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畫大餅
祝蹊這可不是推脫。
她是真的約了人,這跟人的約呢,也都是推遲了不少時間的呢。
畢竟當初廣告部祝蹊「咄咄逼人」一番話后,人家安知景也不可能在短時間裡再上趕著來討罵。
於是乎,從七月初到七月末,這位年輕廠長,終於在要回廠子的時候再給祝蹊遞了邀約。
因為廣告贊助的事情,其實華視台這邊對紅旗食品廠的印象並不怎麼樣,尤其是白台長,他對紅旗食品廠深惡痛絕,尤其是他堂堂華視台的副台長居然被一個小縣城裡來的廠子給耍了,這可不是什麼令人愉快的事兒。
尤其是在祝蹊對他輸出了一番品牌理論后,白台長對這個安知景就更看不慣了——好險!他們華視台差點就因為這麼一個縣城裡的小廠子丟了自己的品牌,降低了華視台的格調,他白福差點兒就要成為台里的罪人了!
這個認知真的是想想就讓白福心驚膽戰,因此,只要想起了紅旗食品廠,白福對其的厭惡就更深一分。
但很顯然,那個活在傳聞中的厲害的年輕廠長不會放任這種情況繼續下去的。
就在祝蹊戳穿了他之後第五天,他特地帶上了他們廠子里的產品上門拜訪,誠懇道歉,並且說明了一下當初他拖著華視台的緣故。
說來跟祝蹊也有那麼一點點關係。
紅旗食品廠不是新廠子,而是紅旗縣的老廠了,安知景是空降的廠長,位置雖然高,但其實在廠子里的話語權有限,也就是這兩年來帶著紅旗食品廠打出了名聲,廠子上下對他心服口服,他的管理才更順暢些。
但是呢,就算再順暢,這廠子里的老人都還在呢。
好幾個副廠長都看他不順眼,尤其是這幾個人在安知景空降前,一個個的都是競爭廠長位置的熱門選手,眼見著就離一把手的位置一厘米的距離了,這時候殺出個安知景來,哪個人能樂意?
總而言之,這幾個副廠長看著廠子越來越好,也的確願意聽從安知景的支配,但心裡也總是有這麼一兩分的反骨,覺得他們也不差,安知景到底年輕,很多事兒上經驗不足。
正在這個關鍵時候,京市食品廠重新殺出重圍,再次穩穩噹噹地坐在了老大哥的位置上,紅旗食品廠原本勢如破竹的狀態也在京市食品廠這一招下逐漸變弱......安知景喊來廠子里幾個管理層開會分析原因,他個人認為是因為京市食品廠新出的幾款產品才讓京市食品廠重回巔峰的,但其他的副廠長都覺得人家能贏是因為人家用了旁門左道,買了廣告,在會上只嚷著讓安知景也做廣告。
安知景委婉拒絕,哪成想幾個副廠長不吃這套,就咬定說是安知景沒能力,做不來廣告。
他到底年輕氣盛,當即就說,紅旗食品廠要做廣告就要做最好的廣告,他去談下華視台的廣告來,但是廣告不成的風險需要這幾個副廠長來承擔。
或許也是被安知景刺激到了,原本不樂意擔責的副廠長們居然也被激出了幾分血性,說他們承擔就他們承擔。
兩方就跟鬥牛似地一發不可收拾,於是就到了如今這個局面。
安知景是真的很不好意思:「當時我只想著怎麼斗敗我們廠子里那些冥頑固執的前輩們了,雖然來了華視台,卻沒有想過要談廣告,反而是想借著這個幌子探聽一番京市食品廠的經驗,看有沒有可以學習的地方,沒想過我這樣行事浪費了你們的時間。」
他是真心來道歉的,不僅帶來了賠罪禮,還給白台長介紹了一個廣告潛在客戶。
「我跟李副廠長之前是校友,這是他的聯繫方式,我之前已經跟他說過了咱們華視台的廣告業務的消息,他很感興趣,白台長若是看得上的話,可以與他交流溝通一番。」
安知景將李華的名片交給白台長。
白福接過名片,看到上面的「華酒」字眼,原本漫不經心的態度也肅然了起來。
他小心接過名片,心底對安知景的意見已然是減去了一大半。
再稍微結合一下人家安知景現在的難處,白福只覺得這人也沒有這麼惹人憎惡了。
「不過是合作沒有談成而已,安廠長言之過重了,說到底,我們台里其實也不適合與您們合作,所以咱們這也算是誤打誤撞,正碰上了呢。」
祝蹊說的也對,也還好人家紅旗食品廠不是真心想要跟台里合作,要不然現在簽了合同,那就真的是開弓沒有回頭箭,後悔都來不及了!
