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道地
道地上，到也不能說是好玩，更確切的說，應該是舒服。
秋後的太陽，很溫暖，不像夏天的那麼毒辣，也不像是冬天的那麼有氣無力。
秋天的空氣，很清爽，不像是春夏那麼黏膩。
地上早早曬出來的穀子，摸起來也很舒服。
在地上曬的暖暖的，還有股很香的味道。有點刺撓，但又恰到好處。
你要問大人們喜歡嗎？那肯定是不喜歡的。他們已經和這穀子打過不知道多少年的交道了，早就有些厭煩了。
不過沒關係，孩子們以一張稚嫩的臉面向著這一片黃色時，只覺得有趣。
村裡的大人們，哦不，或許應該說是老人們（畢竟大多數莊稼都是老人們在打理），在秋天的時候幾乎都會午睡。
懶洋洋的午後，配上暖洋洋的天氣，每一個勞碌了大半年的人，都難以拒絕在這個時候，美美的睡上一覺。
但是孩子們可閑不住，這午覺即使是在學校里，有老師盯著，孩子們都要想方設法地偷偷睜開眼睛。不過一不小心就會和監督的老師對上眼，對於一個偷偷摸摸的小孩來說，這可尷尬了。
就像這種曬穀子的午後，孩子就成了看著穀子翻穀子的主力了——儘管大多不會好好做事，只是圖好玩罷了。
這麼一大片的穀子，鋪在地上，就像是沙灘一樣。用耙子翻過，形成一道道溝壑，就好像是在畫沙畫一樣。
明明不管用耙子怎麼去翻，穀子呈現的紋路其實都很單調，但是孩子們可不管……好吧，其他孩子不清楚，但是陳洪雨不管。一遍遍地翻過，很快活。
在道地上放一個小板凳，玩累了也可以坐著休息。當然這是家長的想法，哪個小孩沒人看著的時候，會乖乖坐在椅子上呢？地上和穀子上才是休息的最佳場所。
可能會挨頓訓，不過沒關係，只要不在上頭踩，一般都沒事。
一個中午的時間過的很快。
大人們出來了，這穀子肯定是他們看著了，畢竟小朋友的手那麼短，拿的又是小耙子，翻不著全部地方。
道地不小，畢竟都能曬穀子。但之所以這麼大，其實不是因為家很大，而是以為連著的幾戶人家都沒有修圍欄，並在一起，自然就不小了。
那時候的道地也只是夯實的泥地，曬過的穀子總會落下那麼幾粒，這幾粒種子就會在一些犄角旮旯里發芽。
看著一個個像是小草一樣冒尖的小稻子，陳洪雨除了會驚訝這其中的神奇外，也不會太去呵護它。
就像是人們會去看螞蟻搬家，但是看累了，或許就隨意踩過去了。
這些小稻子，大多在這些小角落也存活不了多久，畢竟那裡的環境也不太好，不太見得到光，也沒有多少可以讓它紮根的土壤。
深秋過後，稻子曬完了，梅乾菜也還要等到年後再曬，這片地方也就空出來了。
陳洪雨的爺爺是收廢品的，家裡即使是把一個房間專門騰出來，堆滿了廢品，但也是不夠的。
小孩也很奇怪，那一車車三輪從廠里拉回來的廢品得在家裡放上很久，才會一批批地再賣給其他收廢品的。
不過這些堆著的廢品總是要找個地方放著的，於是門前的道地就是一個很好的選擇，再在垃圾上鋪一層塑料布，以防下一陣雨就把這「山」徹底濕透了。
除了道地上，沿河的人家，幾乎家家戶戶都有幾條船，於是有一艘大些的船，也就放滿了收來的廢品。
這時候，孩子們玩假想打怪獸的時候就有了實物——那被風吹動的塑料布。
大概從旁人看來，沒有像之前捶打空氣那麼傻了吧？
有些人或許會想，這麼大的地方要是用來玩彈珠，那肯定很棒。
不過彈彈珠，在陳洪雨和陳龍的遊戲優先度中，是只有在雨天，沒辦法出去玩的時候，才會出現的。
而雨天，道地就只有很小的一塊，被屋檐遮住的地方可供玩耍了，所以實際上，玩彈珠的時候還不是很痛快。
這時候的陳洪雨還不會寫字，上學的時候也不用鉛筆盒。但是他卻擁有了一隻從廢品中挑出來、還可以使用的鉛筆盒，這是用來裝彈珠用的。
因為這兩小孩彈彈珠有一條規則，誰彈到對方，那對方的彈珠就歸自己了。
陳洪雨可記不住自己輸的那幾次，他只記得自己有一個雨天，贏了整整一盒子！
後來就到了過年的時候，-陳龍是外地人，得回老家過年了。
不過不用擔心小洪雨會寂寞，畢竟這可是過年呢，最不缺的就是玩伴了。
新年快到了，奶奶就會張羅著，準備送灶王神。
臘月二十三送灶神，送完灶神之後，就差不多要祭祖了。
選一個日子，買些香燭和紙做的一些祭品，再買些肉菜和水果，這樣就差不多是做好準備了。
在屋裡頭拜完先人，這時候就該到道地上去了。
畢竟在屋裡頭燒那些紙祭品，那晚上整個房子都是一股煙味，嗆得厲害。
也不知道為啥，小洪雨又喜歡玩水，又喜歡玩火。看到這火，倒是有點安耐不住。
「別玩火，玩火尿床！」雖然又被這麼制止了，但孩子還是蠢蠢欲動。
看著火舌漸漸覆蓋所有的祭品，然後化作的灰燼，其中有一些帶著火花，乘著熱風，盤旋著上升，四散開，徹底焚燒乾勁。
或許正是因為火的神秘吧，孩子摸過固體、液體和氣體了，但還未曾觸摸過像火這種形態的東西吧。
又或許是因為溫暖吧，冬天的夜晚，即使穿著厚厚的棉襖，但是面對夜晚的冷風，孩子依然寒冷。
做完了這一切，就該回屋睡覺了。
就如同過去的每一年一樣，除夕的年夜飯，春晚，初一的無聊。
到了初二，道地就又要熱鬧起來了。這一天慣例是由洪雨家請客的。
親戚裡頭，同樣跌跌撞撞的小屁孩還有好幾個，再加上比他們大上五六歲的人，道地上的熱鬧基本達到了一年的巔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