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終南有異蛇

終南山寥無人煙的原始森林，一條大蛇蜿蜒穿行其間。

大蛇身長八米，水桶一樣粗的身軀由一節節銀白色鏡面裝甲組成，關節連接處兩側都鑲嵌著紅色的呼吸燈，每過三秒就隨著體內氣體的交換而閃動一次。

它的頭像一個尖銳的矛頭，兩隻閃著暗金色光芒的液晶體電子眼鑲嵌在其上，在蛇頭的正上方還有一個紅色的能源指示燈。

它不時仰起頭伸出信子——由各種檢測探頭和聲吶雷達纏繞而成的粗大神經束。

借著蛇信的偵測能力，方圓幾公里的信息都在它的掌握之中。

這條蛇是終南群山中的一位霸主，別的生靈都稱它作「凱撒」。

只有它才知道，自己曾有個人類的名字——尹秀。

尹秀已經不記得自己以「蛇」的形態存活多久了，也許得有幾十年的時間。

至於身為人類的「前世」，那就更加遙遠了。

它只記得癌症晚期的自己買了一個叫做【星核】的意識存儲器，本來只把那玩意當做玩具。

沒想到死了不知道多少年後，被一條巨蟒在捕食的時候誤吞進了肚子里，尹秀存儲在裡面的人格一下子蘇醒，奪了那條巨蟒的意識，還將身體改造成了這副模樣。

其實在人類的定義中，如今的尹秀不算是一條正經的蛇，而是一頭異獸。

【名字】：凱撒。

【形態】：機械大蛇。

【等級】：完全體。

【系統匹配度】：80%

「我的匹配度又提升了。」

看著數據，尹秀有些欣喜。

系統匹配度代表著尹秀對自己身體的感知和操縱能力，有時候它也決定著系統能全功率運行的時間。

在60%的時候它就已經能實時感覺到遍布全身的感測器傳來的外部數據變化了。

70%的時候尹秀甚至不用自己發出指令，處理器自動計算就能調整身體活動軌跡，達到最優化的途徑。

對於這個新形態，尹秀很滿意，以至於過了幾十年它依然感覺自己很幸運。

堅實的裝甲使它免疫大部分傷害，即使在異獸中也堪稱龐大的體型使大部分生靈不敢對它有所圖謀。

異獸的進化不在傳統的生物學範疇里，理論上只要系統匹配度足夠，再加上足夠的生化材料，每一頭異獸都能快速進化。

因此，獵殺和被獵殺是經常會發生的事情，畢竟電子元件和電解液總是很珍貴的。

但尹秀不需要獵殺別的生靈來進化，因為它有更快的修鍊方式。

它的洞穴位於一座鋼筋混凝土鑄造的荒廢建築中，外表爬滿了常青藤，密集的枝條幾乎要將入口掩蓋住。

建築內部冬暖夏涼，多餘的器具已經被尹秀拆除，除了角落堆滿各種生物材料，只在中間留有一個之前人類遺留下來的原子爐。

原子爐日夜不停的向外逸散著能量，那些足以在兩分鐘內殺死任何靠近它的生物的致命輻射，對於尹秀來說卻是最好的養料。

靠著這股能量，尹秀的身體和系統不斷得到強化。

它最喜歡的就是將身子纏繞在原子爐上，通過遍布周身的感測器去感受裡面散發出的熱量，讓它舒服得昏昏欲睡，雖然它並不需要睡眠。

「前世」的記憶碎片，偶爾隨著輻射數值的突然升高和降低在它腦海里閃回。但對於尹秀來說，那反倒成了一種陌生的體驗。

前世今生幾迴轉，莊周夢蝶費思量。

經過幾十年的戰鬥，原子爐所在的方圓幾公里範圍都成了它的領地，那些異化了的，有靈智的生靈絕不會主動靠近這裡。

它們都知道這裡有一位不喜獵殺的「大人」，你在山林里偶爾遇見它，它也絕不會對你出手。可要是誰敢冒犯它，進入它的領地之中，這位大人會毫不猶豫地將你拆成一堆碎片。

不要靠近凱撒的領地，幾乎成了終南山生靈刻在骨子裡的規則。

但今天例外，一頭異獸正在往這邊快速接近。

尹秀在圖像識別器里檢測到那是一頭肩高近兩米的獅子。

大異變之後，生物的地緣性分佈徹底被打亂，據說有人曾經在熱帶小島上看見過企鵝，北部冰川也有過巨蜥出沒的痕迹。

機械之軀，無懼嚴寒酷暑。

尹秀不打算被別的智慧生命發現原子爐和洞穴的所在，雖然那些生靈都尊重它的偉力，敬稱它一聲「大人」。

但那是因為它們都不知道這個秘密，如果曝光了，在這麼大的誘惑面前，很難保證那些本質上還是山野莽獸的生靈能保持理智。

為了一個電子元件而廝殺到滿地屍骸這種事情，尹秀已經見過了太多太多。

所以它一檢測到這頭獅子靠近，就毫不猶豫地扭動身體迎了上去。

尹秀身形雖然巨大，但在密林中行動卻極為迅捷，高速掠過大樹旁的時候，樹枝上的鳥兒幾乎都沒反應過來。

在林中穿行了一會兒，它就見到了那頭獅子。

那是一頭被大山裡的異獸稱作「雷公」的雄獅。

前段時間它在森林外圍遇見過，當時只是遠遠看了一眼，把對方的電磁信號寫入記憶體里就繞路離開了。

沒想到如今雷公的形態變化竟如此之大。

以至於尹秀不得不翻出記憶體里的電磁信號記錄，才能確認眼前這頭危險的獅子是它之前遇見過的。

雷公全身上下被暗銀色的啞光金屬所覆蓋，脖子周邊原先鬆散的鬃毛如今變成了一條條黑色的神經束，紅色的光點不時在交錯的半透明線材中流動。

寬大的四隻爪子邊生出了尖銳的義體，那是四把充能電刀，隨著它的跑動不時滋滋往外冒著電漿。

如此短的時間裡，從半機械生命變成如今這副模樣，需要的是海量的數據，金屬元件和能源電池。

想來在群山的通訊頻段中被一直提起的，那頭吃光了整個山頭的「怪物」正是它。

這樣兇殘的野獸，每年都會出現一兩頭。

尹秀仔細觀察之下才注意到，雷公身上最駭人的不是那些危險的電子義體，而是隱藏在淡黃色護鏡底下那對血紅色的眼睛。