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領證
醫生是個大男人差點破防,偏過頭去,深呼吸,「我盡量,盡量讓疤痕淺一點。」
「謝謝。」
江硯本是個不會說「對不起」「謝謝」的人,但被他家小姑娘調教的也習慣了,尤其這位醫生做的是免遭他家小鹿小姐傷心的事。
包紮好,江硯便迅速地穿好衣服,艱難地坐起來,簡單的動作,他輕皺著眉,后腰如同無數根鋼釘硬扎進去的痛,而後一瘸一拐地朝旁邊病床走去。
醫生張了張嘴,本想勸他,但話到嘴邊的話還是吞了下去。
他看見江硯蹲下身去,輕握住女孩的手。
看著她毫無生氣的小臉,江硯垂下眼睫。
她再也不會像以前那樣……
搖晃著他的胳膊,「阿硯,要乖乖吃飯。」
淺笑盈盈,眼底有碎芒,「阿硯要抱抱。」
嘟著唇,一本正經地說,「阿硯,不許工作太累,要不然我不理你了。」
這一幕幕從眼前晃過,心臟已經持續抽痛到近乎毫無知覺,他抬起手,手指溫柔地拂去她額前的碎發。
他的小鹿小姐已經成為了和他的呼吸一般無可或缺的。
每每想到,再看看眼前,心如同被鈍刀子割,熱淚再度淌下。
他的前二十年很少流眼淚,再累再餓,承受各種痛苦,他都倔強地寧可流血不流淚。
而這幾天似是把他這輩子的眼淚都給流幹了,流盡了。
他抹了一把眼角,仰頭,原來流淚也會比流血更痛苦啊……
「黎呦,你不是說你捨得我難過的嗎?」他的嗓音已經完全沙啞了,嘴裡怨訴,但視線落在她臉上,卻是無盡溫柔滑過,「小鹿小姐,你說話不算話了。」
這幾天除了看她,就是靠著她提前給他錄的那些視頻,翻來覆去地看,看了一遍又一遍。
否則他也不知道怎麼熬過這些思念她的日日夜夜……
睜開眼,閉上眼都是她,閉眼是她回憶里鮮活的模樣,睜開眼卻是她靜謐安睡的樣子。
胸口像是破出了一個大窟窿,刀子似的寒風凜冽。
…………
正午,陽光照在她臉上,他讓她曬了一會兒,然後用手替她擋了擋。
他記得他的小姑娘愛美怕晒黑,所以他總是替她撐著一把太陽傘。
等到醫生說她可以出去了,他便推著她去醫院後邊的花園裡轉轉。
這家醫院的環境還不錯,但到底只是這麼小小一方地方。
他晃了晃她的手,扯了扯乾枯發白的唇瓣,「小鹿小姐,你快好起來吧,要是你在,肯定會說悶得慌了。」
幾乎可以想見她手背在身後,言笑晏晏、古靈精怪的樣子。
這時,來了個小朋友,「叔叔,你女朋友好漂亮,像睡美人一樣。」
小朋友離開了,江硯卻自嘲地笑了笑。
睡美人吻一下就能醒,可為什麼他的小姑娘,這些天他吻了這麼多次,苦苦哀求,她就是不肯醒來呢?
是他哪裡做得不夠嗎?
「呦呦……」他抬起手,掌心撫弄著她的臉頰,「你睜開眼告訴我好不好?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就像個迷途的孩子。
他自己的傷好得還沒完全,走路都不利索,卻堅持要一個人推黎呦去轉轉。
所以把黎呦推回病房時步履艱難,對上的是黎磊和靳思難以置信的面容。
也是江硯打電話要他們過來的,一直在等轉機,然而目前還沒看到希望的曙光,至少要讓呦呦見到她心心念念的爸爸媽媽啊。
靳思一看到黎呦的模樣,心一陷,立時飛奔過去,捂著臉蹲在輪椅邊,哭成淚人。
這是她的女兒,怎麼就突然毫無生氣地躺在輪椅上?
「叔叔阿姨,我對不起你們。」江硯筆直跪下,「是我沒有照顧好呦呦。」
黎磊雖然很痛苦,但是手抬起來,卻遲遲沒有落下。
凝望他許久,最後還是伸出手來,試圖扶起他,「你起來吧。」
江硯沉默地跪著,不肯起。
黎磊嘆口氣,將一張紙遞給他,「這是丫頭寫給我們的信。」
江硯這才有了反應,抬起眼帘,顫抖的手接過。
入目所及,那一行行全是她的筆跡。
「爸爸媽媽,當你們看到這封信的這天,很有可能我的情況不是太好。請你們不要怪阿硯,這是我自己的選擇。我最對不起的就是你們,我還沒來得及對你們盡孝。阿硯他這輩子已經夠苦了,喜歡上他是我自己的選擇。對不起,爸爸媽媽,千言萬語道不盡我的愧疚。」
這傻丫頭……
江硯望向她,眼眶一片猩紅。
她提前為他錄視頻,提前給她父母寫信,請求他們不要苛責他……
她這麼愛他,可為什麼就是不肯醒來呢?
咸澀的淚水滑落進嘴裡,黎磊扶江硯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們沒有怪呦呦,也沒有怪你……」
他手緊了緊,「要怪就怪那些罪有應得的壞人。如果當時我們強把你和呦呦拆散,她這輩子也不會再開心了。」
江硯心中五味陳雜,他盯著黎呦那邊。
他曾經受過人間疾苦,不知道溫馨是什麼滋味,而今有一個姑娘,她那麼愛他,事事為他考慮周全,然而現在卻閉上眼睛,不知何時才會醒來。
靳思和黎磊心力交瘁,但也看出了江硯的絕望。
「會醒來的。」靳思聲音哽咽,看江硯一眼,側過臉又對沉睡中的黎呦說道,「呦呦,我的寶貝女兒……」
她摟著黎呦略微冰涼的後頸,沉聲說,「你如果捨不得江硯一個人孤獨,閨女,你一直要再睜開眼,看看這世界啊,看看你愛的他。」
年味一天天濃了,除夕之夜,江硯把黎呦接出了院,他想讓黎呦陪爸媽一起過新年,每年都是如此。
他抱她進屋,便把她放在沙發上,蓋上毛毯,掖得嚴嚴實實。
現在黎呦特別怕冷,開了暖氣也不夠,不能把小姑娘凍著。
然後又把江小呦放在黎呦身上,江小呦在黎呦膝蓋上仰起腦袋,飛速地晃著尾巴。
是熟悉的主人的味道,可是卻在對上她一動不動時疑惑了,鼻尖微微聳動。
它只能拚命地在她的手掌間蹭來蹭去,喵嗚喵嗚地叫,彷彿在說,「主人,你不喜歡我這個貓兒子了嗎?」
江硯心沉了沉,摸了摸江小呦的頭,江小呦一雙貓眼也好似耷拉下來了。
「爸媽,年後我想帶她去國外尋醫,領結婚證。」只有在國外,哪怕她現在長眠不醒,結婚證也是認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