這麼又一想,白福對安知景那最後一丁點兒的介懷也消失不見了。
「真的算下來,還得是我們佔了便宜,不過就是付出一段時間,這不,也換來了合適的合作對象?」
聽到白台長這話,安知景明白,自己此行的目的算是完成了。
這下可以放心了,安知景露出笑容來,說:「白台長大氣,那我們紅旗食品廠大氣點兒也無所謂,怎麼能算是您們佔便宜?我們這是互幫互助、合作共贏。」
白台長聽得舒心,當即就伸手握手一條龍,跟安知景一時間彷彿十分親密的兩兄弟,少有人能看出兩人樂呵樂呵表面下的暗潮洶湧。
不過,暗潮永遠也只是暗潮,安知景請過罪,也放心了許多,剩下的時間便乾脆地投入到他的正道上了,也就是研究京市食品廠那些明明餅乾還是餅乾、糖果還是糖果但味道就是比之前更好的產品到底是怎麼回事。
在紅旗縣的供銷社、百貨商場里,京市食品廠的產品銷量反撲時,安知景就去購買了京市食品廠的產品,這嘗過了,只要是味覺正常的人都能明白過來為什麼他們的銷量又能再次起來。
口味一整個的大升級,再加上京市食品廠這個國內最大的食品牌子的加持,消費者自然會願意買單了。
紅旗食品廠的確強,但它到底是個小廠子,名聲沒有京市食品廠大,加上他們的王牌產品辣條對於市場而言是個新鮮產物,讓消費者接受它也需要一定的時間的。
而這點都還是安知景在京市這邊調研了一段時間才明白過來的。
怪不得京市食品廠沒有推出新產品,而是升級了老產品,免去了市場接受的時間,所以才能夠在短時間內重新覆蓋掉原本的市場,並且踩下紅旗食品廠。
安知景慨然: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強中自有強中手啊!
除了這一因素,安知景也同時打聽到了京市食品廠背後的人——趙家館的趙老爹。
也就是他本身也是京市人,才能拐了九九八十一彎找到趙家館去。
找到了趙家館是一道坎,進去吃飯又是一道坎,人家壓根就不接待新顧客,但凡是生面孔那都會被拒之門外,安知景是拖了他一個表叔的關係,這才成功去嘗了一頓。
他那表叔在那十年幫趙老爹打過掩護,這交情不一般,所以他才能有這機會嘞!
也就是機會難得,安知景也不能浪費了,所以那天晚上,桌上的每一道菜他都細細品了,甚至每道菜都恨不得寫出個品嘗心得來。
當天夜裡,安知景得出了這麼幾個結論:
趙家館的口味很好,這名不見經傳的私房菜館的廚子想必都是掃地僧般厲害卻低調的存在;
有趙家人保駕護航,怪不得京市食品廠產品升級這麼成功,看來專業的事兒還是得找專業的人來做,他雖然出了個辣條的點子,但到底外行,在口味上沒有辦法跟京市食品廠的東西相提並論,如果說贏,也只是贏在新鮮而已;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是——自由市場的生命力不斷跳躍著,帶著安知景的心也不由自主地跟著跳動著。
他感覺自己好像通過趙家館,窺見了另外一個世界,自由、向上,充滿了活力的世界。仟仟尛哾
安知景還不知道自己現在嚮往著那個世界,但卻得到了自己回到京市想要得到的答案。
那便該回去了。
安知景是個對自己的日程十分有規劃的人,說出去的承諾也從來沒有失言過,就是當初在華視台廣告部丟了這麼大個人,惹了這麼大的嫌,他也能做到憑藉一己之力扭轉乾坤,在要離開京市的關口,當然也不會忘記之前承諾的請祝蹊吃飯的事兒了。
祝蹊正好沒啥事兒,正好也想知道這個傳奇的年輕廠長這段時間在京市做了什麼事兒,於是就答應了。
光是之前聽趙老爹說安知景去了趙家館這件事兒就讓祝蹊十足好奇了!
這傢伙去趙家館是為了什麼?有沒有打什麼不好的主意?
祝蹊是沒有想到,安知景好奇的事兒比她還多呢!
