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從良

陳開，何許人也？天地會總舵主陳近南的養子，關於陳近南的江湖地位，只需要知道江南地區廣為流傳著一句「平生不識陳近南，縱稱英雄也枉然。」

可英雄被稱為英雄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死的早！

康熙三十五年，陳近南因內亂失蹤，傳言被官府卧底刺殺身亡。又在朝廷不斷增兵的圍剿下，陳開也算是趕鴨子上架領了剩下的天地會成員，其中有一半都是些老弱婦孺，從福建一路逃到了江寧棲霞山自此落草為匪。

「難得今日陳某跟李兄一見如故，繼續干！」一壇花雕見底，陳開看李衛發紅的臉蛋，迷離的眼神，才繼續問道:「李兄，你來棲霞山幹什麼？」

李衛只覺得酒酣耳熱，眼前說話的人也有了殘影，擺擺手說:「不瞞陳兄，前幾日連續大雨，就怕大水沖毀堤壩進了村莊，所以一直和底下人扛沙袋加固，可惜，堤壩還是被沖開了，我和書童也落了水，也不知這會下游的百姓怎麼樣了？」

說到最後，李衛用手掩了掩眼皮，再睜開眼睛時猩紅猩紅的，就像是哭過一樣。Z.br>

「沒想到山高皇帝遠的地方，還有如此愛民的父母官，來，陳某再敬你一杯！」

允祉站在兩人身後，看著李衛跟匪頭子勾肩搭背稱兄道弟的樣子，第一次有了新的認知，原來官也可以這樣當。

這一頓直到喝到月朗星稀，兩人也從江南官場說到民生大計再到宇宙宏觀，最後還當著關二爺的雕像拜起了把子，陳開大手一揮指著李衛對眾人說道，這是我們的六當家。

眾土匪看著突然冒出來一個來自官府的新上任的六當家，再被灌得不省人事扶裡間休息后，這才嘰嘰喳喳的朝老大開了口。

「老大，你怎麼突然給大家整一個六當家的，關鍵還是官府的人？」老五忍不了，幾個當家的誰不是浴血奮戰過來的，老大這是瘋了嗎？

陳開低著頭，用帕子仔細的擦著剛才喝酒時弄濕了的手，「找兩個做事小心的人盯緊這兩人，再派幾個兄弟下山去城裡打聽打聽兩人落水事情的真假。」

「大哥，五弟問你話來！」老二也是個急性子，看陳開漫不經心的樣子，趕忙又問道。

帕子被嫌棄的扔在地上，陳開這才抬起頭，目光堅定:「上個月，負責做飯的林三嬸生了個大胖小子，這是棲霞山出生的第四十個孩子，可三嬸因為營養不良沒有奶，小娃娃整整哭了一夜，最後還是四弟不忍心連夜下山買了一隻母羊回來，可代價是他摔斷了腿！這種事，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大哥的意思要從良？」老五腦袋瓜子飛速運轉，明白了老大陳開的意思。

老三瞥了一眼老五，冷哼一聲:「那叫招安！你怕是窯子進的多了，把腦子落那了！」

老五訕訕的拍了下頭。

「對，招安。真和清廷動起手來，我們這進兩百號人還不夠人家大炮塞牙縫的。更何況我們脖子一抹可以身先士卒，可身後那些老弱婦孺該怎麼辦？只是古往今來，還沒有土匪主動去招安的例子，此事還需要從長計議。而這位李大人就是我們最好的突破口！」陳開只記得當他抱著那個哭泣的小小嬰兒，再看著躺著床上失去一條腿昏迷的老四，一瞬間，就厭倦了所有的打打殺殺。

「大哥，你忘了水滸傳了嗎，一百零八將中有那幾個是好下場？」老二就差說句大哥你糊塗啊。

陳開走了下來，目光掃了一圈眾人，「雍正帝自三年前登基以來，所有的為政措施我都仔仔細細的看了又看，嚴厲明察、循名責實、整飭吏治、清理財政，大大矯正先帝以來寬縱的弊端，他會是一個好皇帝的！」

「大哥，這樣賭，會不會太冒險了？」老三鼠臉上一雙眼珠子轉了又轉。

「我們做土匪的，哪一天不是用命在賭，與其日日擔驚受怕，不如豁出去爭一爭，拼一拼！也許成功了也說不定。」陳開背著手走了出去，留下一眾思考的人。

「李衛，這陳開我怎麼覺得他跟那個陳近南關係匪淺？」允祉遞給李衛一杯醒酒茶，兩人足足喝了3個時辰，可真是難為他了。

「可能是因為他們都姓陳吧，」李衛接過茶水，一飲而盡，酒量再好，喝多了頭還是難受，「至少可以確保眼下是安全的了，不過想要下山還是得好好籌謀一番！」

因著李衛醉酒，陳開又派了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來替白祉（允祉化名）照看他，名其名曰，男的哪有女人心細。

睡夢中，李衛看著父母給李清宛下***，又馬不停蹄的塞上進上京選秀的馬車裡，馬車越跑越遠，他在後面怎麼努力跑都追不上。

「清宛，你別走……」李衛困在夢境中，始終走不出來。

鈴鐺看著李衛滿頭大汗，臉上滾燙，想起阿婆以前給自己教的，人要是在熟睡中夢魘了，就用水潑醒他。

鈴鐺抓起桌子上的茶壺，喝了滿滿一大口，朝著李衛的臉「噗」的一聲后，突然被水澆一臉的李衛，以為又被水淹了，猛的睜開了眼睛。

眼前的人編著兩個大辮子，穿著一身顏色已經發舊的石青色的襖裙，白嫩稚氣的小臉上，有一雙烏黑明亮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叫人一看就知道她是個聰明伶俐的小姑娘。

「你是誰？」李衛驚呼，房間里怎麼突然蹦出來一個女子。

「鈴鐺，鈴鐺的鈴，鈴鐺的鐺！你呢，你是誰？」

「李……衛。」

鈴鐺看著李衛的臉好像又紅了一些，趕緊用小手摸摸他的額頭，又摸摸自己的，「哎呀，你發熱了？」

小姑娘語氣中的擔憂讓李衛心裡一暖。坐起身子，看著白色裡衣上的鮮血一點點的暈開，剛抬起頭，想問鈴鐺有沒有治跌打損傷的葯，就見小姑娘一臉心疼，眼淚都快流出來了，「你怎麼受傷了，還敢喝酒，不要命了嗎？」

「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