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二 到中流擊水

白露秋分之交的傍晚，西風中帶著幾分微微涼。

背著書包的于飛站在邱李端體育館的門口，盯著面前路上來來往往的行人。

他其實不想和劉燕妮吃這一頓晚飯。

但剛剛在游泳池邊，師姐並沒有給於飛拒絕的機會和時間。

如今呆在這裡，他也並不是準備赴宴。

而是想等劉燕妮出來之後，隨便找個理由來婉拒她今晚的邀約。

一個巴掌輕拍在他胳膊的三頭肌上，打醒了像根木頭一樣傻站著的于飛。

「走吧，吃什麼？」

劉燕妮一邊走到和于飛並列的位置，一邊問道。

「師姐，今天真不用了……」

「嗐，客氣什麼？現在都六點半快七點了，食堂里也剩不下什麼飯了，」沒等他說完，師姐就打斷了他的話，「來點兒蛋白質高的，去吃烤魚怎麼樣？」

于飛從劉燕妮的話語里和動作中，感受到了一股豪爽之氣。

幸虧他的身高比這個師姐高出一截兒。

倘若兩個人的身高差不多的話，于飛懷疑劉燕妮真的會把他當成哥們兒，和自己勾肩搭背。

看來今晚的這頓飯，似乎是逃不脫了。

于飛不想占別人便宜，他在心中盤算著，以後一定要找機會再回請師姐一頓。

劉燕妮穿著一件暗紅色的連帽衛衣，下身是黑色的運動服褲子。

可能是由於剛洗完澡，頭髮還濕漉漉的緣故，她還戴上了衛衣的帽子。

于飛自覺找到了盲點，他發現劉燕妮腳上沒有人字拖，身上也沒穿那件黑色羽絨服。

她兩手空空，身後也沒有背包，不知道把泳衣和泳具裝到哪裡去了。

於是他很實誠地問出了這個問題，結果換回來的只有嘲笑。

「師弟，你這包里，不會背的全是泳具吧？」

于飛點點頭。

「之前讓你你拿的那把鑰匙呢？」

「洗完澡之後，就還到那個裝鑰匙的箱子裡面了。」

劉燕妮滿頭黑線：「你這人還真是實誠。以後天天都要往泳池跑，還回去做什麼！等下次就別還了，把要用到的物品全都放進箱子里，也省得再來回來去折騰了。」

于飛這才明白，師姐能夠輕裝上陣，原來背後是有這種貓膩。

出了學校的小南門，穿過馬路再往西走一段，就是一家名為小三峽的巫山烤魚。

毗鄰北師、北郵兩所大學，又時值飯點，店內的生意十分火爆。

好在兩人還算幸運，沒等位置，直接被服務員帶到了一張方桌旁。

劉燕妮點了一條兩斤半的黑魚，又在裡面加了土豆、金針菇等幾種配菜。

在等魚上桌的這段時間裡，劉燕妮把校游泳隊的情況，仔仔細細地交代給了于飛。

在北倞的這幾十所大學之中，每年舉行兩次游泳比賽。

分別是上半年的首都高校游泳冠軍賽，和下半年的首都高校游泳錦標賽。

北師大雖然是教育部批准，能招收高水平運動員的數所大學之一。

但招收的運動項目，也僅限于田徑、足球、籃球、橄欖球和健美操這五項而已。

而那些游泳項目中的體育特長生，進入的都是棈沎、北外、石油大學、北工大和首經貿等這些個有游泳專項的學校。

所以師大游泳隊的陣容，只能每年在游泳課上遴選好苗子進行補充，參加沒有高水平運動員下場競技的乙組比賽。

可師大每年的招生人數只有兩千人，相應地，在新生中找到游泳高手的難度也就更大，完全不能和那些每年招收七、八千，甚至上萬名新生的學校相比。

在如今師大游泳隊的這六個人中，只有劉燕妮和張鼎的成績，達到了二級運動員的標準。

這也是為什麼在於飛加入游泳隊之前，他們兩個能單獨佔用一條泳道進行訓練的原因。

于飛剛才還以為師姐是以權謀私獨佔泳道，現在看來實在是錯怪了她。

而剩下的四個師姐里，三個人練習自由泳，一個蛙泳。

她們的成績倒是都突破了三級運動員的達標線，正朝著二級努力。

在每年的比賽里，劉燕妮報名八百米自由泳，張鼎報名一千五百米自由泳，兩人都是在長距離項目中靠著體力優勢，才能取得名次。

除此之外，劉燕妮還和其他幾位師姐，一起報名參加女子組4×50米自由泳接力和混合泳接力。

這些接力項目，尤其是混合泳比賽，只要能湊齊參賽人數，基本上就能取得名次。

只不過在混合泳接力中，劉燕妮游的是蝶泳，還另有一個師姐改行遊了仰泳。

沒有好苗子，導致了師大游泳隊只能在每年的比賽里，參加有限的這麼幾個項目。

而參賽人數少，又導致了在各個學校的總分排名中，北師每次都穩定地排在最後幾名。

所以，在蛋蛋網上看到有人詢問如何加入校游泳隊的帖子之後，劉燕妮連忙發送站內信，通知他訓練的時間。

她本想的是有棗沒棗打三竿子，沒想到卻打下來了于飛這條大魚。

首都各個大學里卧虎藏龍，于飛能不能在蝶泳單項中取得前三名，還是一個未知數。

但加上他的成績，讓學校的總分脫離倒數回歸排行榜中游，應該沒什麼問題。

取得了好成績，學校才會給游泳隊撥款，加大訓練經費的投入力度。

而有了錢之後，劉燕妮就不用再在每個周末到體育館101辦公室里賣票辦證，靠著泳池的收入來貼補游泳隊的開銷了。

所以在於飛的百米蝶泳測試成績出來之後，對著腦海里想象出來的白花花的銀子，劉燕妮咽了咽口水。

她這麼失態，絕不是因為新人師弟的一張帥臉。

因而劉燕妮對於飛十分看重，這才有了晚上請他吃飯這一幕。

劉燕妮是伵川人，吃辣對她來說是小菜一碟。

但于飛身為一個北方人，這一鍋烤魚吃得他滿頭大汗，涕泗橫流。

「早說你不能吃辣呀！喝點飲料吧。」

劉燕妮心裡有點過意不去。

「呼哈呼哈……我第一次吃，沒想到它能這麼辣。」

結賬的時候，劉燕妮想要請客，但于飛不想欠人情，堅持AA。

兩人加了微信，于飛把飯錢轉給師姐，劉燕妮把他拉進了游泳隊的微信群。

「到中流擊水」，這個微信群的名字有點兒意思啊！

于飛也很喜歡教員的詩詞，最愛的一句是「自信人生二百年，會當水擊三千里」。

因此他對這個群名，也頗有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