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第九章

第 9 章 第九章

是夜,縣衙後頭的宅子里也不安生太平。

起因還要歸功於宋青綾在結案后,同知縣大人耳語的兩句,關於花船的實話。

之後,馮任遠便被他爹罰跪祠堂敲手板。

馮青雲見他夫人胡氏帶著一眾丫鬟忙慌慌地跑了進來,就知道肯定是兒子託人通風報信。原想好好訓子一通,沒成想他到挺會找靠山庇護。

想起慈母多敗兒,他禁不住沖夫人指責埋怨道:「你看看你養的好兒子,好的不學,竟學起人喝花酒來了。」

胡氏一來,馮任遠就起身躲到她身後,怯生生攤開剛才被打紅的手心委屈到不行。

胡氏本就心疼兒子,又聽夫君責難,頓時火氣上涌。心頭越發惱怒那告發之人宋青綾。於是陰陽怪氣地哂道:「老爺就只會聽那宋家丫頭編排,平日里我雖著寵遠兒,可幾時有縱著他去喝什麼花酒。」

「遠兒從小在你身邊教誨,他的為人你還不清楚?便是去了,指定也是他同窗相邀,遠兒那是不願破壞同窗情誼,推卻不過才勉強去了這一回。你不跑去訓斥他們,卻來罰咱兒子,你怎麼當人爹的?有你有么當爹的嗎?」

胡氏護著兒子,瞪著馮青雲咄咄質問。

馮青雲越聽越氣,顫著手指著胡氏,噎得說不出話來。

胡氏自忖在理,渾然不懼,下巴一昂,又連珠炮似地道:「不過是喝了一場花酒,遠兒今歲都十八了,若是老爺當初應了我娘家的親事,這會兒我怕是早就為人祖母了。」

「不娶我侄女也就罷了,你還非要待兒子有了功名才肯替他張羅說親,甚至不讓我給他塞通房。我告訴你,馮青雲,你這般要是把我遠兒給憋壞了,我可跟你急。」她急赤白臉與夫君對抗,扭臉卻笑著對兒子馮任遠承諾:「遠兒不怕,這回娘說什麼也得給你找個貼心的通房丫頭,你的親事,為娘也立馬給你尋摸起來,咱不理你那偏心眼的爹,就知道聽信別人家的女兒,好似我沒給他生個閨女似的。趕明兒我就去信將你妹妹從你外祖家接回來了,順道也把你姝表妹請來做客。」說完她白了馮青雲一眼,帶著兒子和丫鬟風風火火地走了。仟韆仦哾

馮青雲指著他們離開的背影,吹鬍子瞪眼直叫:「站住,你們這是要造反啦!」

管事兒見主人氣得不行,連忙上前勸慰。

半晌,馮青雲只得拂袖一哼:「好男不跟女斗。」

心平氣和不過幾息,他忽又喜上心頭,笑呵呵地急著吩咐管事:「去,趕緊叫人把小姐的房間重新歸置好,再去庫房尋些姑娘家喜歡的擺件,還有明日記得通知縣裡的珠寶商和綢緞莊,讓他們趕緊送些時興的首飾和布匹的過來,本官的婉兒要回來了。哈哈哈!」

管事連聲道喜,忙按著主人的吩咐下去準備。

也勿怪馮青雲喜不自勝。他一向認為男兒就當建功立業,封妻蔭子。因此對兒子馮任遠多加管束教養,是個名符其實的嚴父。但是對於女兒馮容婉,他卻溺愛萬分,捨不得令她吃一點苦頭。

馮容婉不愛女紅,馮青雲一根針頭也不讓她碰。不愛讀書,馮青雲也隨她心意,從不強求她學什麼詩詞歌賦,筆墨丹青。對這個女兒,那是含嘴裡怕化了,捧手上又怕摔了。就連胡氏偶爾都會心生嫉妒,吃她女兒的小醋。

但是胡氏也不是個尋常婦人。她的祖父與當今太后是出了五服的遠房旁支親戚。從前也在國子監做了多年的博士。後來致士回鄉,帶著一家人離了京城,回到祁州府城郊開了一家書院。她家遠兒如今所求學的澤化書院,其院長便是她祖父當年的得意門生。

因這胡氏也算是出生書香門第,所以她怎麼可能會由著馮青雲的性子慣壞自己的寶貝女兒。待馮容婉年齡稍長,她便忍痛將她交由祖母和母親教養。

胡氏認為她祖母出自京中名門,母親又是當地望族之後,兩人肯定能將她女兒教養得不輸京城貴女。屆時女兒就能攀上一高門顯貴,更有甚者陪王伴駕也不無可能。那麼他們馮家回到京城飛黃騰達,便指日可待了。

