。

他在等，等柏妮絲走過來。

但柏妮絲依舊沒有如他所願。

深紅色的雙眸帶有探究意味的和他對視著，微微勾起的嘴角，卻並不讓人覺得她是愉悅的，相反，這像是一個假笑。她伸手撩了撩自己張揚的、隨風拂起的橘紅色長發，是如此亮眼。

靠在欄杆上，柏妮絲唇齒微張，淡淡地說：「湯姆，你不過來嗎？」

柏妮絲基本從不會主動去靠近湯姆，只會給他機會，讓他自己向她一點點走進，或許這也是她特別之處，她像是湯姆望得見、卻無法真實觸碰的那一輪明月，高懸於夜空，卻讓人無法追逐。

柏妮絲和湯姆就這樣、漫無目的的站在城堡的高樓之上，她張了張嘴，又閉上，喉間乾澀、心裡泛著癢，從袍子里拿出了一個小盒子，湯姆並沒有反應過來是什麼時。

柏妮絲就拿出一支煙，放入了嘴中，她沖湯姆晃晃腦袋，示意他為自己點煙，這是屬於他們的回憶。在孤兒院時，柏妮絲總是喜歡坐在，湯姆房間那個低低的窗戶框上，晃蕩著雙腿，擋住窗后壓抑的景色。

那時，她就總喜歡讓湯姆為她點煙，那個具有哥特風的麻瓜打火機，最終被遺留在了博金博克那狹小的房間抽屜里。

湯姆施咒為柏妮絲點了煙，黑色的眼瞳內倒映出微小的火光，像是為他死板、枯燥的灰色生命中，畫上了絢麗的一筆。柏妮絲熟練的吞吐出煙圈，猶如回到了遙遠的過去。

「你終於不討厭我抽煙啦？」柏妮絲見氣氛並不太好，所以開玩笑的問著。湯姆在孤兒院時，總是會有意無意的告訴柏妮絲，抽煙傷害身體，他希望柏妮絲不要有任何受到傷害的可能性，因為那時的他，畏懼著柏妮絲的離開。

如果連她也離開了，那麼他又還剩下些什麼呢？

湯姆依舊如鎖定獵物的蟒蛇一般，看著柏妮絲，她低下頭，不去看他眼中那無法回應的情感，只聽見他低沉的聲音說：「我已經不再只有你了。」他幾乎擁有了自以為自己追求的一切。

可他真的快樂嗎？湯姆沒有這樣問過自己，大概是不願去思考。

柏妮絲輕笑，這次是發自內心的。

「好吧、那就祝賀你。」柏妮絲淡淡的回答著，四周漸漸瀰漫煙草的味道，作為一個靈魂，他還是聞得見這略微有些刺鼻的味道的，湯姆依舊如以往一般，不習慣煙味。

「祝賀我什麼？」湯姆眼睛微微眯起，這樣問。

「祝賀你、勢力龐大，天賦超群。」柏妮絲在腦海里思索著用詞，又接著說：「祝賀你永生不死。」她記得，這似乎是作為伏地魔時的他，最渴望的了吧？

他曾經一無所有，所以站在頂端時，便恐懼著失去，他改名換姓，他毀掉容貌，都是他厭惡自己的某些方面，希望脫離以往的證據，他甚至不願看見兒時的那一張黑白照。

果然，最後一句話效果明顯。

湯姆勾起了嘴角，眼裡變得勢在必得，他抑制了愉悅的心情，讓自己的語氣看似與平時並無差別的說：「這是不可否認的。」

一支煙盡，柏妮絲拿出了第二支，卻被湯姆拿走。

「別抽了。」他這樣說。

柏妮絲終於抬眼看著他，她也並不為此感到氣憤，舔了舔嘴唇，像是在回味煙草的味道，它的味道其實算不上好，但或許是心理作用，總會讓人感到莫名的放鬆，看著飄散的白煙，猶如是那一句句說不出口的話語。

這是柏妮絲一直以來，唯一的、無言的訴苦方式。

「怎麼？你那整日謾罵你、讓你過的苦不堪言的未婚夫先生，又折磨你了？」湯姆自然是知曉柏妮絲那是騙他的，但還是逗趣般這樣問著。

「哦…可別提啦。」柏妮絲一下就理解到了這個梗，裝模作樣的說著，其實她的確有未婚夫，但安格斯可拿捏不住她，並且她一直以來，從來都沒有喜歡過他。

「他毀了我好多溫柔…～」柏妮絲裝作傷心的擦眼淚，不過事實上是一滴淚水也沒有掉落下來的，她正演的高興，正準備再次開口時，湯姆卻拉住了她的手腕。

黑色的眼眸看著她時，有些無奈的意味，大概還是有些受不了她這戲精日常了。

湯姆一直是個相對克制的人，並且他厭惡著絕大部分人的靠近和觸碰，就連那些女孩們對他投來愛慕的目光時，也會讓他覺得嫌棄，但卻一直渴望著柏妮絲。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希望撫摸少女橘紅色的捲髮，甚至是她紅棕色的卷翹睫毛，小巧的鼻尖或是紅潤的雙唇，這都是年少的湯姆，壓在心裡的秘密。

他在這四下無人的高塔，看著柏妮絲的背影，其實站了許久，湯姆設想了很多種可能，讓她永遠無法有機會離開他的可能，可為什麼，心中竟溢出名為不舍的情緒呢？

或許就如同柏妮絲所說，他的確竟然擁有了於心不忍的情緒。

湯姆無法設想，她深紅色的雙眸如果無法睜開，如果無法再說出這些幼稚的話語，如果她白皙的皮膚變得泛起灰青色，橘紅色如烈焰般的捲髮若漸漸變得灰敗…那他生命中，唯一的一抹明亮色彩，也會隨之消失殆盡。

他終究還是捨不得，哪怕不願承認。

湯姆將她視若珍寶般的拉入懷中，終於撫摸上柏妮絲的頭頂，懷中的少女沒有掙脫這個冰冷的懷抱，但也依舊沒有給予回應。

「等事情結束，永遠陪著我，別再離開我。」湯姆儘可能的用自己最溫柔的語氣說著這些話，他不願面對，但的確，他依舊如兒時一般，只有柏妮絲是他唯一的期盼了。

鳶尾花香就如同湯姆的安神香。

「不要拒絕…」湯姆語氣強硬，柏妮絲卻感到了近乎哀求的情緒，她沒有回話，如果說內心沒有觸動，那是不可能的。但這真的是她想要追尋的嗎？她一直知道，想要的是站在陽光下，真摯明媚的感情。m.

而不是這樣執念編織成的所謂愛意。

但這對於湯姆來說，依舊足夠難能可貴了，這是他用自己破碎的心，拼接而成的感情。

「湯姆。」柏妮絲最終還是離開。

臨走前，她只留下了一句話。

「別隨意承諾永遠。」她的背影變得模糊，直到再也看不見，最終連皮鞋踩踏地板，發出的輕微聲響也消失不見，湯姆才意識到自己站了多久。

她還是不相信湯姆這樣的人的承諾，這也不能怪柏妮絲，畢竟這是她一直以來，保護自己內心的方式。

但其實，永遠這個詞，湯姆光是說出它，需要的感情，是柏妮絲無法猜到的。一個不懂感情的人，最誠懇的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