而且她沒有想到,明明是外地來的廠長,居然還能尋摸到她都不知道私房菜館。
祝蹊嘗了嘗這家菜館的招牌菜,覺得跟趙家館沒法比,但看菜館里的情形,也是一派熱火朝天,便知道,自由的氣息已經開始在這片土地上瀰漫,完全開放的未來光景,興許會比自己記憶中的提早許多到來。
嗯,更早到來的應該是安廠長竊取商業機密試探。
「這幾日見到白台長都是滿面春風,是台里發生了什麼好事兒?」
祝蹊把注意力從菜品上重新轉移到安知景身上,像是裝傻,又像是特地嘲諷安知景,只是說:「白台長這回順利地談下了單子,當然高興了。」
這安知景也是個人才,就是聽到祝蹊這麼說話,他也不惱,只是說:「看來華酒那邊已經跟台里談妥了。」
祝蹊:可不止華酒。
不過這些台里的事兒的確沒有必要跟安知景詳細說了。
「的確是要多謝安廠長當初的牽線搭橋。」
安知景總覺得這話不對勁——好似自己說起華酒來就是特地邀功的。
他覺得有點兒牙酸,想從祝蹊這邊探聽些許華視台廣告業務的事兒的計劃就好像是過了一段時間的泡沫,消逝得別提多快了。
是的。
心眼子多的人,哪怕是履行承諾,那也是有自己的謀算的。
安知景知道,京市食品廠的地位越來越穩固,主要靠的是他們十分過硬的產品實力,但是這其中若是沒有幾分廣告的作用,那也不盡然——不然那唐建勛是做慈善的嗎?專門送錢給祝蹊?
他總覺得廣告一事沒有自己當初想的這麼無用。
據他所知,李華的確有給華酒打廣告的想法,但是李華只是華酒的副廠長,他能推動這件事,卻沒辦法落實這件事,華視台能談下這個合作,多半還是他們台里自己的本事多些。
如果廣告沒點兒好處,人家華酒能樂意掏錢?
安知景覺得自己既然都在京市待了這麼久的時間了,那該了解的到自然要了解到,這樣性價比才最高啊。
所以才一坐下來就開始試探祝蹊。
沒想到,祝蹊看著年輕,卻比不少經驗豐富的領導們滑頭,真是滴水不漏,什麼口風都沒有說出來。
看到安知景蔫了下去,祝蹊心情很好——想從我這裡打聽到什麼消息?省省吧,在後世那信息爆炸,泄密無處不在的環境里我都能成為最有操守的保密者,就現在這環境,只要我不想說,那還真沒什麼能迷惑我。
祝蹊警惕性高,不會上安知景的當,把他的試探都擋了回去后,就把交談的主動權拿了過來:「說起來這頓飯我吃得也十分慚愧,當時我沒怎麼受傷,原本以為這頓飯就因為那會兒不太好的事兒不了了之了,沒想到安廠長居然還能約我出來。」
「說好的事情,當然要做到。」
祝蹊點點頭:「不愧是傳聞中那個厲害的年輕廠長。」
安知景:???
「安廠長或許也沒想到,在當初你撞到我之前,我就聽說過您了,還看到過您的照片,當時我就認出你了。」
安知景:???
「我跟唐廠長有合作,能知道他認為的勁敵應該也很合理吧。」
聽到這句話,安知景逐漸睜大了眼睛:「唐建...唐廠長把我看作是勁敵。」
「安廠長不也是把唐廠長看作是勁敵嗎?」
安知景:這哪裡能一樣!
他現在覺得自己有點激動,又覺得自己不應該這麼激動,激動是因為他做出的成績的確是非常卓越的成績,至少獲得了行業的認可,但是又想,他幹嘛要為了競爭對手的認可而感到激動啊!
沒想到祝蹊立馬又加了一把火:「能帶著縣城小廠子殺僅京市,安廠長難道對自己的實力沒有自信嗎?」
祝蹊想,他應該是很有自信的,不然也不會做齣戲耍華視台的事兒來。
但是呢,他現在的自信呢,多少有點兒束縛。
或者說,這個時代所有走在先進浪潮上的人的自信,都有「一不小心就要萬劫不復」的束縛。
祝蹊與這些人相比,拋卻能力上的差別,最大的優勢就是,她知道前路如何,清楚自己不會萬劫不復。
所以越是要趁現在人才都有自己的顧慮的時候,用一些畫大餅的技巧,誆騙到自己的陣營來,為自己將來的事業添磚加瓦。
安知景這人做事的確不厚道。
可生意場上講什麼厚道?
這人的能力能為她所用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