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斬了他吧
於是,眾位拿著武器的刁民們在意識到這魁梧強壯的丑牛兄弟不好招惹后,立刻調轉馬頭,挑了個軟柿子來捏。
旁邊兒光顧著扔石子冷不丁砸人的子鼠,立馬就成了他們的第一目標。
「乾死他!」
扁擔木鋤等等拿在眾人手裡頭,徑直朝著子鼠圍靠而來。
子鼠個子不高,眼看著深陷險境,卻什麼話也沒說,馬上從口袋裡掏出自己的法寶,緊接著翻身一躍,逃離當場。
眾位急於追上去的村民們定睛一看。
且見那子鼠跳脫的地方,一顆圓滾滾的黑疙瘩緩緩朝他們滾了過來。
上頭還點燃著一根即將到盡頭的線頭。
轟隆一聲。
悶雷一般炸響。
巨大的聲音,在空洞的平原,以及遠方的山谷間迴響,驚動周邊無數塗炭的生靈。
一大群烏鴉一邊啊啊叫著一邊展翅飛走。
濃郁的白煙散去,咳嗽的聲音不停傳出。
過了許久時間,終是見到那橫七豎八躺倒在地上的村民們,然後一高一矮,近乎毫髮無傷的站在那裡。
丑牛的鼻孔哼了一聲,彷彿壓根沒把這些人給放在眼裡一般。
以一敵十,大獲全勝。
而那子鼠也不賴,在同伴吸引了大量火力的縫隙,可以肆意牽制對方,發動騷擾。
「東家,完事兒了。」
「人呢?」
且見,那一群村民整齊跪在地上,練練磕頭求饒。
「好漢饒命,好漢饒命哪……」
「我們也不過是混口飯吃,在這兒開設個路障,多少收點兒過路費而已,您高抬貴手,放我們一馬吧……」
朱由檢眼神不悅,「你等刁民,為中飽私囊,不惜觸犯朝廷律法,禍亂民間,行攔路搶劫之舉,如遇羸弱之輩,豈不是還要吃人血饅頭,打家劫舍?」
「冤枉啊?」
那村民眼珠子轉了一轉狡猾的說道:「老爺,您一看就是讀書的斯文人,身上透著一股子文墨氣,可就是憂國憂民的心思多了些。」
「這兒是太原鎮,再往西走個二百里路,就到了陝晉邊界,過了米脂縣,就進到陝北境內了,那兒可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大旱之年,田畝顆粒無收,百姓飢不果腹,日日夜夜啃食樹皮與野草野菜,餓的實在受不了,甚至易子相食,孩子吃完了,還餓,就去吃觀音土,吃了沒多久,也是個死……」
「您說,咱幾個山西的村民在這兒攔路,也不過鋌而走險收幾個糊口錢,根本沒有發國難財的想法,咱們也都是受害者啊?」
朱由檢皺著眉頭,上下打量此人的衣裝打扮,又問,「陝北大旱姑且作罷,這與山西省又有何干係,何況此地臨近太原府,你們村理應是自給自足,又何至於淪落到這兒來當上了攔路搶劫的強盜?」
「陝北受災,十幾萬災民往陝南和山西逃竄,這些流民來了咱們這些自給自足的窮縣,見糧就搶,那咱們這地兒,不也成了災區嗎?」
「咱們也沒辦法,才做了這些喪盡天良的缺德事兒啊?」
隨著村民聲淚俱下的言語,朱由檢也禁不住生出一絲憐憫之心。
「天下百姓,生活竟是困苦到如此地步……」
村民哀嘆道:「若是當今聖上真將民間的事兒放在心上的話,他就不該待在深宮裡頭光聽幾個大臣彙報情況,而是應該自個兒來山西和陝北看看,底下的老百姓的生活究竟成了一副什麼樣子。」
王承恩眼神詫異道:「你,你怎敢污衊當今聖上?」
那村民也不畏懼,依然說道:「咱怕甚?」
「若是皇上聖明,咱就服他,若讓我們吃不飽飯,餓死人,咱就鬧他。」
當他正為自己說完這句話而感到解氣的同時,卻沒有看到,此時此刻的朱由檢臉色已經徹底冰冷。
亥豬望著當今聖上,緩緩從背後靠了過來。
怎麼辦,完全憑朱由檢一聲令下。
「你敢鬧皇上?」
朱由檢淡淡出聲。
「咋了?」
「這年頭,誰沒這想法,誰不想填飽肚子,誰不想家有餘糧,不愁吃穿?」
「可這世道不允許哪,你一存糧,在這窮鄉僻壤的地兒,沒過幾天就會走漏風聲,一群難民二話不說就開搶。」
朱由檢又問,「那官府呢,不管?」
「民間都亂成這個樣子了,陝西和山西這邊的布政使,按察使是幹什麼吃的?」
「難道不知道用軍隊鎮壓,防止流民胡亂逃竄?」
「也不上報朝廷求助,他們想幹什麼,把事兒一直壓著,等到紙包不住火那天才知道補救,紙都已經被燒光了,那時再上報還有什麼用?」
村民愁眉苦笑道:「官府自身難保了,能繼續在這位置上待著不走就已經很難得了,還想治理這些流民,別談了。」
「陝西這一帶的邊軍,早在前些年的時候調去遼東那邊兒支援了,在當地凡是有點兒威望的邊軍隊伍,全都抽調走了,府衙門這邊兒手裡頭壓根沒剩下幾個兵,再說陝北大旱又不是人為造成,鎮壓得了一時,災民沒飯吃又得餓死人,那以後還不是早晚要出事兒?」
朱由檢問完了,臉色稍微好上了那麼一點兒,風輕雲淡的說,「把他拉下去,砍了吧。」
說完,便自然的轉過身去,上了溫暖的轎內。
「你不能這樣,我能告訴你的,都告訴你了,為什麼還要我的命?」
村民慌慌張張的退後,然而王承恩陰冷的面容卻給了他深刻的印象。
王承恩招呼幾個手下將他押著,「死前,想知道你犯了什麼罪嗎?」
「格老子的,犯個毛球!」
村民不聽招呼,一個勁兒的罵他。
王承恩懶得與之廢話,迅速揮了下手,也是敲了敲轎門,得到主子應允后,才躬身鑽了進去。
朱由檢望著眼前的王承恩,轎子外頭傳來一陣尖銳的慘叫,他好似完全沒聽到似的。
「王承恩,坐著,陪朕說說話。」
……
轎外。
撲通一聲。
一具屍體從行駛中的馬車上被推了下去。
亥豬輕蔑的望著那滾落的屍首,好似壓根沒將之當回事兒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