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虛情假意
陰暗的天飄起瀝瀝細雨,樹的枝丫被陰風吹得斷裂。這異樣的天氣,好似有著某種不詳的預兆。
靈堂的中央圍滿逝者披麻戴孝的親人,他們整齊劃一的排列在靈堂之中。每個人都低著頭沉默,詭異的氣氛沒有一個人來打破。
這是一個家族長者的葬禮,逝者維繫家族企業已經半輩子之久,他一生的傳奇也就在棺槨蓋上的那一刻畫上句號。
被大人牽著手的女孩子害怕的躲在大人身後,她低著頭小手緊張的拉住自己喪服的衣角,沒有勇氣看向靈堂的靈位。
氣氛的詭異都是因為家族財產的糾紛而導致,所有人都在背地裡咒罵著其他的親人。而這場葬禮不過是他們談判的一個機會罷了,並沒有誰好好在對待這件事。
有人對此毫不在意,有人心懷鬼胎,還有人靜觀其變。每個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還活著的人的身上,他們就像是已經握住餐具準備分食遺體的惡魔一般。
穿著白色喪服的中年男子第一個走上前去,他站在逝者的棺前帶著凝重的表情看著棺木中躺著的老人,不知道是否因為情緒的不穩定而開始落淚。
「大哥,你年紀輕輕還沒能將你的才華大展宏圖,你就,你就這樣先走一步了……」中年男人控制著自己的表情,讓它看起來更加的自然。
他的妻子上前安慰道:「志鴻,大哥的離開你要想開點啊。你不能辜負了大哥交給你的企業,這是大哥生前就一直讓你去做好的事情,你可別讓大哥失望了。」
其他親戚見此情況也連忙上前虛情假意的哭喪著,其目的都是一致為了多瓜分一些財產罷了。
另一個女人也牽著他男人的手,上前忙不迭的說道:「對啊大哥,你就安心走好吧,我和遠峰會把你生前安排給我們的樓灣台發揚光大的。」
一個不滿的聲音從人群之中傳來:「樓灣台自來都是我和二哥負責經營的,你們不過就寥寥採集過幾次訂單,你們也好意思在大哥面前說這些?」
女人裡面露出她尖酸刻薄開始反駁到:「白徐啟大哥的樓灣台餐飲都是我們和大哥一手創建的,那時候你都還在外面忙著幹什麼勾當?!」
剛剛發聲的男人從人群之中擠出來,他滿臉橫肉皮膚有些黝黑,光看著這肚子就知道平日里沒少吃喝。
「你們幫大哥做了什麼?不就是厚著臉皮在融資上籤個名字嗎?要不是大哥念著你是他表妹給你個機會,不然你指望你那一點融資能做什麼?」
現場裡面鬧哄起來,其他人也開始和周圍人劃開界限。凡是和自身利益有瓜葛的,他們都將對方視為自己的敵人。場面就像是一群野狗,在搶著主人留下的那些骨頭一般。
角落裡的少年兩手插兜站在一旁沉默不語,他看著這些因為利益而爭搶的親戚感到噁心。這裡明明是他父親的葬禮,卻變成一群小丑爭搶名利的舞台。
在父親困難的時候他們誰都冷眼旁觀,甚至落井下石。直到父親東山再起之時,他們又拿出自己那僅剩的所謂親人一談,而又靠近父親。這些大人醜陋的利益觀,連他這個未經世事的學生都覺得噁心,但是他的父親為什麼又會如此放任他們。
從理論變為爭論在到爭奪,甚至有些人已經開始大打出手,現場已經亂成一鍋粥。直到逝者白徐啟的妹妹腦袋被撞出一個血槽昏迷在地上,鬧劇才得以停歇。
救護車趕來將傷者扶上車內,醫生詢問起受傷經過時,
大家的描述都是含糊不清的,好像都在逃避責任,又在互潑髒水。最終在這混亂的場合下,醫生也不厭其煩的離開這鬧劇般的葬禮。
逝者的兒子白雲溪在角落看得清清楚楚,姑姑的傷是因為小舅媽惡意襲擊而倒在血泊之中。白雲溪大概也能猜到為什麼,因為母親去世得早,爺爺奶奶又在前幾年相繼過世,和他最親近的人只剩下他的妹妹白徐琦。
所有人都離開了這鬧劇一般的現場后,而父親靈柩前姑姑的那灘血跡,卻沒有任何人去清理,就這樣在父親的棺前乾涸……
幾天過後,姑姑依舊在急救室之中昏迷不醒,而家族之中的其他人已經將父親的財產分割得差不多。
還在上學的白雲溪也因為父親的葬禮而請假許久,可能還會休學一段時間。
白雲溪坐在父親的辦公室里,他看著父親給自己留下的遺言,這是父親單獨留給他的東西。
:雲溪,老爸我沒有幾天可以活了。我前半生都在忙於事業而沒有來得及照顧你,我也知道等我死後這個空有其表的家族也會崩潰掉,那時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還有你的姑姑。
