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黃昏城邦

【當前所屬：深淵內層——艾柯斯大劇院】

第四劇部，空無一人的後台之中。

一道異瞳少年身影驟然地出現在半空之中。

君臨腳尖輕點，靈巧至極地無聲落在地上。

原本神色淡淡的他似乎感知到了什麼，眸光微動。

曾經高懸在深淵之中的七十二顆星星，追隨著神明的腳步，再次被點亮，從長眠之中蘇醒。

君臨沉默著，良久之後，才像是無奈又像是珍重地嘆惋一聲，「會這樣嗎？」

「滋————」

極其微小的電流聲劃過，那是系統操縱了周圍電子設備的聲音。

能夠感受地面傳來的輕微的顫動，君臨微微側頭，極遠處的對話講述的聲音也落在了他的耳中。

「今日你種下的惡果，終有一日需要償還……」

「謊言，全部都是謊言……」

「生與死之間，你只能選擇一個……」

「孤獨和瘋狂，會將所有的一切都吞滅……」

各種各樣的聲音，或高或低，帶著奇特的悠長語調，像是吟誦又像是高歌。

那百轉千回的台詞顯然都是經過精心雕琢過的，伴隨淺淺的音樂聲極其容易牽動著人的心弦。

君臨將目光落在了巨大精緻的後台之中，這裡此時竟然空無一人，只留下那些一排又一排佔地面積極大的精緻道具和各種服裝。

他又抬頭往上望去，在他的頭頂，還有一道道旋轉樓梯和長廊，那些將會通往各種不同的道具收藏室。

繁複貴氣的復古花紋鐫刻在院壁其上，閃爍著幽暗光芒的長燈分佈在各處，那奢華又大氣尊貴的裝飾，就像是陷入沉眠的盛大城堡內景一般。

「劇院啊——」不知是那幽暗的燈光也會刺傷人的眼睛，還是他想起了些什麼，君臨覺得眼角竟然微微透出幾分酸澀。

他低垂下眼眸，掩去了異瞳之中的神色。

【短期既定任務：

回蕩在漫長過去之中的迴音，盤旋在故人之上的劇院，交織真假與生死。

你，既是故事中的人，又是故事外的人，是歸來的主人公，請在舞台之上，展現著一場豐碑之上的歷史，沒有盡頭的故事在這裡再一次訴說，成為最令人讚許的戲劇故事演繹者。

時限：一小時

任務成功獎勵：【魔神洛塔卡亞軀體回收】再次解封進度到達90％

任務失敗懲罰：未知】

一邊看著系統發布的任務，君臨一邊邁開步子往外走去。

『系統，之前柯倫的身份你知道嗎？』

『並未檢測出——』

『【魔神洛塔卡亞】解封度：78％(軀體殘缺)』

對於系統的回答，君臨這一次並沒有帶著那種暗含威脅的笑意語氣反問，他只是微微點了點頭。

他表面沉默著的時候，周身的氣息更加死寂孤獨了，彷彿是萬年不化的幽冥寒冰。

這樣不像是一個朝氣蓬勃的十五六歲的少年，反而像是披著年輕皮囊的朽木老者，

每走一步，君臨的身體便一點一點地消失不見，慢慢地進入隱匿狀態，讓旁人和儀器沒有辦法探查到他。

「現在是深淵的時間，到那個時候了嗎?」遠遠地看見了幾個出口，君臨目不斜視，直接往自己最前方的那扇巨型通道走去。

長長的通道走廊的光是耀眼的，君臨從陰暗處走向光明。

『明天——』

系統死板機械的回答出現在君臨的腦海之中。

「那還挺巧的。」君臨的腳步輕輕地停頓了一下，然後語氣平穩地繼續說道。

穿過一道又一道的門，諾大的通道之中只有君臨一個人，卻沒有任何人能夠看見他。

異瞳少年所說的話就算聲音清朗又明晰，除了系統，也沒有任何人能夠應答他了。

「真的是到什麼地方做什麼事，你要我一個人去演戲劇嗎?系統?」

沒有等系統回答，君臨像是想到了些什麼有趣的事情，輕聲笑了出來，他的眉眼舒展開來。

當那一雙異色的瞳子再一次染上笑意時，君臨身上越來越重的孤獨死寂之感才短暫的消失了一會兒。

「這也不是不行，我個人覺得我還是有些戲曲修養在身上的——」君臨的眼睛微微眯起，踏出了後台的那一道門。

身後的微光離他遠去了，君臨再一次從光芒之中走向黑暗。

延綿的近萬米的黑色龐大舞台展現在他的面前，比起帶著暖色燈光的空蕩長廊，此時舞台的燈光是幽暗的，簾幕也緊緊地靠攏低垂著，只有悠長的音樂在渲染著氣氛。

在簾幕最上方的電子屏中，正寫著這一部戲名字和簡介。

君臨的視線輕輕地從上方掠過，然後落在了劇本編者那邊，許久不曾挪開目光。

舞台裝飾的一切都顯得極為的復古精緻，加上一些模擬投影儀器，每一處都像是真實還原了故事的場所一般，讓人極易產生身臨其境之感。

在舞台的周圍和向上的閣樓房間之中，則坐滿了數不盡的觀眾，儘管燈光極暗，但是君臨依舊能夠看清他們臉上的表情。

來自各個星域，各個種族的星際人們交頭接耳的，臉上帶著好奇和喜愛，正在小小聲地輕談討論著，期待著這幕戲的上演。

