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七小姐離開一年,似乎變了不少
阿斯頓馬丁停在汶萊教堂。
司音只是降下車窗,沒有要下車的意思。
她從挎包里取出巴掌大的黑色小盒,遞給文叔,「麻煩文叔幫我把這個交給四哥。」
文叔眼底掠過驚詫之色:「七小姐自己不親自進去嗎?」
司音靠在椅背上閉了眼,一副懶倦疏淡的模樣,嗓音也淡:「我就不進去了。」
文叔接過小黑盒,心底愈發震驚。
七小姐從前常到汶萊教堂探望四少,她會給四少帶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想方設法地逗四少開心。
這還是第一次,人都來了汶萊教堂,卻不進去看一眼四少。
文叔到這時才意識到,七小姐是真的變了。
不僅僅是笑起來疏懶恣意,好像待人看物的態度,也變了。
文叔不知這變化是好是壞,他獨自拿著小黑盒子進了教堂。
教堂前院的橡樹下。
年輕男人一身白衣,坐在輪椅里看書。
金燦燦的陽光透過枝丫,斑駁地打在他身上,彷彿給他蒙上一層不可侵犯的聖光。
文叔腳步微頓了一下,呼吸都不敢太重。
他微壓了腰桿,聲音恭敬:「神父。」
司雲暮緩緩抬眸,逆光的角度,那一雙淺淡星眸里,彷彿剝離了俗世雜念,無波無瀾。
文叔呼吸越發輕淺,將黑色小盒遞過去,「七小姐讓我轉交給您。」
「七小姐」這個稱呼,令司雲暮微怔片刻。
他打開黑色小盒,一股清雅葯香,撲鼻而來。
司雲暮恍惚記起,一年多以前,有個小姑娘滿目疼惜地看著他日漸萎縮的雙腿,信誓旦旦表示,要為他尋來醫藥。
原以為,一年前知曉身世離家的小姑娘,已然忘了對他的承諾。
卻沒想到,一年後再回來時,小姑娘真的為他帶回了葯。
司雲暮神色有些恍惚,微風拂過,他雙腿上蓋著的薄毯輕揚起一角。
隱約可見,男子蓋在薄毯下的雙腿,褲管寬鬆得有些過分。
不難看出,他殘廢的那雙腿,肌肉萎縮已經非常嚴重。
曾經司音還沒離開司家時,總會親自給司雲暮按摩,活絡腿部肌肉。
後來司音離家,司家倒也請過按摩師。
但按摩師不會像司音那般死皮賴臉,怎麼趕也趕不走。
當司雲暮堅持拒絕按摩后,按摩師不會再自討沒趣。
反正他這雙腿再也站不起來了,肌肉是否萎縮,也僅僅只是影響美觀而已。
司雲暮一直是這樣想的。
可手裡捏著巴掌大的小黑盒,呼吸間繚繞著淺淡葯香。
心底,多少是有些暖意的。
他抬眸看向教堂大門的方向,嗓音有些飄渺:「她不願進來?」
文叔抿了抿唇,聲音低:「七小姐離開一年,似乎變了不少。」
他沒具體說哪裡變了。
司雲暮也沒問。
一年前司音知曉自己身世,對待司家的態度原本就會變的。
更別說,離開了一年,見識了外面的世界。
她本來就是挺討人喜歡的小姑娘,離開了司家,應該交了不少朋友吧?
司雲暮心底莫名泛起些許微澀的苦意,他輕嘆了聲,朝一旁修女低語幾句。
不多時,修女從教堂內取出一本聖經,交到文叔手裡。
文叔有些詫異:「這?」
司雲暮淡淡地垂了眼眸:「給小七的。」
文叔近乎虔誠地接過聖經,他這時候才發現,原來這一年來,變了的不止是七小姐。
那本聖經,可不是普通聖經。
那是司雲暮親手謄寫的聖經,其價值比收藏家那裡的珍藏版聖經還更珍貴。
這要擱在從前,如此珍貴的東西,哪裡落得到七小姐手裡啊!
