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山壁前

俗話說，望山跑死馬。

方乾等人用事實證明，這句話沒有錯。

山峰就在前方，看起來並不遙遠，但那只是因為它太過高大，高大到距離讓它的大小無法發生變化。

無論如何靠近，它始終就在前方，依舊是那般巍峨。

方乾他們等人甚至在思考，這座山脈是否會移動，它在有意拒絕他們靠近。

這是埋頭前進的第十八天。

風雪早已讓眾人無法昂起頭，寒冷讓面部麻木，沉默讓精神萎靡。

所有的吃食都分配給了溫全，星游者們則依靠死亡持續著這段路程。

而在這條布滿死亡的道路上，幾乎看不見其他的生命。

甚至連星蟲都彷彿在這裡消失，曾經出現過的［雪影］也不見蹤跡。

這種死寂對於人類是致命的。

但無論情況如何，他們的脊背都沒有彎曲，即便是瀕臨死亡，也會拚死向前邁出一步！

等藍光閃爍，他會再一次踏入雪地之中，跟上前方的隊友。

無他，只為了心中的那團熱火。

那是憤怒，怨念，希冀構成的固執之火，它並不算健康，但在此刻卻是讓所有星游者能夠堅持下來的苦藥。

更讓人感到振奮的，是這個路程中，沒有一位星游者脫離，即便他們並未喝下那杯影響思想的酒水，也堅定地在雪原中行走著。

隊伍越來越長，因為目的地相同，因此有越來越多的人匯聚在一起。

他們有的是聚集地中逃出來的星游者、有的是之前未加入隊伍的星游者、有的是剛剛來到破碎星河的星游者，還有不少是統一進入的士兵。

但無論如何，他們現在都跟在方乾身後，一步步邁向那座山峰。

只因為方乾給了他們一個希望。

一個反擊的希望。

終於，在第二十七天，這支隊伍停下了腳步。

他們站在一片陰影之下，前方是接近九十度的山壁。

他們來到了山峰下方，所有人都走上前去，他們將方乾圍繞，等待著這個接著向前行走的男人說話。

沉默，上萬人都沒有開口。

但他們的呼吸聲愈發沉重，那雙眼睛噴吐出火焰。

他們在等待，等待一個堅持這麼久后的結果，等待一面旗幟從人群之中豎立而起。

山壁前還有一節陡坡，但此刻它更像一條階梯。

積雪蓋過腰部，每一次向上前進都有很大的阻力。

但沒有人幫助他，所有人都在注視著他的背影。

臉上已經布滿血絲，呼出的氣體也是寒冷的，腿腳已經麻木，只有脊柱依舊有力，讓他能夠一步步向上前進。

終於，他站在了那與對面垂直的山壁。

它很高很高。

向上無限的高，向左右無限的寬。

曾經有人這樣形容這種牆壁。

「死亡」

但現在，方乾像讓它有個新的定義。

「希望」

已經有些黑紫色的手掌貼向山壁。

它並不寒冷，相比幾乎沒有溫度的身體，它有些溫暖。

暖的就像有血液在其中奔涌！

暖的就像是骨肉在內部脈動！

方乾又向前走了一步，額頭頂在山壁上，已經僵硬的嘴角上揚。

——————————

沉默，幾乎是死一般的沉默。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那個山壁前的身影轉過身來。

他微笑著與他們對視，隨後沙啞的聲音在耳麥中響起。

「同伴們，我叫...方乾。」

他的聲音虛弱無力，但卻異常堅定，每一個音調都彷彿是拼盡全力，每個字句都彷彿夾帶著火焰。

「我真名就是這個，我的父母告訴我，乾是天，是陽，是剛健！」

「但其實我並不是那樣的，我是個殘疾人，父母也已經離去。」

「我優柔寡斷，我思緒混亂，我會因為紛亂的思緒無法集中注意力，我會因為過多的思考行動遲緩。」

「如果沒有我的兄弟，或許我也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

「我與剛健，似乎扯不上任何關係。」

說到這，他低下頭輕輕搖晃著。

「我來到《星群》，是為了治病，是為了能夠重新站起來。」

「很功利，但確實有效果。」

「但漸漸的，我變了。」

他抬起頭，望向天空，目光中皆是回憶。

「我在密卡菲斯星降臨，它是個邊境星球，很美，也很快就讓我覺得《星群》並不簡單。」

「後來我去了04號，密西斯特城，儘管是邊境星球的城市，它們依舊那般壯觀。」

「再後來，我去了制械星，見到了制械師的聖地！」

「再再後來，便是天使星團的遭遇，直到來到這裡。

他將自己的經歷全盤托出，即便是制械星的經歷也沒有保留。

但下方的人群並不在意，因為他們也在思考著自己的經歷。

當他的視線投向眾人時，每個人都能從中看見光芒。

「我想告訴各位，我已經喜歡上了這個世界！」

所有人都能聽出他話語中的激動，並聽見了他話語中的問題，並因此審視自己的內心。

當知道這是個真實的世界后，你是喜歡它，厭惡它，還是想要融入它！

但他的聲音並沒停下，情緒正在一步步高漲。

從悲傷，到憤怒！

從低語，到怒吼！

「我見過步槍兵在星蟲利爪下喪命！」

「我見過04號哨站的慘烈戰鬥！」

「我見過密西斯特城的陷落！」

脊椎開始發力，讓他的腰板挺直，頭部昂起！

「我見過制械星的隕落！制械師的滅亡！布特尼克族的殘忍！」

「我見過人與蟲的結合！了解過人類叛徒的計劃！聽到過人工智慧的背叛借口！」

他似乎有些哽咽，手掌顫抖著放在胸口。

「密西斯特城最後一批士兵就死在我面前！」

「制械星爆炸的瞬間我就在現場！」

「天使星團的聖城被入侵時，我就在上空的研究基地中！」

「我在星蟲面前死了無數次！很痛！很折磨！」

「但我並不覺得羞恥，因為我始終在與它們戰鬥！」

「我告訴自己！既然它們殺不死我！那就等著我將它們殺死！」

「我告訴自己！現在的苦難會熬成仇恨的酒水，那酒水會讓我的戰意更加沸騰！」

他的身體似乎再也支持不住，無力地半跪在地上。」

「同伴們！你們憋屈嗎？」

人群沉默了片刻，隨後是齊聲的怒吼！

那吼聲撕開了狂風，撕開了暴雪！

「憋屈！！！」

他的笑容更勝，接著吼道！

「同伴們！你們憤怒嗎？」

「憤怒！！！」

「同伴們！！！」

「你們！害怕嗎？！！」

「不！！！」

他的身體散出點點藍光，但他依舊站直了身體，低語著：「是的，該害怕的是他們！」

「同伴們！」

「你們！是什麼？！」

所有人拼盡全力地回應著他，青筋在脖頸爆出，宣洩著心中濃烈的情緒！

「星游者！！」

「不！不對！」

他怒吼一聲，貼著山壁的手掌微動，從中扯出一根金屬管。

不。

那不是普通的金屬管。

那是利用山壁中的成分，製造而出的旗杆！

他將旗杆立在身前，一面血色的旗幟隨著狂風舞動！

「從今天開始！」

「我們是...」

「天災軍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