胡氏的心思,馮青雲多少知道些,他本不捨得女兒小小年紀就寄人籬下。奈何胡氏叫來了岳父母、舅兄甚至祖母輪番遊說,他終是應下了。

就這樣,八歲后的馮容婉便一直養在了祁州府外祖家。只逢年過節方能回家探親十天半月。

去歲年節,由於胡氏祖母抱恙馮容婉要陪在她身邊盡孝,未能歸家。馮青雲因此還悶悶不樂了好些時日。眼下他已打定主意,這回女兒歸來,便不讓他再回胡家。今年女兒便要及笄,眼看就要嫁人了,他得留她在身邊多待些日子。便是胡氏阻止,他亦是不許的。思及此,他轉身便伏案寫信與老泰山交代不題。

翌日,宋青綾同吳放按例巡視城東街坊。在祥雲綢緞莊外頭,正好遇著了被人恭恭敬敬送出門的馮家管事,兩相寒暄之下,方曉得知縣千金馮容婉不日便要回到洛縣。

宋青綾面上帶笑,言語中多有替知縣馮青雲高興之意。來人是馬家的外管事,知道這宋縣丞的閨女在馮青雲面前一向得臉,因而也樂得就剛破獲的採花案奉承宋青綾兩句。

宋青綾謙虛地擺擺手,兩人各自說了會兒場面話,就此道別。

宋吳二人繼續巡街。小捕快吳放年方十八,尚未取親,剛到衙門不及半年。他只曾聽說馮容婉貌若天仙,卻不曾見過,於是好奇的問一旁的宋青綾:「青綾,知縣大人的女兒長得好看不?是不是比陳家豆腐攤的陳小娘子還要好看?」

在吳放眼裡,整個洛縣就再沒有比陳小娘子還好看的姑娘。畢竟情人眼裡出西施嘛。

唉,男人吶!看女子永遠先觀其長相。

宋青綾心頭翻了個白眼,說教道:「男子漢大丈夫,不要張口閉口就是人姑娘好不好看,輕浮。」

吳放撓頭傻笑:「知道,知道,我就是好奇而已。」

宋青綾被他表情逗樂,想起那個曾經有過幾面之緣的馮家千金,笑容立時又淡了幾分。只說道:「陳小娘子自是比不得她,她是官家女,正經的大家閨秀,相貌出挑,氣質出眾。你只需記得她與我等不同。咱們都是知縣大人的下屬,對她還是敬而遠之的好。」

吳放聞言,欲言又止。

「怎的?我說得不對?」宋青綾挑起眉頭。

吳放連連搖頭,眼中帶疑道:「我這樣的身份也就罷了,青綾你咋說也是縣丞的女兒,同為官家女,且你們兩家交好,你與她不應該要更親近些嗎?怎麼還要遠之?」

宋青綾聞言,露出一副你不懂的高深表情:「我與她不是一路人,做不得什麼閨中蜜友,我耍刀弄劍,她琴棋書畫,自是說不到一處的。」

吳放聽后又搖頭分辯道:「你不是也會拉胡琴,下象棋,還會寫話本子,畫小人書嘛,論琴棋書畫你也很好呀!怎麼說得跟低人一等似的?」

吳放認為像宋青綾這等,會這麼多般才藝的姑娘已經是頂好的呢。

宋青綾會「琴棋書畫」乃至刺繡皆是為了孝順她娘親張氏,奈何她勤練武藝,分身乏術,因而只挑了些簡便感興趣的來學,且僅學了個能對付場面的皮毛,不求精益求精。

聽了吳放這些個打抱不平地說詞,宋青綾撫額,氣笑了:「你哪兒來那麼多廢話,我是那種妄自菲薄的人么,我的意思是我與那馮容婉就好比一個是那咸豆花,一個是甜豆花,你覺著能混到一塊兒?」