文叔幾乎已經想象到,七小姐收到這份聖經時驚喜動容的表情。
他虔誠地捧著聖經,走出教堂大門時,卻發現棕黑色的阿斯頓馬丁旁,停了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
那是……
司音坐在車裡看手機,對突然停過來的那輛勞斯萊斯沒什麼反應。
直到車窗被扣響。
她漫不經心抬眸,對上一雙微紅的眼。
她表情依舊挺淡地,將車窗緩緩降下。
林予臣抬手按著車窗邊沿,指骨隱隱泛著青白。
他站在車外,俯視的角度,目光灼熱地盯著車內的司音。
那眼神,彷彿隔著悠遠的時光,有股難言的繾綣,深藏著幾分思念,幾分委屈。
「小七……」男人喉結輕微滾動,嗓音又沉又啞,彷彿極力剋制著什麼。
司音早在離開司家之前,就拉黑了林予臣的所有聯繫方式。
對林予臣而言,一年前司音的離開,完全是突然從他的世界里徹底消失。
他猝不及防,幾乎無法適應。
如今久別重逢,各種紛雜情緒湧上來,幾乎剋制不住。
司音眸光淡淡地看著這樣的林予臣,總感覺怪怪的,不是很能適應。
「小七!」
車窗外又傳來一道女聲。
司音的目光越過林予臣的肩膀,看到和司丞渝一起走過來的李月茵。
其實李月茵長相併不絕美,頂多也就是鄰家妹妹小清新的程度。
但她身上有種柔柔弱弱好像很好欺負的氣質。
而司音卻是冷艷高貴中又帶一絲清絕的美人。
當年年幼的林予臣,第一眼見到司音,就移不開眼,從此變成司音的跟屁蟲,哭著鬧著要娶司音回家。
可這樣令人移不開眼的美,不僅是第一眼便讓人驚艷不已,甚至還有些咄咄逼人。
這就導致她每次與李月茵那種楚楚可憐的小清新爭執時,所有人都下意識就覺得,是她又欺負了李月茵。
司音在一次次被人誤解后,越來越看不慣李月茵。
而她越是看不慣李月茵,便越發讓人覺得她會故意欺負李月茵。
無解的惡性循環。
事到如今,這循環依舊無解。
不過司音,卻已然跳出循環,不再在意那些不值得在意的人了。
她看向李月茵的眼神挺平淡的,幾乎看不出從前的介懷。
李月茵抬手撩了下耳側碎發,挺溫柔關心的語調問:「小七你這一年去哪了啊?大家都好想你,特別是予臣哥……」
她說到這裡,司音的目光,正好能看到她右手虎口處的蝴蝶紋身。
李月茵好似是循著司音的目光,才注意到蝴蝶紋身。
她抬著手展示了一下虎口處栩栩如生的蝴蝶紋身,笑著解釋:「這個是予臣哥親手幫我刺的紋身,從前留下的疤痕,一點也看不出來了。」
這語氣,外人聽來,是對林予臣的感激與讚賞。
只有司音知道,這是李月茵在故意刺激她。.
從前的司音,完完全全活在李月茵的陰影下。
她要是知道林予臣親手給李月茵刺紋身,非得氣炸了不可。
林予臣顯然也是想到了這點。
他幾乎下意識地,擔心司音會生氣吃醋。
捏在車窗邊沿的手指越發收緊,林予臣不自覺將目光轉向司音,有些心虛又慌張地,想要解釋些什麼。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
這時的司音,神色根本沒有一絲變化。
她甚至盯著李月茵右手虎口處的那紋身看了幾眼,然後淺笑著贊道:「是挺漂亮的,予臣哥技術不錯。」
如此輕描淡寫的態度,林予臣本該鬆一口氣才對。
畢竟從前的他,一直都是希望司音能坦然面對其他人對李月茵的好的。
可此時此刻——
林予臣那臉色,莫名有些發白。
他心底的心虛與慌張,越發肆意地在整個胸腔里拉扯瀰漫。
他捏著車窗邊沿的手指,明明那麼緊。
卻莫名覺得,好像有什麼他本該抓牢的東西,正一點一滴,從他指縫間流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