老爸給你留下的東西不多,那些老爸名下的產業你也不要去和那群虛情假意的親戚們爭奪了,你現在只能依靠姑姑,她是你唯一可以完全相信的親人。姑姑那裡有一件物品,是老爸留給你的。
還有好多話想說呢,但是沒有那麼多時間了。雲溪,老爸愛你。
白雲溪將信封重新又裝了回去,他趴在桌子上斜著腦袋望著窗外的夕陽。從今往後的生活就徹底和以往斬斷了,他疲憊的閉上眼睛試圖什麼都不去思考,在灰濛濛的世界里迷失方向。
……
白雲溪猛然驚醒,他晃晃自己有些發脹的腦袋,然後看了一眼父親送給他的手錶。
21:06
「糟糕……」
白雲溪拿上東西就準備趕往姑姑所在的醫院,幾乎每天晚上他都會去醫院裡面照顧她。好在那群親戚的良心沒有徹底爛掉,他們還是會支付姑姑的醫療費用。
剛到樓下時,小舅正好驅著車來到白雲溪現在居住的樓下。順便一提,那輛車還是父親生前的車。
「小溪,又去看你徐琦姑姑啊,小舅我順路送你過去唄?」
白雲溪他其實大概猜到小舅來這不是單純為了送他去照顧姑姑,而是另有原因的,至少他現在還不能點破對方罷了。
白雲溪露出一個有些疲憊的表情:「哈哈,那我也就不客氣了小舅。」
小舅倒是笑著說道:「客氣什麼啊,我可是你的小舅,現在你爸爸他不在了我們要多照顧你才對。」
如果你說的話能有一半是真的,恐怕這長江都要斷流了。
白雲溪坐上他父親之前的車裡,他看著車上的貼紙是他小時調皮貼的。沒想到那麼多年過去了,父親也沒有把那些兒童貼紙給撕下來。
汽車的引擎發動,然後在這夜幕下開始行駛。
路途之中,小舅藉此機會問到:「小溪啊,你爸爸他給你的遺囑裡面寫了什麼呀?」
白雲溪側著腦袋看著窗子外面的高樓大廈,他有氣無力的說:「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老爸他一直都是這樣。」
小舅見沒有問出什麼東西,然後繼續問道:「我記得徐啟他好像給你留了很多財產呢,他生前也經常囑咐我們要多多照顧你,因為我們都是親人嘛。」
我們都是親人……
白雲溪的目光微微斜著偷看了他一眼,然後又繼續望著窗外:「可能吧,老爸他應該留了。」
小舅見打探出來一點消息,臉上的喜色更是明顯:「小溪你現在不還在讀書嗎?那麼多的財產你現在也不會理財什麼的,小舅我幫你存銀行里吃吃利息也好啊。」
看來對方是完全把白雲溪當傻子了,那麼明顯的意圖恐怕連他那初中都要靠關係才能就讀的兒子都騙不了。
「那可太麻煩小舅了,那些錢呢我現在還沒有打算,過幾日我回學校了再考慮吧。」
小舅看出對方有意在轉移話題,但是這樣的機會可不多呢。因為他保守估計一下,就白徐啟留給他兒子那筆錢少說也是幾個億,怎麼能把這種機會給放過。
「還是聽聽小舅的吧,那筆錢還是我幫忙存著比較好。你也放心舅舅不會拿你的,我們都是親戚互幫互助都是應該的。」
對方還是如此的死纏爛打,白雲溪有些煩躁了:「有機會吧,反正那筆錢也不在我的身上,現在談這些也沒有什麼用處。」
現在的情況而言,白雲溪的伯父其實早就對白雲溪下手了。在父親離開的那一天,葬禮都還沒有舉行,伯父就逼迫著白雲溪跟他成為了繼父關係,然後在繼承了父親留給白雲溪的那筆財產。
現在只有一個月寥寥無幾的生活費,白雲溪的生活根本就和億萬富翁的長子,毫無關係。白雲溪很相信父親給你的忠告,只要姑姑是他唯一能信任的人。
車停到了醫院門,小舅說道:「小溪如果你徐琦姑姑醒來要給我們通知一聲啊,到時候我們過來給她接回家。」
白雲溪敷衍的答覆幾聲后就離開。如果他們是真的關心姑姑,怎麼那麼多天了一直守在姑姑身邊的人,就只有他自己。
幾分鐘后,白雲溪來到姑姑的病房,他坐在病床旁邊看著還在昏迷中的姑姑。
雖然姑姑是老爸的妹妹,但是年紀卻不比白雲溪大多少。因為姑姑是爺爺在廟堂撿來的孩子,然後認作乾女兒的。在白雲溪的記憶里,這個比他大六歲的姑姑,生活之中更像是他的姐姐。
白雲溪握著姑姑的手,將腦袋靠在這個世界上僅能依靠的手掌上。父親的離開讓他現在很害怕失去親近的人,如果姑姑醒不過來那麼接下來的日子裡,他就真的成為一個無依無靠的人了。
白雲溪就這樣握著姑姑的手許久,不知不覺之中他又疲憊的進入夢鄉。
而這時,姑姑的手輕輕的握了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