吳放實在想不出這兩種豆花兒擱在同一碗中的滋味,只好搖了搖頭。

宋青綾知他懂了,眸光一動,生出了讓他選邊站的念頭,於是問他道:「阿放,你是愛吃咸豆花呢?還是甜豆花呢?」

吳放想也未想,張口就道:「自然是咸豆花。陳小娘子做的咸豆花我兩三日便要去吃上一回,別提多嫩滑了。」

宋青綾聞言嘴一揚,重重的拍了下吳放的後背道:「不愧是我的好兄弟。」

結果力道未控制好,吳放被拍得一個踉蹌,幾乎摔倒在地。幸虧宋青綾急忙拉住了他。

吳放揉著生疼的後背,一臉抱怨:「青綾,你下手也太重了吧,疼死我了。」

宋青綾有點窘,方才一時得意忘了形,她趕緊賠罪道:「唉訝,對不住,我不是成心的,要不,過會兒我請你去吃豆花?」

吳放後背吃痛,一聽這話,當即又口齒生津,忙不疊地點頭答應。

臨近晌午,城東豆腐攤的生意正是忙碌的時侯。

吳放同宋青綾皆是陳家豆腐攤的常客,與老闆陳二昌熟識,常喚他做陳二叔。一到豆腐攤,吳放就當先親切地喊了聲陳二叔。

一見是兩位老主顧,陳二昌笑著趕緊收拾張乾淨的桌子出來,招呼他們坐下。

「陳二叔,兩碗咸豆花。老規矩,我的那碗份量多些,再加點醋和香菜。」宋青綾一邊自竹筒裡面抽出筷子,一邊笑著喊道。

陳二昌端了一疊油炸豌豆和花生米,笑著放到兩人桌前:「好嘞,你們先用著,馬上就來啊!」

陳二昌去大鍋里盛豆花,吳放往攤上四周望了眼,沒見著陳小娘子,心頭有些失望。

宋青綾看在眼裡,笑了笑,正巧陳二叔端著兩碗豆花過來。她便隨口問了句:「陳二叔,今日怎不見陳家妹子呀?

在兩人面前擱下豆花,陳二昌嘆了口氣道:「這不,昨日她與她兄弟生了些口角,今兒一早身子就不爽利,我便讓她在家歇歇。」

吳放一聽,趕忙問道:「可有請大夫看看?」

陳二昌到是不甚在意:「無事,就是被氣著了,有些頭疼。緩緩就好。」

吳放這才放下心來。

說起這陳二昌,鰥居多年,靠著豆腐攤兒獨自養大了一兒一女。女兒陳小娘子芳齡十六,貌美如花,勤勞能幹。十歲上下便跟著父親出門擺攤,閑時還能做些綉活補貼家計。

這樣的女子,若不是因為兄弟陳仁智尚未娶妻,家中仍需女人操持,陳小娘子一準兒早就成了他人之婦。

十五歲的陳仁智是個讀書人。以前一直跟著坊里的一個秀才讀書,今歲開春在他的一再央求下,陳二昌花了家中一大筆銀錢將其送入了城南的澤化書院。至今不過月余。

宋青綾有些好奇:「陳二叔,不知陳家妹子是因何事與她兄弟吵架。怎的還被氣病了呢?」

陳二昌再次嘆氣,搖搖頭,面上一言難盡。只說道:「也無啥大事,左不過是些磕磕盼盼的小事。沒啥好說的。你們慢吃啊。」

人不想說,宋青綾便不再勉強。遂低頭吃起了豆花。

豆花軟嫩爽滑,酸辣咸香。宋青綾一連吃了好幾勺。抬頭正要與吳放贊上兩句,忽聽有人慌慌張張從街頭跑過來喊道:「老陳,老陳,出事了。」

宋青綾心頭咯噔一聲,本能得覺著不好。

陳二昌急匆匆地奔將出來連忙問:「出啥事兒呢?」

那人猛喘了會兒粗氣才道:「老陳,你兒子仁智出事了,你趕緊去書院看看吧。」

陳二昌腿一軟,吳放趕緊上前將他扶住。

宋青綾眉心蹙緊,問那人道:「究竟出了何事兒?」

「我今日在澤化書院附近賣燈籠,突然看到有幾個書生書童急急忙忙地從書院跑出來,聽他們話里話外像是要去衙門報官。我就拽著人打聽了下。聽說是裡頭有個叫陳仁智的書生在院舍里割腕自盡了,還說他家裡是賣豆腐的。我一想,這不就是老陳家嗎?那還了得,我立時就託人看著攤子,馬上跑過來報信。」那人一臉擔憂,倒不似做假。

陳二昌已是完全信了,臉色瞬間變得青白。他哆嗦著取下肩頭上的汗巾,已經邁出幾步方又想起自家攤子。好在隔鄰賣包子的老闆丈義,讓他只管去。他來幫忙收拾。

陳二昌勉強擠出個感謝的笑臉,扭頭就心急地跟著那人跑遠了。

吳放也有些著急地瞅了瞅宋青綾,雖然城南地界不歸他們管。但事關陳小娘子家,他的心也跟著慌起來。

宋青綾安撫他道:「先別急,你先去接上陳小娘子再趕去書院,萬一……也好讓她見兄弟最後一面。」

吳放使勁兒點了點頭,他知道陳小娘子家住何處,因而飛也似地跑去接人。

宋青綾重又坐下,慢條斯理地的將那碗咸豆花吃完,又將豆花錢交給包子攤的老闆后,方才奔著書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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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快娘子好威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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