直到一聲悠長的鼓聲響起，君臨才收回了視線，懸浮而起，傾身而上，一個人獨自緩緩地坐在了觀眾席頭頂支撐的長支架上。

他將雙手撐在兩邊，以一種很慵懶隨性的姿態看著下方的舞台。

彷彿此時他也成為了觀眾中的一名。

這邊的需要完成任務的演繹者悠哉悠哉地準備看戲了，而另一旁頒布任務的系統則盡職盡責地做著它夾帶私貨，偷偷安排劇目的準備。

【已入侵後台……】

【現在正在導入相關資料……】

【已為您調選舞台信息……】

【表演劇目：……

表演身份：無名氏……

表演舞台：第一劇部72號舞台……

音樂，燈光配置已裝備調試完畢……

……

預計表演時間：30分鐘后……】

「半小時啊。」君臨看著下方緩緩拉開的厚重簾幕，看著那緩緩出現在舞台之中的人物，「你說我看得完嗎?」

「這部戲——」

【黃昏城邦】

會出現在這裡。

那麼德拉里也會在這嗎?

接下來的話君臨沒有再說出口，他的心中有著自己的思慮。

在巨大無比的舞台和觀眾席之間，一道看不見的屏障緩緩地出現了，這一道電子屏障能夠讓舞台上的聲音清晰無比地落到每一個的觀眾耳中，而台下眾人的討論聲則不會幹擾到舞台。

這樣子隔絕開來，好像就真的將舞台上那個真實的另一個世界展示在了眾人的眼前。

「我們的名字，始於黃昏，終於黃昏——」

「這一座在太陽落下之地的城邦，它就像是世界的中心，將會永遠屹立！」

「我們受到的是太陽之神的庇佑！」

舞台之上的人影交錯著，明暗不同的燈光照耀著，有高聲讚許，也有悲切低吟，各種各樣的場景也在極其流暢地變換著。

「端坐在最上方之人，您是否能夠帶領我們呢？」

「盡情地讚美吧！我們生來便是享受著一切的！」

「我們的高牆是如此的堅固，我們的軍隊是如此的英勇，我們的財富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你們正在遺忘！這是罪孽！」

「欺詐者！你在詛咒永恆的城邦嗎？」

「審判即將到來——」

有灰暗老舊的破碎城牆，有極盡奢華的宮廷寶殿，有延綿千米的荒漠黃土，有無邊無際的湛藍之空。

有生活在美麗落日餘暉之下的人們，有逐漸忘記歷史的步入迷途的人們，有正在不斷逼近的毀滅和死亡。

一場沒有任何卡頓的完美戲劇正在不斷地進行著，一個精彩絕倫的故事正在不斷地被講述著。

這是什麼?

是歷史嗎？

是歷史。

是故事嗎？

是故事。

名為『黃昏』的城邦，它曾經有著金子一般的奪目和耀眼，太陽最終落下的地方，是神明的歸眠之地。

永遠不要忘記最初的這一座輝煌的城邦是如何造就的，不要迷失在金迷紙醉的富麗生活之中，不要遺忘最終賜予這美好一切的創造者。

否則，神罰即將到來。

「勝利啊！它終將會屬於我們！」

「無需後退，無需懼怕……」

「高舉希望的長劍……」

「既然是錯誤，就應當消失……」

「太陽，會隕落的——」

「神啊，祈求您的憐憫……」

「迎來末日與黃昏的城邦啊！……」

戰火蔓延在黃昏城邦的每一寸土地之上，高高的富麗宮殿轟然倒塌，曾經高高在上的王者丟棄了他的王座，人們來到欺詐者的墓前祈求神明的降臨。

但是沒有任何的回應。

所有的一切，將由黃昏走向永夜。

但是命運之光永遠存在，曾經馳騁在戰場之上的軍隊，那些永恆存在的靈魂，他們長眠在黃沙之下。

那才是守衛城邦的神明。

「永遠不要遺忘——」

「那是立於隕落太陽之上的舊日之城！」

「一切輝煌將由我們重建！」

「再次揮劍！」

「轟——」

天幕在一瞬間暗沉了下來。

巨大的轟鳴聲回蕩在天地之間，混雜著廝殺和戰鼓的聲音，無數披著鎧甲的白骨騎士從黃沙之下蘇醒。

它們的軍隊在焦土之上高舉著武器，衝鋒的隊伍延綿千米。

「殺——」

從地底之中重生的亡靈軍隊，它們一次又一次地揮劍，哪怕已經連白骨都破碎不堪了，也從未後退過半步。

在久遠的過去它們也曾這樣守護過它們身後的城邦，

染血的軍旗高高地飄揚著，在熊熊燃燒的幽藍色火焰之中征戰著，斬斷所有的敵人和罪惡。

「衝鋒——」

『衝鋒——』

聽見這樣的號角，君臨一時間有一些恍惚，他的腦海之中浮現了故人的模樣。

『王，征戰不知何時有盡，這也算是我的精神支柱了，哈哈哈』

『感覺我是唯一一個不務正業的執政官了』

『【黃昏城邦】』

『王，這個故事您覺得如何——』

愛笑的紫發青年這樣子問著。

在征戰神罰之坑的過去，已經是不知何時了。

「故事，是極好的。」

君臨靜靜地望著那黃昏之中的城邦，輕聲回答道。

只是，你卻不能親眼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